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满堂握着那铜钱痛心疾首道:“诶,万万没想到,这人当真出在我们金山天门。”
莫妄语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说:“大哥不说二哥,你看我,不也没比你好到哪儿去?”
他本想安慰安慰金满堂,但一想到自己师尊刚走,茶还没凉,亲师弟便投奔金满堂门下去了,哪儿有什么脸安慰金满堂。
金满堂同仇敌忾说:“每个仙门都会出一个叛徒的。”
“是。”莫妄语点头。
他和莫妄语同时默契地看向顾风归。
顾风归:“?”
莫妄语叹气,拍了拍顾风归的肩膀,提前安慰道:“节哀。”
顾风归:“……”
金满堂冲那铜钱直挠头,说:“莫妄语,你倒是说句话呀!”
莫妄语无所谓道:“我再开口可要加钱!”
“钱钱钱,你就知道钱,我这儿难道不好吗?还是我对你不够好?我每天都请你吃烤猪蹄,你凭什么不愿意留在我这儿?”
莫妄语抹了一把金满堂扬天喷在他脸上的唾沫,“我是个闲人,可人家顾道长每天日理万机,哪儿有工夫在这儿跟你胡闹?”
金满堂小声嘟囔道:“我怎么没看见他忙?就看见他每天跟着你……肉不肉麻?”
“你说什么?”莫妄语横了金满堂一眼。
金满堂跟莫妄语混了这些天,别的没学到,但学到了一个能屈能伸。他气定神闲地往桌上的金杯倒茶,道:“瞧把你急的,我又没说顾道长什么坏话,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是不是顾道长……”金满堂讪笑着将金杯向顾风归推去。
莫妄语终于舍得从房梁上跳了下来,翩然落坐在金满堂面前。
下山后,莫妄语其实也没闲着。一路都在琢磨这铜钱究竟是谁的,但一直没有头绪。于是他转而开始思索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觉得那小个子怀中手帕如此眼熟。这一想,突然想起来那肥鸭子,可不就是金悦星给她相好绣的鸳鸯吗?也难怪一个大男人对这类风流韵事了如指掌,原来都是从金小姐这里道听途说来的。
难怪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敢情金小姐的相好,一直就在金满堂自己眼皮子底下。
“办法也不是没有,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莫妄语提前开始缜密的铺垫。
“什么事?”金满堂说。
“那个……”莫妄语一字一顿地说:“别发疯。”
金满堂:“???”
“我又不是疯子,哪会随时随地发疯。”金满堂毫无自知之明道。
“不,”莫妄语说:“这件事一定会让你发疯,所以我要你答应我,行么?”
“行,行!”金满堂见莫妄语还不信,干脆竖起四根手指,朝天发誓道:“我用我十年修为发誓,我绝对不发疯,可以了吧?”
“好,”莫妄语深吸一口气,认真地对金满堂说:“我们现在要去回回你妹妹的相好。”
“啊啊啊!”果然不出莫妄语所料,金满堂当场疯了。
他气得拔了剑,对着空气一阵左劈右砍,“啊啊啊!啊啊啊!”
莫妄语早有防备,灵猴似的熟练跃上屋顶,抱住横梁,“金少主,冷静……冷静……十年修为。”
第35章 【此恨绵绵无绝期】
下等修士住的偏房里,突然飞进一道金丝线。金丝线直击在帷幔内一道影子上,紧接“砰”地一声响,一个灰扑扑的人从阴影里滚了出来。
“该死的臭小子。”金满堂怒不可恕,狠抓着那人头发,硬生生从床上拖了下来。
那人的脸顿时暴露在月光之下,他穿了一身灰扑扑罩衣,脑门被撞出了一只大洞,汩汩往外流血,流得满脸都是,迷住了眼珠。即便如此狼狈,依然能依稀看出这人模样秀气,与金满堂这种口中整日喊打喊杀的老大粗有着云壤之别,也难怪体弱多病的金悦星一见倾心了。
“哥哥,哥哥!”床上帷帐中,还出来一人。金悦星蓬乱着头发,单薄的内衣外披着锦被,衣衫不整地扑过去要救那小子。
金满堂将金悦星往边上一推,大吼道:“你给我回去。”
金悦星被推得一个趔趄,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金满堂喝道:“不许再哭了,哭有什么用?”
见金满堂心若磐石,金悦星“哇”地一身扑进莫妄语怀里,哭诉道:“莫道长,求您了,帮帮我们吧,我哥哥会把他杀了的。”
“金小姐,”莫妄语吓了一跳,他也不知道手该往哪儿放,僵直着手臂,笨拙地拍了拍金悦星的背,劝慰道:“冷静一点,金少主是个理性的人,不会杀人的……”
莫妄语话音刚落,便见金满堂将手中的铜钱剑一竖,往这人心口上扎去。
“诶!”
