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瓜吃得津津有味的秦愈突然被点名,他看了看葛鄞,有些没反应过来:“不知道是否方便……?”
“没关系。因为那个箱子很沉,我怕丽萨打不开,所以就只好劳烦二位了。”伊丽莎白把手杖递给丽萨拿着,她道:“对了,中间的锁扣是坏的,还请您小心一点,那是我的陪嫁。”
秦愈思考了两秒,没有拒绝也无法拒绝。
几分钟后,秦愈和葛鄞推开了伊丽莎白的房间。
里面的装潢和客房几乎没有太大的差别,整个房间的色调都是暗色调为主,走进去时就闻到空气里还没完全散尽的血腥。
羊骨被挂在墙上,这种东西一般被人当做艺术品收藏,然而代表恶魔的羊头骨出现在这样一个基督教家族里,就很离谱了。
“多半是理查德的东西。”秦愈道。
葛鄞轻触了秦愈的肩膀,示意他去看窗户。
“是不是挺眼熟?”
窗台上的花瓶里插着几支娇嫩的鸢尾花,明亮温柔的蓝色在这一片灰暗中绽放,这一刻就像是在黑白电影中刚出现的第一抹色彩,让人移不开视线。
花瓶下面好像压着什么,秦愈走到窗边,把花瓶举起。
与此同时,他的眼皮一跳。
葛鄞看着眼前箱子的锁扣,没有立马去打开,连叫了秦愈两声那人都没答应,他便有些莫名的怒气。
他脱口而出一个不该在此时出现的称呼。
“秦老师!”
秦愈手一抖,花瓶差点掉出窗外,他的心脏跳个不停,被葛鄞这个称呼吓了一跳。那感觉不亚于昨晚受到的惊吓。
他教书的时候可从没想过自己某一天,会听到这三个字而紧张到气息不稳。
“怎么了?”他小心地将花瓶放回原处,走到葛鄞身边。
葛鄞也在因为自己那三个字而感到不安,这时候的秦愈没有对他抱有任何其他的感情。
那份情感并没有完全与葛鄞融合,却在心里占据着一方天地,他很怕自己某一天会失去控制,成为被情爱左右的废人。
无论是任由情感自由流淌,还是将那一切当作是个虚幻的梦,也许到故事的最后,葛鄞都不会为选择的道路而后悔——
然而另外一个秦愈的脸在脑中越发清晰,和眼前的人重叠。
他想被这个人掌控。
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让葛鄞晃了一下神,他移开眼睛道:“你刚才在发什么愣?”
“你要是不吓我,兴许我就告诉你了。”秦愈摸了摸鼻子,故作镇定:“那个花瓶下面有封伊丽莎白写给她的信,没有写完,只有一个简单的称谓。”
“这也能让你看那么久,我叫你都听不见?”
秦愈笑笑:“这不是来了?你说什么事?”
葛鄞蹲下,手指抚上箱子两边的金色锁扣,他手指一勾,锁扣就弹了起来。在他去开中间那个时,葛鄞没有一点顾虑,就将它按下。
锁扣一点钝感都没有,很顺利地弹出,接着他的手停在开启箱子的这个动作。
秦愈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将中间锁扣仔细看了看,并没有发现明显的损坏。
“这锁是好的。”
葛鄞回想伊丽莎白说这句话时的神情,道:“她在给我们暗示什么。”
“打开就知道了。”葛鄞道。
更变信仰,一夜之间伊丽莎白如获新生,当有能力改变自己的困境的时候,人们总会选择将自己置于有利地位。
伊丽莎白的困境是什么?
