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岁那年,常月笙拿刀要杀他的时候,她哭着摸着他的脸,对他说:“斐垣,你怎么总是死不掉呢?你为什么不死呢?你知道吗?每次看到你的时候,我都好生气,好难过。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难过,但想来,是因为你阴魂不散地一直出现在我的身边吗?你去死吧,求你了,我好难受呀!”
“把你片成一片片,再也无法拼凑起来的话,你是不是就能死干净了?”
常月笙是外科医生出身,哪怕那么些年没动过刀了,但保养得当的她,手很稳,一片又一片。
斐垣很疼,很疼。
但他没哭,他只是很安静的看着常月笙,很安静。
他静静的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一定要让他死。他说过的,斐程峰的钱、股份、房子、车子、一切一切他都不会要,都是斐睿安的,他不会抢的。
他不抢,他不要,他不闹,他会很乖很乖的,他会躲得远远的。
所以……不要杀他,可以吗?
这样的话,他说过很多次,很多很多次,但没有人信。
林语大概是信的,但她死都不可能让斐垣如愿。斐垣,必须要站在常月笙的对立面!
痛楚一点点侵占他的大脑,鲜红的血液汩汩地往外涌,然后在某一刻,他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斐垣觉得,自己是死了的。
但最后,斐垣也没死。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死,好像莫名地丢掉了一段记忆,他是怎么被人救出来,又是怎么待在重症监护室醒来的,通通忘记了。
但从常月笙惊恐的表情中大致可以猜得到,他不是被人救了,应该是真真切切地死掉了。
人都是会变的,不管是谁。
大概是消化好了,斐垣今天的心情不算差,多和常月笙纠缠一段时间也是可以的。
于是斐垣便笑了:“不管我是什么身份,你都不会看得上我的,对吗?”
常月笙也笑,只不过是冷笑:“你知道就好。”
“我知道的,一直都知道的。”一直两个字在他舌尖含了好一会儿才吐出来。
斐垣不怨常月笙,她对他没有任何的义务,对她来说,斐睿安是上天送给她最宝贝的礼物,而斐垣只是一个勾.引她丈夫的证明,是个污点。
尤其是这个污点还妄图来抢她宝贝的东西。
她恶心斐垣。
对斐垣来说,常月笙也只是一个陌生人,不对她有期待,怎么又会有绝望呢?所以,从一开始,斐垣就没有想过从她这里得到任何的东西。
斐垣的好心情来得快也去得快。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没意思。
何必呢?
他问自己。
斐垣觉得常月笙很可笑,但他不也可笑得过分吗?
“常女士,这里是十万块钱,是你儿子用来买我下半辈子人生的,现在,还给你。”
常月笙警惕地看着斐垣,犀利的目光几乎要将他刺穿。斐睿安拿十万让人去废了斐垣的事情,她是知道的,连扫尾工作都是她做的。不然以金老三那五个蠢货什么都往外吐的蠢性子,斐睿安这会儿可能都已经在局子里坐着喝茶了。
“你在威胁我?”
“不是威胁。”斐垣轻轻地,轻轻地笑了起来,“我是在做一个了断。”
斐睿安花了十万块,中间商层层剥夺,最后到动手的那几个混混手里,一人两千,废了斐垣的人生。
两千,一万,十万。
人生既然可以用钱衡量的话,那就照着他们的方法来吧。
斐垣近乎冷酷地这样想着。
“常女士,你大概误会了一点,今天过来,我要的,不是公道,更不是像你们妥协,我是来和你说谢谢的。”
“——谢谢你,让恶魔重现人间。”
“你以为放些狠话,我就能对你高看一眼吗?!像你这样穷酸又费尽心机想要往上爬的,我见得多了!”
常月笙冷冷地瞪了他好一会儿,狠狠地拿过包,像是在发.泄一样,手指用力得几乎要戳穿七位数的铂金包,转身就走的身影既利落又透着一股狠厉。
“常月笙。”斐垣突然喊住了她,表情变得很奇怪,像是想要哭出来,但又是在笑的扭曲。
“想要求饶?”常月笙停下了脚步,但却没有转身,高挑优雅的背影格外的冷硬。
斐垣看着她,眼里的情绪很奇怪,话就在嘴边,却很难说出口。
过了好久,他才扯出了一个几乎是破碎的微笑。
“常月笙,你愿意……和我一起去死吗?”
