但对于动物,特别是对于智商不高的动物,你不能指望它自己能准备好一切,驱除疾病的困扰迎接新生命以保证它们的健康;不能指望它自己进行“计划生育”以保证它们衣食无忧,甚至不能指望它能在整个过程中保全自己甚至体会到母爱的伟大。
所以在动物医学的发展中,出现了“绝育”这一概念。
胡司乐的基金会就有这么一个项目,帮助流浪动物进行绝育手术。
动物的怀孕和分娩对母体产生的影响可以说是弊大于利,就连人类这种高级动物也不例外。
涂灼体格太小了,别说他是只是公兔子了,就算他是只健健康康的母兔子,胡司乐也舍不得他遭这一趟罪。
可是这只兔子好像不能明白他的想法,干劲十足地想为他开枝散叶。他没办法,只好配合他演好这场戏,期盼着他自己发现不能生育的事实。
备产箱、宠物奶瓶、宠物尿布、必备药品等物品都准备妥当,在一个阳光明媚、吃饱喝足的午后,涂灼把自己关在主卧里,捧着肚子娇羞地说:“你不要随便进来,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胡司乐把水瓶挂在他抬头就能喝到的地方,应了一声,“好,你叫我我再进来。”
他留给涂灼一个安静又安全的环境,自己不安地坐在客厅设想他得知真相后的各种反应以及应对方法。
应该……
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反应吧,毕竟他一开始就说过生不出来了。
他努力驱赶走内心的焦虑,但随着夕阳西下,整座公寓都淹没在暗橙色的光辉中时,内心的不安压抑不住了。
他怎么还不出来呢?是难过了,伤心了,甚至悲痛欲绝了?
草莓可以哄得好吗?一个星期不吃胡萝卜缨的特权能哄好吗?
他想不顾涂灼的叮嘱,想破门而入冲进去把它抱出来,梳着他的毛哄他:没有崽崽也没关系的。
在他焦躁地来回踱步时,涂灼耷拉着脑袋走出来了。
“先生……”他吸着鼻子抬起头,长长的兔耳朵向前弯曲遮住了他的脸,“我生不出来……”
胡司乐心疼地拥他入怀,抹开兔耳朵,通红的眼睑盛着晶莹剔透的红宝石,一张小脸也憋的通红,想必是委屈极了,已经偷偷哭了一场。
“没关系……”他轻轻拍打着他的背部,安慰道。
“可是你一开始就知道的对不对,”涂灼突然大声质问他,声音染上微微的哭腔,他又吸了吸鼻子,“那你为什么要骗我呢。”
他挣开胡司乐的怀抱,耳朵向后垂,耳廓向下贴着背部。
坏了,胡司乐暗叫不好,他没想到这只兔子突然变聪明了,想明白了才出来跟他对峙,并且根本不想听他解释,没打算给他辩解的机会。
“为什么要引导我相信自己能生育呢?为什么要骗我挑食对崽崽不好呢?为什么要给我买备产箱呢?为什么要帮我请产假,甚至费尽心思带我去邻市做孕检呢?”他越问越委屈,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粗鲁地用衣袖擦去不争气的眼泪。
他也就是那么一下子,就突然明白了黄奕生最后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们都是串通好的。
“你太坏了。”
狐狸本来就是狡猾又聪明的肉食动物,像兔子这种愚蠢的草食动物怎么斗得过他们呢。
关于生育的种种让涂灼对两个多月来的相处产生了怀疑。
这只狐狸对于他而言,除了显而易见的美貌,他的一切又变得虚无缥缈起来。
同时,他突然觉得头重脚轻,全身发软。
兔子和狐狸在一起真的适合吗?
自己又蠢又好骗,什么都不会;胡司乐似乎无所不能,他们两真的般配吗?
