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怪物的追逐,这座大楼的夜晚变得十分平和,甚至可亲起来。秦愈找了一件空屋子,确定里面没有怪东西时,推门进去就靠在门背上喘气。
静下来他又开始担心,自己这时候算不算违背了这个世界的规定,直到发现自己并没有少胳膊少腿后,他开始怀疑这个神诀是不是说的都是屁话,或者谢评也是故意吓唬他们的。
恢复过来后,秦愈掀起百叶窗,往外看了几眼,却感觉到了从背后发出的一道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
他觉得后颈上的汗毛一根一根立了起来。
秦愈想起以前和同事程丘北一起去过的,一个人迹罕至的雪原。
最后两天,他们还不知是否有终点的那两天。他们迷失在漫天风雪里,干粮所剩无几,正值一场雪暴侵袭之余,程丘北被冻到昏迷,是他强撑着把程丘北这瘦猴子扛出的雪原。
天寒地冻,人没有吃的,生活在那种地方的野兽也没有。
这是难得几件他能记住的事情,他还能想起那天晚上,他迷迷糊糊醒过来,看到程丘北背后一只瘦狼恶狠狠的眼神的时候。
那是真正的野兽,狠厉到多看一眼就感觉手脚僵硬,一动也不能动。
他闭上眼,细细回想当时的情形。血腥味充斥着鼻腔,外面是呼啸的风雪,他用肌肉过度紧绷后颤抖的手拿起军用刀,手脚笨拙地给被他赌上性命杀死的狼剥皮,去内脏,生火烤肉。
程丘北那傻子醒过来时,迷迷瞪瞪看着他,还在说:“我们得救了?”
空气中弥漫的是散不尽的血腥和肉香,秦愈始终一言不发,直到第二天他们被人发现,程丘北才发现秦愈一身伤痕累累,那匹饿狼虽瘦却比平常的狼凶狠,一口差点把秦愈肩膀咬穿。
现在那道旧伤还没完全褪去,和那饿狼一般的目光将旧事勾出,重上心头,秦愈吸了口气缓缓转过身。
男人隐在黑暗中的脸只露出一半,他坐在一堆纸盒子中间,手搭在弯起来的膝盖上边,另一只手在黑暗中看不见,但有一个红点忽明忽暗。
秦愈和他的两次见面,男人手上总是夹着一根烟。但是空气中没有烟味,男人也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只是静静地看着秦愈。
秦愈确定,十分确定,方才进来时,这个房间没有人。
那葛鄞,是从哪儿进来的?
突然,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仅仅只有一瞬间的血腥味。
第7章 最喜遛鬼
气氛微妙,葛鄞不紧不慢抽完了剩下的烟,视线没从秦愈身上移开。秦愈虽然觉得他这人很莫名其妙,但两个人都不说话,便也回看过去。
他们面对面,一个坐在一堆空箱子中间,一个靠在门板上,大眼瞪小眼,相对无言。
两人对坐了一分钟左右,谁也不说话,就这么静坐着。
这感觉很奇妙。在这样一个异世界,未知之事在外面上演,秦愈刚经历一场生死,现在还能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坐在这里,和人比耐心。
“你——”
最后居然还是葛鄞先开口,但是那个“你”字拖长了音,却没了下文。
难为他开这个话头,秦愈顺着他的话说道:“我刚上来。情况紧急,没有看见,是不是打扰了?”
对面的人动了动,秦愈以为他要站起来,没想到人只是换了个姿势。
“我也刚到。”
“你动静挺小,我都没发现你。”秦愈这么说着,倒是想看葛鄞怎么回答,反正他是不会错的,葛鄞到底从哪里进来的。
那人声音似乎不带感情,每一个字说的很清楚:“你们的动静可不小。”
多半是说的自己,秦愈大方承认道:“我没料到那个怪物会追着我那么久,费了我不少时间。”
这间房是杂物间,朽坏的门发出“吱呀”声。葛鄞站起来拉开身后的窗户,狂乱的夜风卷着寒意灌进来,秦愈被吹了个激灵。
“你在这里干什么?”秦愈问。
见葛鄞没有回答,秦愈大致清楚了,这人差不多如谢评也说的,是想一个人过关,好让他们无关可过。
休整得差不多时,邻近的走道上也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
是郑彬在放声大笑:
“……我当时就告诉他,你要是再不爬起来,那老耗子就在你□□里做窝了!”
