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怀玉长舒一口气,似是在庆幸北山蘅没把这块烫手山芋丢给他。
“陆青,送送蘅教主。”
北山蘅从软垫上站起来,正要迈步往门外走,忽然感觉身后有一股力量牵制着他。
回头一看,某个身高快赶得上自己的人,正忸忸怩怩地攥着他的衣角,茫然不知所措。见他回头,重九连忙把手伸了过来。
北山蘅略一犹豫。
重九眨着眼睛,大有一副你不拉我我就不走的样子。
北山蘅轻叹一声,握住了那只手。
栖云峰绝壁孤耸,山势险峭,往来上下只有一条两人宽的小路。路掩映在肆意横生的长草中,由青石板铺成,板上生着细细的青苔。
陆青走在前面,北山蘅与重九落后半步。
因着天色缘故,三人都行得很慢。
也不知是不是隔夜里落了雨,那条小径显得格外湿滑,北山蘅拉着重九向前走,没留神脚下突然踩空。
北山蘅身子一斜,往路边歪去。
“师尊小心!”
与自己握在一起的那只手骤然发力,把他从悬崖边拉了回来,另一只手从肋下穿过,稳稳地将他环住。
北山蘅落进一个灼热的怀抱,背部传来的温度让他脑中一空。
没等他细想发生了什么,身后那人已然抽身离去,转而又拉起了他的手,将指尖挤进他指缝中,十指相扣。
“蘅教主?”陆青回过头来,面露疑色。
“无事,路有些滑。”
北山蘅心神稍定,整理了一下衣摆,狐疑地盯着身侧之人。
重九咧开嘴,无声地笑了笑,漆黑的眸子在夜色中格外清亮,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
北山蘅摇了摇头,暗道自己多疑。
回到山下,陆青将二人引到山房正堂,奉上茶水,挽留道:“天色已晚,教主不如在山中歇下吧,明日启程也无妨。”
“也好……”北山蘅正要点头。
重九突然摽住他的胳膊,一边往他身后躲,一边瞪大了眼睛,泪汪汪道:“怪、怪叔叔!”
北山蘅:“……”
“我还是走吧。”他揉了揉额角,表情痛苦。
陆青原本还想同他促膝长谈,好好聊一聊人生,看到重九这样子也不敢留人了,便顺着话道:“那贫道就不送了。”
他去马厩里牵来两匹马,为两人送行。
大宛马身形高大,精悍漂亮,远远地冲人吐着粗气,看上去威风凛凛格外雄武。重九一看,又吓得往师父怀里钻。
“师尊,我怕。”
惯得你这毛病!
北山蘅着恼,反手把人从怀里捞出来,拎着他的衣领丢上马,一巴掌拍在马股上,喝道:“驾!”
马嘶鸣着冲出去,带起山道上夜风呼啸。
重九闭上嘴,不出声了。
两人纵马从天虞山一路出来,沿着官道行至白水城中。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熹微的晨光透过群山崇林洒向大地,宣告着新一天的开始。
北山蘅视线在街头一转,指着不远处道:“喝口热粥再上路。”
说着,他翻身下马,将马缰丢给店小二。
重九仍一动不动地坐在上面,哭丧着脸,“师尊,我下不去。”
北山蘅双手叉腰,怒气冲冲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还是在少年泫然欲泣的神情里败下阵来。
他走到马前,伸开双臂,木着脸命令:“跳。”
重九抹了一把眼睛,扑进他怀里。
“去把马牵到后院,让小二哥喂饱,然后再检查一下马蹄铁。”北山蘅将他丢开,边往店内走边命令道。
“弟子遵命!”重九连连点头。
北山蘅总觉得他涨红着脸,笑眯眯望着自己的样子,像极了一条摇头晃脑的傻狗。
摇摇头,北山蘅走到店内坐下。
“来四个包子,两碗清粥,一碟醋黄瓜,一碟酱牛肉。”
不多时,伙计将饭菜送了上来。
重九正好也喂完了马,一蹦一跳地走到桌子跟前,拉着板凳往北山蘅身边靠了靠。
北山蘅将牛肉推过去,冷冷道:“吃。”
“给我的?”重九眼睛一亮,忽然想起来,自家师父是不吃肉的。
北山蘅点点头,捏起一只包子。
“师尊真好!”
