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承泊心里忍不住鄙夷,虽然这况余的模样有几分像子禾哥哥,但是子禾哥哥是九天上不染尘垢的皓月,哪是况余这样为了一本区区玄阶剑谱就出卖身体的人可以比拟的。曹承泊转头便嘱咐小厮:“去藏书阁领取一部玄阶剑谱,再告诉管事,把况余记在陪读的名册里。”
被熏得头晕脑胀的郁旷忍不住腹诽,就你这小身板还有一册的陪读,真不怕闪了腰。
管事点头称是,随后问道:“二公子是否还要从剩余的修士里再选几位陪读?”
“要,再选两三个吧。”曹承泊不甚在意地点头,随后挥手示意他们退下,他痴痴地望着白衣修士,似乎陷入某种回忆里,“你若穿红色的衣衫会更好看些。”
郁旷猜测伪装后的自己应当与那位“子禾哥哥”有几分相似,所以会被管事直接送到曹承泊跟前,所以会被这位小少爷青眼有加。但他懒得搭理这位深情款款的小少爷,闭嘴装起了哑巴。
见况余冷若冰霜,小少爷反而来了兴致,于是殷勤献得更起劲,端茶倒水喂茶点,一样不落。
郁旷在心里咬牙切齿,宋怀瑾,你就算结草衔环也弥补不了你哥我这会儿受到的伤害,你以后再敢气我,你就是没有心!
小厮送来剑谱后,郁旷装作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小心翼翼收下。
见况余这副小家子气的样子,曹承泊又不满意了,挥手让所有下人退出了房间。
房门被关上后,曹承泊兴奋地打开一个木匣,珍重地望着里面各式道具,看向郁旷:“你以前玩过这些没有,平日里喜欢什么花样?”
郁旷脑子里那根名为“小不忍则乱大谋”的弦当场崩断,他粗暴地用法术捆住曹承泊,冰冷的黑色长剑的剑尖指着曹承泊的脖颈,声音几乎可以抖出冰碴子:“这种花样曹二公子喜欢吗?”
曹承泊平日里会和陪读或者清倌玩些你抓我逃的小花样,但那时的玩乐是种心照不宣的情调。此刻架在脖子上的“花样”却可能会让他丢了小命,他被突发的变故吓出一身冷汗,正要开口呼唤屋外的护卫。
“二公子不用白费功夫,我用了屏音术,外面不会察觉到房内的任何动静。”
曹承泊一头冷汗,打着寒战说道:“你想要什么?我爹我哥都会给你,只要你不伤害我,一切都好说。”
郁旷加重长剑上剑意的压迫感:“昨夜你们抓来的女童在哪?”
“女童?”曹承泊一脸惊疑,抖得更加厉害,“你在说什么?我只玩男人,我从来都没玩过女人啊。我从来都不碰小孩子,我他娘的又不是畜生,怎么会碰小孩子?我真不知道什么女童啊!”
随着剑意的加重,曹承泊的脖颈流出鲜血,他的喊叫声更加刺耳尖锐,但却始终坚称自己从未见过任何女童。
见曹承泊的神态并非作伪,郁旷猜测此事确实与他无关,便用法术击晕了他,随后悄然离开曹承泊的院落。
查探完整座曹府后,郁旷陷入困惑之中,曹府里竟完全没有宋怀瑾的身影。他再次祭出踏雪寻踪,念动咒语后,玉针一动不动地躺在白玉瓷盘上。
郁旷的心里咯噔一声。踏雪寻踪没有反应,存在两种可能,一是宋怀瑾身上的踏雪寻踪印记被人抹除了;二是宋怀瑾已经不在了。
想到第二种可能,郁旷气血上涌,抑制不住内心的狂暴。
时间回到今日清晨,此刻的郁旷正身陷于曹府门外的长队。
正在睡梦之中满头大汗的宋怀瑾发出沉重的喘气声,她的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身体迅速抽长,转眼已是八九岁女童的模样,好在她身上的衣服由特殊锦缎织就,随着她身体的长大衣服自动变大,因而并未出现衣裳被迅速长大的身体撑破的场景。
宋怀瑾进入了一个漫长的梦境,梦里的她是一颗雪白无暇的蛋,有一只高大的红鸟细心呵护她。红鸟是她的母亲,母亲会把她衔在嘴里带着她在九天之上遨游。
她还记得呼啸的风、成片的云、金色的光从自己的蛋壳上滑过的感觉。
后来她被放进储物戒里,天地之大,她却再也感受不到母亲的气息。储物戒里的空间又小又黑,她害怕极了。
她昏迷了一段时间,恢复意识时,发现她在一个灰衣男子手里。男子偶尔会把她从储物戒里取出来,将她放在一个寂静的院子里,他会给着她讲大青龙的故事。男子很温柔,会像母亲一样会悉心擦拭她的蛋壳,让她又白又亮。虽然更多的时候,灰衣男子坐在庭院里一动不动,仿佛一座被人遗弃的石像。
再后来,她被灰衣男子交给了一对夫妻,这对夫妇以心头血浇筑蛋壳后她破壳而出。
她拥有流光溢彩熠熠生辉的火红羽毛,她和逝去的母亲长得很像,她期待着有朝一日成为母亲那样护佑一方土地的大妖。
这对夫妇成了她的爹娘,在他们的耐心呵护下,一年之后她便学会了化形。化作凡人女童模样的她在漫山遍野自由撒欢,她在林间歌唱,在天空飞翔。
在她的童年里,还有一个圆脸师兄和一个洁癖师兄。洁癖师兄每次看见在山里打过滚的她总是一脸嫌弃,圆脸师兄则会温柔地用净尘法术打理干净她的衣裳和脸上的污渍。洁癖师兄虽然一副嫌弃她的样子,但每次她被别的小孩欺负时,洁癖师兄一定会跟着圆脸师兄一起给她撑腰。
下一瞬,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片血海,圆脸师兄半跪于地,他冲自己的元神大吼:“快跑!不准回头,听见没,阿瑾,不准回头!”
