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手把黎羽的双耳捂住,荒戟将黎羽的脑袋砰的一声压在了自己胸口。然后,他的动作就此停下,并再没有任何更进一步的意思。
“喂,荒戟,你在干嘛呢?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你!”
脸颊在荒戟石块子似的硬邦邦的胸口上被压得生疼,黎羽说到一半的话音戛然而止。
他突然想起了以前自己曾经跟荒戟说过:“荒戟,以后要是再遇到灯笼鱼妖这种不得不下水的情况,你记得一定要帮我护住耳朵。”
“老天爷,就是进了一点点水而已,我这脑袋已经滋滋滋地疼了不知道多少天了,简直是要了我的命。”
荒戟的手紧紧地按在黎羽的耳朵上一点松开的意思都没有,不管黎羽怎么打他锤他,他都一动不动的像个雕像似的立在那。
他的脸上全是被冷气冻得凝结的血痕,薄淡的唇瓣紧紧地抿着。
荒戟的意识并没有恢复,一切举动都是身体在无意识间做出的反应。
伸手环住荒戟的腰,黎羽的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嘴上说着喜欢,可实际做出来的那些事根本就比不上荒戟对自己的万分之一的好。
声音里带着难掩的哽咽,黎羽把脸埋在荒戟的胸口闷声道:“荒戟,我求求你快好起来吧,我求求你了。”
“等你醒过来一定要告诉我伤你的那个混蛋到底是谁,猫爷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得揍得他满地找牙!”
第57章 第 57 章
将泡过冰湖的荒戟扛回柴房,黎羽忙活了好久才终于把荒戟的身子擦干净后包扎妥当。
荒戟的手指狠力地蜷着,眉心高高得拢在一处,嘴唇翕动间发出极微弱的声音,好似在做着什么梦……
***
(前世)
斗兽场
魔人A惊叹:“你们看到了嘛?王的心脏被他自己捏爆了!”
“他上万年间可从没受过重伤,居然为了绪白就这么把自己的半条命给扔了?!”
看着战台中间浑身是血的荒戟,魔人B两眼放光,精神抖擞地问道:“天啊啊啊啊,因为什么受伤这都不重要,你们说,没了心的王实力还能剩下几成?”
凝思片刻,魔人C保守地道:“我猜也就不到三成吧。毕竟心脏那处是致命伤,而且他刚跟绪白打过一架,三成可能都说得高了。”
魔人A闻言狂笑道:“哈哈哈哈哈,那还等什么?”
“冲上去杀了他啊!”
“荒戟实力那么强,平日里根本就无懈可击,这是我们唯一能杀了他的机会!”
魔人D跟着嚎叫道:“说的没错!趁这个机会杀了他!”
“谁能杀了他,谁就是魔界下一任的王了!”
“杀啊!!!!”
看台上的魔族们在看到荒戟身负重伤后立刻如蝗蚁般蜂拥而下,争先恐后地试图将荒戟围攻而死。
“呵”
冷笑一声,荒戟缓缓浮上半空并将双手环胸,面无表情地看着潮水般蜂拥而来的魔众。
他在王座上坐了太久的年岁,想将他从高处扯下来的魔物不知凡几。此情此景,倒也算是不出所料。
看台距离战台极近,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就已经有魔人冲到了荒戟附近并试图用诡术攻击他。
长鞭形状的远距离攻击诡术率先而至,施展诡术的魔主却被荒戟用手指弹射而出的黑色能量球连同诡术一起被打得转瞬间灰飞烟灭。
可一个魔人的死亡却根本没能阻止其他魔人狂热前冲的步伐。
死亡的刺激反而让他们变得更加兴奋难耐,失了理智般前赴后继地向荒戟的方向冲杀过去。
“就这么急着送死么?”
将手中抓着的黎羽随手扔到一处深坑中,荒戟眸中肃杀的暴戾氤氲成空洞般的漆黑,如视死物一般藐视着眼前如潮水般涌来的魔众。
“荒戟,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杀了你,我就是魔界的王了!”
“下了地狱不要怨我,要怪就怪你自己为了美色连命都不要了!”
魔人们一边红着眼冲杀一边兴奋地高吼道。
墨黑色的长发和衣摆在狂风中猎猎作响,荒戟胸口狰狞的伤口处不断流出的泊泊鲜血随着风劲像血花般飘散四溢。黑色的恶咒如藤蔓般从魔丹处开始攀爬,转瞬间便布满健壮高大的身躯。
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变化半分,荒戟抬起手,冷声道:“【雷罚】。”
随着两个音节的落下,高空中赤红的太阳从左下角开始泛起圆弧形的污色,原本洁白如雪的云层也在荒戟狂暴的魔气侵染下被噬成灭迹的诡黑。
劲烈的狂风收敛着乌云,就像驱赶着成千上万奔腾的骏马般,带着万夫莫敌的气势不断在天空中翻涌冲撞。
“刺啦!”