“你不去和他们一起?”葛鄞侧过脸说。
秦愈还想问些事情,但张了口发现没什么可问的,而且葛鄞压根就不太搭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门,郑彬和魏亭站在一架废弃的仪器旁一边走一边说笑,看到秦愈站在这里,郑彬冲他招呼:“你在这儿啊?我和谢评也他们找你好一会了,问你也不回,还说你出事了呢。”
魏亭腼腆地向他笑了笑,看样子两个人相处的还挺融洽。
“啊。”秦愈含糊说道,想了想却没把自己碰到的怪事说出来。那个对讲机里的声音,确切是谢评也的声音,他被影响到,那么他们也会被影响到。
此时的大楼十分平静,秦愈揣着裤兜,脊背绷紧,站的笔直。那怪物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出现,显然这不是说笑的时候。
他们一路走过来,没有谢评也和严安的身影,魏亭解释道:“我们上来就分开去找你了。”
秦愈不动声色掩上门,说着“是么”。余光里葛鄞跨过窗台,竟然就这么抓着窗框从外墙出去了。
艺高人胆大。看来他也是这么进来的,只是当时估计没想到这里已经有一个人了。
“也不怕摔下去……”他喃喃自语,郑彬已经走到跟前,抓住他的肩膀关切道:“秦先生没事吧,你怎么在这儿?你刚刚在电梯里呆了那么久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我们在楼下等你好久。不过幸好,你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
“嗯?”
秦愈心下微惊,主动转身朝着离楼梯口远的地方走去,两人不自主地跟上去。
魏亭点点头,也说:“对啊,你上来之后,电梯就一直停在14层没有动过,我们还担心你出事了。”
“我呆了多久?”
魏亭犹豫了一下:“问这个干什么,大概——有两分钟吧,我们等你的过程中还碰到怪事呢。就在楼梯口那儿,有个东西留了一张纸在地上,上面写着邀请所有人参加一个生日宴会,落款是罗蜀,说的是就在明晚。”她想起自己当时的窘样,脸红道:“我被吓了好大一跳,明明我们之前进去的时候就没有的……”
空气有些潮湿且黏重,外面陡然狂风大作,把玻璃吹得啪啪响,远处轰隆雷声云集,一道闪电劈下来,撕裂了墨色的天空,将三人的脸照亮,一场大雨将要降临这座阴森的疗养院。
秦愈揉了揉有些刺痛的手腕:“我刚上来的时候,没有在电梯停留。”
郑彬一脸不信:“不可能,我们都看到电梯数字一直没变过。”
“我还跟你们说了,谢评也回的我。”秦愈目不斜视,脚下步伐逐步加快,他坚持道:“当时我就以为,下一次电梯开的时候,就是你们在里面。”
这话一出,魏亭立时没有明白:“——可是,我们是后来听到你说的话,就跟上来了。”
秦愈没有再说话,她茫然转头看着郑彬,只见郑彬一脸凝重,脚步慢了下来,然后抓住秦愈的胳膊:“谢评也没有回过你。我们的对讲机也在身上,更没有谁回答过你!你看到什么了?!”
这时他才看到秦愈手中空无一物,秦愈转过头看着他的眼睛:“我那个对讲机已经扔了,如果你们上来时注意一些,就会发现走廊上的栏杆被砍坏过,以及楼梯口被锁上了。”
一字一句,清晰落在魏亭和郑彬耳边:“是我锁的。”
一个惊雷炸响在头顶,魏亭被吓得一缩脖子,秦愈皱眉不笑的半张脸暴露在闪电的白光下,她看得到这个长得十分俊俏的男人薄薄的嘴唇扇动。
“有个怪物,拿着斧头追了我十分钟。”
闻言女孩子的脸变得煞白。
郑彬和秦愈都停下来,看着落后了两步的魏亭。
“你还好吗?”
魏亭的脸色看起来就不太好,她愣在原地,秦愈想上前去看她,谁知他刚走出一步,魏亭就瑟缩地往后退了半步。
“……”她像是在说什么,但风声太大,完全听不清。郑彬看着她的表情,突然明白过来,她的这副模样,在楼下那个纸片出现前也出现过
有东西在前面。
“快跑!”
那视线如芒在背,秦愈后颈的皮肤再一次发凉,他和郑彬不约而同喊出两个字。
秦愈还要比郑彬先反应过来,他微微偏头余光扫到那个高大的漆黑人影时想也没想,,横臂过去拉住呆若木鸡的魏亭就往来时的路跑。郑彬也是经历过不少这种情况的,立马跟了上去。
“这就是那个东西?!你不是说把他锁在楼梯里了?怎么还在这里?”郑彬回头瞥了一眼,只想骂娘,那个怪物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发着寒光的斧刃像是死神的镰刀,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只是速度远比之前慢多了,摇摇晃晃,地上滴滴答答一条暗痕。
这玩意受伤了?郑彬看清了怪物腰腹处的狰狞伤口,对眼前的男人多添了几分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