但她没有听话,她从来都不是个听话的乖孩子,她总是让人头痛。
回头了的她看见圆脸师兄自爆了金丹,在一片血光之中与敌人同归于尽化为齑粉。
“任师兄!”
宋怀瑾一声低呼惊醒过来,她发现此刻自己被关在一间房屋内,双手铐着玄铁打造的锁链。红衣女童一脸迷茫,醒来后的她只记得梦里的些许片段,她摸着自己满脸的泪水却不记得为谁而流。
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宋怀瑾凭借本能迅速变回之前的五岁女童的样子然后闭眼躺回原地,随后两位曹府侍女推门而入。
见女童还躺在床上,为首的红衣侍女轻轻拍打宋怀瑾的肩膀,女童没有任何反应。红衣侍女转头与另一位黄衣侍女商议:“这孩子还没有清醒,你去向大公子汇报吧。”黄衣侍女离开。
用神识探查到黄衣侍女离去后,宋怀瑾一个鲤鱼打挺迅速起身,趁红衣侍女尚未反应过来,立即用锁链打晕了她。
看着手上的玄铁锁链,宋怀瑾嘴里吐出一缕蓝色的火焰。重生之前她的朱雀妖火是火红色,如今化为鬼修后她的朱雀妖火变成幽幽蓝色。妖火的颜色虽然改变,但其威力反而更胜一筹。
她隐约有一种感觉,自己体内的朱雀血脉终于被彻底激发了。
片刻之后,这副玄铁打造的锁链化为一滩铁水。
宋怀瑾化作一只巴掌大的火红色小鸟展翅飞出房间。她首先飞到之前与郁旷一起吃饭的酒楼,却已经感知不到师兄的气息。愁眉苦脸之际,她突然在人群里感知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来自一位两鬓霜白的灰衣男性魔修。
她虽未见过这位魔修,却觉得对方身上的气息令人心生亲近。
眼看灰衣魔修离开了人群即将消失在街道,对方身上魔气雄浑,乃是一位实力强横的元婴道君,纠结过后的宋怀瑾决定跟上去一探究竟。
那灰衣魔修越走越偏远,在不死城的小巷暗道里迂回,宋怀瑾反应过来对方发现了自己的行踪。
灰衣魔修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不知是何方道友,竟一路相随?”
宋怀瑾见被识破便干脆化作人形,她从灰衣魔修的身上感受不到一丝杀意,大着胆子行礼:“阿瑾见过前辈。不知为何,我觉得前辈身上的气息很熟悉,所以跟踪了前辈。”
程曦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红衣小姑娘,良久感叹一句:“你已平安长大,那他也该放心了。”
宋怀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是谁?前辈与我相识吗?”
程曦垂眸一笑,如同繁花盛开:“我叫程曦,与你的父母徐泉音、宋明远曾有一面之缘,你为何独自出现在不死城?为何一身死气?”
宋怀瑾正要作答,一支黑色寒冰化作的箭裹挟着鬼气朝她的背影飞来,宋怀瑾的身体本能产生一圈幽蓝火焰,寒冰箭的势头被朱雀妖火所阻挡。
射箭之人未料到一个小娃娃竟能融化自己的寒冰箭,一时失神。
偷袭者走神之际,程曦已出现在对方身后,对方想要逃跑,被程曦拦住去路。偷袭者自知与元婴道君间的实力差距,当机立断自我了断。程曦阻止不及,对方已化为飞灰,再无半分痕迹。
“这是追杀你的人,你身上又有踏雪寻踪的印记,你被人跟踪了?”程曦望向宋怀瑾
宋怀瑾并不知道郁旷在自己身上实施的追踪术,以为这是曹承泽所为,便一脸担忧:“我该怎么办?我会一直被他们追杀吗?”
程曦温和一笑,轻拍女童的脑袋以示安抚:“你不要怕,我会帮你拔除此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