葛鄞打开了箱子。
秦愈隐隐约约明白伊丽莎白做了什么,然而那种最不愿意去揣度的事实被证实时,他还是觉得事情有些荒诞。
箱子里放着厚厚一本本子,里面的内容全是有关理查德和玛格丽特的生活的琐事。本子里详细地记录了伊丽莎白的儿女从小到大的生活,事无巨细,连理查德哪一日在楼梯摔了一跤,玛格丽特睡觉时乱踢被子这种事情都写得明明白白。
“她是为了庄园而做出的牺牲。”这本书的味道很重,葛鄞掩着鼻子,“却不是从玛格丽特死后开始。”
秦愈接道:“也不是牺牲自己。”
记录从中间开始,就没有了理查德的痕迹。
秦愈倒回去翻了两页,找到了原因。
【
十月三日,1776。
早餐时分,理查德再一次向我提出想要离开比斯特的意愿。
我否决了。
比斯特需要他,而他需要放弃那可笑的梦想。
下午的马术课上,玛姬告诉了我一个秘密,她是个好孩子,不像她的哥哥,总是执着于与我对抗。
】
【
同月,十日黄昏。
我参观了一遍理查德的画作,他画得的确很好,但是这样的画作是没有人会喜欢的。他热衷于叛逆,我热衷于纠正他的叛逆。
母亲是子女最好的老师,理查德走错了方向,我需要把这头倔强的牛拉回来。
争吵可以解决问题吗?我的理查德在晚餐时顶撞了他最爱的母亲,永远离开这个家了。他说为了自由,可以牺牲一切富贵与恭维。
我也可以为了比斯特的荣誉,牺牲一切。
可惜他不会明白,他年轻时的妈妈是上城马术和剑术最好的名媛。
】
…………
匣子被葛鄞拿在手心,铜制的东西都很沉,也许里面什么都没有,因为取匣子只不过是伊丽莎白的一个借口。
“所以,这算是伊丽莎白的坦白吗?孤注一掷,比起丽萨和贝克,她似乎更信任我们。”走出房间很远,秦愈这么说道:“真是个厉害的女人,她的伪装和控制欲太可怕了。她想要控制所有人,然而理查德生来一副逆骨,两个人硬碰硬,最后是儿子输了。”
葛鄞走下楼梯:“伊丽莎白一直装作不知道他在作画。”
“叫人不寒而栗啊,我们知道了这个前情,岂不是要助纣为虐?”
秦愈的脚步停了下来。
葛鄞站在前面看着他。
“对的,伊丽莎白一直保留着那些画。”秦愈在这一刻,找到了一条完整的线,他闭上眼进行回想,试图将每一件事合理地串联起来。
“是玛格丽特告诉的她,理查德有个画室……项链上的名字……”
然后他恍然大悟地睁开眼,有些激动地抓住了葛鄞的肩膀。
“我想我找到了这一切的起始了。但是还差最后一个,最后一个人可以证实这是否正确!”
他的眼里闪着光,葛鄞有些愕然。
就在秦愈要将他的想法与葛鄞分享时,忽而听得庄园高空一声枪响,惊起一群林中飞鸟。
这一声好似发号施令,扭转了日月,明明还是中午,秦愈却眼睁睁看着日头迅速落下,黑夜提前到来。
短暂的安静后,葛鄞将匣子扔在一边,秦愈最先注意到来自头顶的威胁。
他们抬头,庄园的整个外墙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小红点。
那是怪物的眼睛。
第44章 第三夜:温柔
“为什么突然就天黑了?”秦愈不可思议地看着时间发生变化。
黑夜骤然而至,下弦月从一端升起,最后慢慢停在了庄园最高的屋顶旁边。
长得像鬣狗的怪物从墙上一跃而下,慢慢将二人围困在一个半圆里。这些东西体型硕大,站起来和它们差不了多少,要是它们一旦发起攻击,秦愈觉得他们的胜算小到微乎及微。
身后除了一条河再没有别的路,若想安然无恙地从此处离开,他们只能从河里走。
“目标不是我们。”
看着这群怪物对他们并不感兴趣,而是低头嗅着什么,葛鄞如实说道。他退后一步,踢到了一块被顶起来的地砖。
回头去看,更多的地砖已经碎裂,而将其顶开的是密密麻麻地交错着的嫩芽,最长的花茎已经到了膝盖高度。
能让这些花生长如此旺盛的,只能是用鲜血浇灌,人体作肥。
花茎向外生长,让坚硬的地砖倾覆,泥土翻出,一只旧靴子暴露在月光下。
怪物们冲着二人发出威胁的低吼,葛鄞稍稍退后一步。秦愈看着它们用像人的手掌一样的爪子将碎砖刨出,兴奋地把尸体从地下深处拽出来。
面部腐化痕迹不重,这具尸体看起来还很新鲜。鸢尾在他的身体里扎根,吸取养分,白嫩的茎叶穿过尸体的脸皮,有两个花骨朵直接从嘴里长了出来。
葛鄞蹲下翻开死人的衣领,简单地扫了两眼道:“致命伤在脖子上,一刀直接割断颈动脉,看起来没死几天。”
现场没有多余的血迹,这张苍白的脸看起来有点眼熟,秦愈想了一会才发觉这人是那晚的信徒之一。
“伊丽莎白让我们晚上不要出门,是因为她要处理的事情,不能让人知道。”
葛鄞道:“……掩耳盗铃,总会有人发现的。”
秦愈看着怪物们将尸体刨出来后,有些忌惮葛鄞手上戴着的戒指,起先都还老老实实地让开。见葛鄞一站起来,它们就疯狂地扑上去撕咬起来。
这个画面血肉横飞,秦愈觉得有点不适地走出了那片地方。
站在通往大门的路上,余光中刚出现一个人影,他往他们出来的门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