*
二十三岁的斐垣冷冷地站在她的面前,常月笙抱着他哭得没有一丝半点的力气:“垣垣,垣垣,我的垣垣,原谅我吧,原谅妈妈吧,我最爱你了,你是我的宝贝……”
斐垣便笑开了,他是真心觉得这件事情好笑的。
斐垣救下斐睿安的时候,常月笙没有喜欢过他,斐垣进入斐家的时候,常月笙没有喜欢过他,斐垣让她破产的时候,常月笙没有喜欢他,但一张荒唐的血缘鉴定书摆在她面前的时候,常月笙说:“原谅我吧,垣垣。”
斐垣看不懂常月笙,一点也没办法看懂了。
你所爱的,所在意的,究竟是“斐垣”还是“儿子”的那个身份呢?仅仅只是一份鉴定书,仅仅只是一份鉴定书!你就能有这么大的转变吗?!你在乎的!究竟是什么?!
你爱我吗?!不!你根本不爱啊!
斐垣很讨厌常月笙,讨厌到只比林语和斐程峰差一点点的程度。
他对她没有爱,一丝半点也没有。
——哪怕常月笙为了他可以去死。
但又有什么用呢?
被人伤害过,一句爱你,一句对不起,就能抵消所有了吗?
常月笙不爱他,爱得从来不是他,她爱的,是她的儿子,不是身为“斐垣”的这个人。
*
常月笙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侧过身,斐垣看到的那半张脸上毫不掩饰的厌恶鲜明得几乎满溢了出来,眼里的讥笑刺人疼痛得几乎要扭曲。
斐垣听到她笑着说:“就你?”
不屑一顾,又张扬肆意。
常月笙不再为斐垣停留,她觉得自己来找斐垣简直就是一个错误得不能再错误的决定。
本以为是条狼崽子,可惜只是只脑袋空空的蠢狗。
“斐垣少爷……”林助理有些担心,常月笙的行事果决得让人有些不寒而栗,虽然斐垣很厉害,但怎么样也很难在现实中和常月笙这样有钱有势还有能力的人抗衡的。
斐垣靠在窗边,看着常月笙气势汹汹地从茶馆里出去,他的表情很空虚,像是看到了她,又好像没有看到他,虚无得让林助理产生了一种斐垣很脆弱的错觉。
脆弱?
怎么可能呢?林助理甩头将这种不可思议的胡思乱想扔了出去。
苍白的手指划过厚厚的钞票,斐垣慢吞吞地打开上面的白纸,然后在林助理惊讶的目光中撒了出去。
“这是什么?”轻飘飘的纸落在头上,虽然重,但多少有点存在感,路人下意识的抬头一看,然后疯了。
“啊啊啊啊啊啊——”
常月笙心里恼火得厉害,本想以最快速度离开这个让自己心情不好的地方,但街上突然的骚乱和嘈杂让她若有所觉地扭头朝上看了一眼,飘飘扬扬的红色雪花中,两双黑色的眼睛对上了。
常月笙怒火未消的眼睛,正巧对上斐垣似笑非笑的眼睛。
常月笙一愣,茶楼的高度不是很高,三层竹木结构的小楼清幽但和现代的高层建筑有些脱节。常月笙站在楼下,斐垣坐在窗边,两人的视线对上,如出一辙的黑眼睛里都映着对方的模样。
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浮上了心头,常月笙心头的怒气似乎都消散了丝丝点点。
但下一刻,她又怒火朝天地在心里将斐垣大卸八块。
“让让——”
粗鲁的男人推了一把,也不管豪车不豪车,手在车顶上一撸,好些百元大钞就被他揽到了怀里。
常月笙被推倒在车上,司机慌张的惊呼让她有一种刺痛的耻.辱。
红通通的百元大钞洋洋洒洒地飘落了下来,一千张的红色钞票飞了一阵,斐垣靠在窗边笑得很痛快。
“送你的,祝您心情愉悦!”苍白的手指松开,在风的吹拂下,轻飘飘的纸张滚呀滚滚呀滚,飘得到处都是。
林助理心疼地看着被斐垣洒出去的钱,心脏一抽一抽得疼,十万块呀,十万块就这么没了!
豪门虽然甩手一百万起,一千万听着好像也不是很多,一个亿的生意似乎遍地都是,但放到现实里,十万块是大部分人一年也不一定能挣到的工资了。
“该死的小杂种!”常月笙低低地咬着牙骂了一声,大喘了几口气,眼里的恨意和恼怒几乎掩盖不住。
常月笙用力地甩上车门,豪车沉稳的发动机声也沉重了一两分钟。
街上了人和疯了一样,语言和肢体冲突也有升级的趋势,吵吵闹闹得让人心烦,但向来说要安静的斐垣却看不出一丝半点的不悦,靠着窗户笑得艳丽又张扬。
“喂,你叫什么?”斐垣突然看向林助理,苍白的脸上挂着笑,眼睛明亮,和平时那种半死不活的样子差别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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