一道黑色的闪电如利斧般撕裂天幕后直劈入魔群,虐杀出接连不断的哀嚎和惨叫。
闪电道道不息,雷声阵阵不止,数以万计的锯齿状黑色闪电像是要将整片空间都割裂开来一般,在阴沉的黑暗中翻搅出永无止息的刺眼光亮。
整个世界都在荒戟的诡术下陷入了极夜般的无边黑暗。
举手投足间,竟是将天地都如玩物般戏弄于双掌之内。
“天地异象,是天地异象!”魔人A惨叫连连。
“这怎么可能?难道荒戟居然已经一只脚踏入神域了?”魔人B面色惨白,浑身抖颤。
“那怎么办,我们跑么?”魔人C绝望着凄声道。
“跑什么!”
“逃跑的懦夫连下地狱的资格都没有!”魔人D咬着牙,面目峥嵘地道。
就算踏入了神域的荒戟在这世间已再无敌手,可魔族从不会畏惧死亡!
与此同时,半空中猛然亮起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吟。
刚刚被黎羽一脚踩晕的黑糯米终于恢复了神智,挥动着遮天蔽日的巨大骨翅掀起飓风阵阵,使地面上的碎石和尸体都不由自主地漂浮了起来。
黑糯米带着森白骨刺的巨大龙尾横甩着一挥,威力之大,使战台内大片的土石飞溅,方圆数里内的魔人在这一击之下被打得尸首分离,碎不成形。
一只长着两颗头颅的巨魔熊双腿用力一踏,借着冲力飞上半空中死死搂住了黑糯米的尾巴。
那魔熊伸长了獠牙狠狠一口咬在黑糯米嶙峋凸起的尾刺上,整张嘴被扎得鲜血淋漓也没有丝毫松口的意思。
旋转龙身将尾巴上甩,黑糯米把魔熊庞大的身体借着惯性抡起到面前,张开血盆大口怒吼出声。
“嗷!!!!!”
透明音波如同带有实质的波纹般滚滚而出,使魔熊的口鼻眼中登时鲜血四溢,僵直着身体从半空中轰然坠落。
竟是被音波活活震死了!
……
不知过了多久,这场屠杀终于落下了尾音。
在数不清的尸体所堆积的尸山上,站着一具高大猛壮的身体。
血水顺着荒戟骨节突出的手指不断地下滴,噼噼啪啪地掉落在他脚下零落的残骸上。
他身上再无一处完好的肌肤,一道长约尺寸,深可见骨的刀伤从他的左眉划下后斜砍至唇角,几乎将整张脸斜劈成了两半,
“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蝼蚁。”
就像是一尊墨色浇身的杀戮之神,比血腥气还要浓烈的杀气如浓雾般在荒戟周身环绕蒸腾。
漆黑的瞳仁里,猩红无边。
抬起沾了血的长靴,荒戟一脚踏碎了高拢而起的尸山。
猩红而又白腻的大片血雾在这一脚的震威下蓬飞而起,荒戟挥手间泯灭了遍地的残肢碎肉,寒声道,
“垃圾”
转过头,荒戟看到黎羽正弓着腰想溜。
他一双圆润的猫眼四处打量着逃跑路线,同时小心翼翼地迈动着步子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被荒戟发现。
“过来,”荒戟冷然道。
“啊?”黎羽身形一顿。
见荒戟都到这时候了居然还没忘了他,黎羽苦着脸笑了一下,无奈道:“魔王大人,您到底是在跟我较什么劲呢?”
眼瞧着荒戟根本不回他,只是寒着一双眸子示意他过去,黎羽只能硬着头皮在地上蹭步,边蹭边说:“我算是明白了,魔界住着的全都是一群疯子。”
“在你们眼里,死亡根本就没什么好怕的,甚至还将恐惧视为比死亡还要难以忍受的耻辱。”
“我刚才一直在想,你们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难道就是为了打打杀杀么?”
觉得自己说的话太过无礼,黎羽伸出手在身前摇了摇:“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有些理解不了。”
听着黎羽自言自语似的微弱话音,荒戟虽然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眸色变得更为沉黯。
活着的意义?
活着……难道还有什么意义么?
“小泥鳅,借我点水用用。”
黎羽走到昏迷的黑糯米身前掰了掰它的龙角,挤了点水出来,捡了一块布洗了洗。
然后他踮起脚尖,帮荒戟包扎脸上的伤口。
褪去诡术的作用后,天边的圆日亮得有些刺眼。金色的阳光穿透黑暗的云层后从缝隙间流下,毫无遮拦地洒落在了黎羽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