重九骤然凑过来,唇贴上他的侧颊,发出一声响亮的“啵”。店内稀稀拉拉坐着的几桌客人闻声,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细嫩白皙的皮肤上,赫然出现一道清晰水痕,水痕下透着淡淡绯红。
北山蘅拿着包子。
石化了。
第23章 醋坛子
北山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完那个包子的。
煎豆腐的软嫩,碎粉条的爽口,包子皮的香韧……全部都在满屋子人猎奇的目光中,化为了无味鸡肋。
他万分艰难地把东西咽下去,撩起衣服落荒而逃,再也不愿在那间客栈里多待一秒。
临出门前,还听到门边两人低语。
“这年头……断袖都敢满街乱跑了,还这么明目张胆地亲嘴儿。”
北山蘅很想回去反驳:谁他妈亲嘴了?就碰了一下脸。
但是他没那个胆,也丢不起那个人。
重九从后面跟上来,一边跑,一边嘴里喊着师尊,待跑到他面前,又像在山上一样拉起他的手,十指紧紧地缠绕上来。
看客恍然——
“怎么还是师徒俩……”
“世风日下,道德沦丧啊!”
北山蘅恼羞成怒地瞪了重九一眼,试图甩开他的手。
可重九抓得很紧,这孩子虽然看上去心智不全傻憨憨的,但实际上已经有了成年人的体量和力道。
北山蘅甩了两下没甩开,只好由着他去,黑着脸转去牵马。
等到了马厩一看——
“马呢?”北山蘅皱起眉,语气不善。
原本应该系着两匹大宛宝马的马槽里,此刻只剩下了一匹,正耷拉着脑袋闷声啃草,沉浸在失去老伴的悲伤中不能自拔。
重九搓搓手:“想来是……跑了?”
北山蘅瞪他:“你干的?”
重九连连摇头。
我看就是你干的。
北山蘅转身牵过自己那匹马,翻身骑上去,低头一看,迎上那双小动物一般湿漉漉的眸子。
“上来吧。”北山蘅没好气道。
重九一边握住他的手,一边指着他身后道:“师尊,我想坐在你后面。”
“你做梦。”
北山蘅将他丢进怀里,双手环过去圈住,轻拽马缰。
从白水城回滇疆,数万里路,同来时一样,但是行路之人的心境却大不相同。去的时候带着一个半死不活的糟心徒弟,回来的时候带着一个活蹦乱跳的大傻子。
傻子其实哪都好,不闹腾,不精分,不搞事情,不欺负人,就是有时候有点粘自己,像个没断奶的孩子。
最开始北山蘅受不了重九随时随地挂在自己身上,但是很快他就自暴自弃了。
当重九皱起脸闹腾着不会用勺子时,他已经可以很淡定地端起碗,一勺一勺地吹凉汤羹,然后面无表情地送进对方嘴里。末了,还会拿帕子帮他擦擦嘴角。
绎川立在蟾宫门口,望着这诡异的一幕犹豫不决。
北山蘅放下碗,主动打破沉默,“带他洗个澡,换一身干净衣裳,然后送到冰鉴阁去读书。”
重九扒着他的手不肯放。
绎川果断地走进来,扳着他的肩膀将人拖走。
北山蘅揉了揉眉心,转头将目光投向桌案上积存的文书,随即拿起一本翻开。
不多时,绎川又匆匆进来。
“师兄,重九不肯换衣裳。”绎川垂着眸子,语气微有不满,“他说那身袍子是救命恩人给他的,他要心怀大恩,时刻不忘。”
北山蘅闻言一愣,忽然想起来,重九身上确实穿着陆青的衣裳。
明明是自己救了他的命……
北山蘅心里嘀咕着,顺口道:“不想换那就由着他去,跟他说要是捂臭了,明天就把他丢下潇湘崖去喂鱼。”
“是!”
绎川神情一振,顿时觉得有了底气。
他快步走回浴宫里,将北山蘅的话完完整整复述了一遍。
重九小嘴微张,恍然顿悟:“祭长大人放心,阿九明日就换衣裳,绝对洗得香香的去见师尊。”
“鬼才稀罕你香香的。”绎川嫌弃地瞥他,“赶紧洗完出来了。”
重九手脚麻利地擦干身子,攀着浴池边爬上来,抓起那身淡青色的道袍罩在身上。
绎川冷眼瞧着他动作,讽道:“这个时候你倒是有手有脚,不要旁人帮你喂饭穿衣了?”
重九嘿嘿一笑,“阿九只要师尊喂,不敢劳动祭长大人。”
绎川险些一口老血吐出来。
他带着重九到了蟾宫后的一座小阁楼。
月神教传承万年,数不尽的诗文典册、经史秘籍都存放于此。自打北山蘅成为教主之后,便鲜少再来读书,冰鉴阁也由此无人问津。
绎川用钥匙打开阁楼门,冷道:“进去吧。”
看着重九一溜烟儿钻进去,他重重地将木门关上,借此发泄自己的不满。
然而重九可没空管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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