这人别说什么灵力修为,就算在普通人里,都算得上身材孱弱。金满堂这一剑下去,他真要见阎王。莫妄语连忙亮剑,剑锋插地,剑气嗖地将人震了出去。那小个子男人擦着地面滚出去很远,狠撞在一边的桌角上。而金满堂手中铜钱剑,剑尖没入土中近半寸。
金满堂语气不善,道:“莫妄语,这是我自家事,你别逼我跟你动手。”
莫妄语好声好气道:“爷,您是我大爷行不行?刚刚不是说好了不发疯的吗?这人跟金小姐关系匪浅,很有可能那日他也上了山。你把我唯一的线索给杀了,要我怎么赚钱?”
金满堂这才恢复了一点理性,握着剑,气呼呼地半跪在原地。
莫妄语便接着说:“而且你刚刚不还答应了我么?不发疯。”
“好,我不发疯。”金满堂收了剑,踢了踢那小子的腿,粗声粗气道:“说话。”
“说……说什么?”那小子一脸迷茫。
“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金满堂道。
“我……我叫屠鸿祯。”这小子也是慌了神。他不知道金满堂到底要问什么,于是干脆自报家门。
“鸿祯……”金悦星哭哭啼啼地扑过去,将那人抱在怀里,用手中的帕子按住那涓涓涌动的伤口。
金满堂见这画面,更是气得要杀人。但莫妄语不许他杀,他只能转过身去,不看这两人了。
莫妄语替金满堂问金悦星道,“他是什么身份?”
金悦星说:“他是修士。”
“你们府上的?”莫妄语困惑道:“那他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穷?”
金悦星道:“因为他灵根低劣……”
凡世间,人被分作了三六九等,就算修仙,也逃不开高低贵贱,有的人天生灵根优越,一修行便成名士;而有的人天资愚钝,再怎么刻苦修行,也只能是一名勤勤恳恳的下等修士。
像这位名叫屠鸿祯的小伙子,他就属于那倒霉的后者。有那么一点点灵根,于是不甘心当一个普通人,可那灵根又不足以助他成仙,于是只能在金山天门门下讨份杂役的差事,聊以度日。
莫妄语点了点头,又问那人:“那日金小姐上山烧香,可是想跟你相会?”
“我……”屠鸿祯当然不敢说实话,惊恐地看向金满堂。
金满堂脑门上青筋大爆,又要杀人了。
这个没有第一时间拒绝的反应,其实已经给了莫妄语答案。莫妄语便接着盘问:“你上山后,可注意到什么奇怪之处?”
金满堂沉着脸,提剑过来,用剑柄朝那小子脑门上敲了敲,道:“给我老老实实说真话。”
“我真的不知道,”
金满堂又是一剑,往那人脑袋后的木柜上扎出一只碗大的窟窿,“再想。”
那人一脸恐慌,道:“我真什么都不知道,真的!”
金满堂见这人这般恐吓也不肯说,问无可问,又怕他说的是实话,心中一阵烦闷。这时突然听见身后一阵噼里啪啦乱响,回头一看,莫妄语竟抬了一面椅子,在屠鸿祯面前坐下了。
屠鸿祯慌张地将他看着,金满堂也是一脸疑惑。
莫妄语露出笑容,他克制地压了压嘴角,保证这个笑看起来是善良的。“这位小友别激动嘛,”他好脾气地说:“我也不是不信你说的话,你说没上山,那就没上山吧,毕竟我们也没有证据证明你在山上对不对?我呢,就是有件事儿想问问你……”
屠鸿祯被莫妄语骗了个彻底,真以为这是个比金满堂更好对付的主儿。他稍稍放下戒心,信任道:“什么,什么事,莫道长请问。”
莫妄语依旧笑盈盈地,说:“我就想问问,您的佩剑呢?”
屠鸿祯脸色顿时惨白,像是从水里捞出的一张白纸。
初上金山时,这人手中就没有佩剑。
那时莫妄语心中虽然古怪,但并没有想明白是为什么,直到找到那枚铜钱之后。
为什么不带佩剑,因为那柄铜钱剑少了一枚铜钱。
“好小子!好小子!”
金满堂如梦初醒,铜钱剑狠狠往屠鸿祯脑后的桌上砸出一只碗大的窟窿。
“我我我……”屠鸿祯舌头像是被人抓住了,整张脸由白便成紫红,脖子粗大了整整一圈,“我冤枉啊!”
莫妄语淡淡地说:“我还没有说完。”
他干脆地打断屠鸿祯地啼哭,举起了一根食指,“甲:魔阵阵眼宝器,取自你们金山天府铜钱剑上的一枚铜钱。而在几乎完全相同的时间,你的佩剑不见了、坏了、没有了,我不信世上会有这种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