他是不是因为自己太蠢了才懒得跟自己解释啊,是不是觉得耍自己好玩啊。
我是没上过新式学堂也没读过什么书,听不懂“生殖隔离”是什么意思,可是你多讲几遍的话我肯定能明白的。
涂灼直视狐狸,他一脸坦荡似乎并不打算解释什么,坐实了他心中的猜想。
这么久以来,胡司乐指不定在心里嘲笑他呢——瞧,多么傻的兔子啊,我随便说说他就能当真了。
他在胡司乐家白吃白住,怎么可能所有的好处都让他占了呢。刚开始家务都是他负责,最近都是胡司乐在做,天下是没有免费的午饭的,看他笑话就是他要的回报吧。
想到这儿,他又手足无措起来。
不想再在狐狸面前表露出一丝丝蠢态了,他转过身,眼泪止不住地掉在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涂灼你太不争气了。他嫌弃着自己,又为自己找借口——可是让人白白笑话了两个多月,还以为对方是真心爱护他,还以为自己是最幸运的妖精,这真的太让兔委屈了,怎么可能忍住不哭嘛。
为了不让抽泣声从嘴里泄露,涂灼死死咬住自己的双唇。
他的背影在昏暗中愈发让人感到疏离,胡司乐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要不要上前拥住他,把可怜兮兮的兔子抱在怀里哄。
只见他暗暗撰紧拳头,稳住自己,深吸一口气,努力用平静的口吻说:“我看我们一点也不合适。”我太笨笨了,我们之间还有生殖隔离。
“……”
“我就像个笑话一样。”也是唯一带给你的好处。
“……”
他转过身,冲胡司乐挤出一个十分难看的笑容,眼泪刚好滑进嘴角边挤出来的小梨涡里,“要不然我们离婚吧。”
怕胡司乐反对,他连忙补充道:“反正我们没有财产纠纷。”也没有感情纠葛。
他还故作大方地说:“结婚证的钱是你出的,那离婚证的钱就我出吧。”
第30章
婚是不可能离的。
一切又回到了两个多月前胡司乐刚把涂灼带回家的时候,只要他在家里,涂灼就把自己锁在客卧躲着他。
一开始他还用备用钥匙偷偷进去过几次,只要房门刚被打开,涂桌就警惕地变回兔子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房间里昏暗无比,买给他的窝被他拆了,毛散得满屋子都是。给他准备的零食和新鲜蔬菜一点都没有吃,宁愿去吃自己上回买回来的已经干得不行的干草。好在装水的小碗每次都会见底。
有一次他在原地多站了一会儿,涂灼从床底冒出半个头,见他没走,支棱着脑袋愣在原地,在他迈开腿时又飞快缩了回去。
这一刻,他无比后悔那天涂灼质问他时为什么要前思后想。
涂灼不肯出门,自然也不愿意去上班,胡司乐想着既然他一开始看上的就是这份工作,那还是帮他留着吧。
于是滥用私权无限延长了他的假期。
后来他在家里安装了监控,无论在干什么,都会时不时地摸出手机看看这只兔子到底在干什么。
胡司乐还怕他趁自己不在家的时候逃走,在门窗处布置了结界。
结界看不见摸不着,除了他自己以外不管什么都不能随意出入,像涂灼这种笨笨妖精是不可能理解的。
一开始他以为每次打开手机时涂灼都是兔子样是个巧合,后来才觉得奇怪,把进度条往前拨才发现他一直没有变回人样。
一阵疯狂脑补,这可把他吓得半死,翘了班急冲冲地赶回家,不顾兔子反抗把它从衣柜里抱出来,问:“乖乖,你是不是变不回来了?”
涂灼伸长了前肢对着这张曾经令他神魂颠倒的绝色脸蛋狠扇了一巴掌,眯着眼裂开了嘴,呜呜叫着威胁他。
但是没起什么作用,胡司乐笑着收起它的前肢,“怪先生,忘了你这样不能说话了。”
于是托着它的屁股来到电脑前,打开文档,胡司乐又问他:“乖乖,能听懂先生说话吗?”
趁他不备,涂灼咬了他一口,在他吃痛松手时跳到了键盘上。
胡司乐并不在意,甩甩手,见兔子不断地在键盘上来回跳跃,用小肉垫踩出了三行字:
离婚离婚离婚离婚离婚离婚离婚离婚离婚……
跳累了便蹲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缓口气又开始蹦哒起来:
臭狐狸臭狐狸臭狐狸臭狐狸臭狐狸臭狐狸……
看来涂灼十分正常,是他多虑了。
他捉着兔子翻来覆去地搓揉爽了,又抱着他在客卧打扫卫生、通风,喂了他三颗草莓和几根新鲜蔬菜才“还他自由”。
本来可以吃五颗草莓的,涂灼气不过,“吧唧吧唧”两爪子下去踩碎了两颗。
胡司乐发出了老父亲的哀叹声,这倒是让涂灼挺得意的。老老实实地由着他抱着自己来到洗手台边,让胡司乐用温水打湿新买的草莓印花毛巾帮他擦爪爪,小脑瓜滴溜溜地运转着,想着下一轮折腾他的方法。
多折腾几次他肯定就能同意离婚啦~毕竟是只妖精都不可能忍受这样的折磨。
没错,涂灼把这个称为折磨——跟自己不喜欢的妖精过着夫妻生活,对方还是个十分能折腾的妖精,这样的日子当然是一种折磨了。
看出这只狐狸还想通过梳毛讨好他,小梳子都没拿出来他就跑了。
哼,还真够狡猾的。知道兔子最受用的讨好除了美味的食物就是来自小弟的舔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