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看到这稚气可爱的情侣杯,夏渝州才意识到,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年。眼前这个成熟的男人,大概已经经历过一段甚至几段感情了,只有他还傻了吧唧的站在原地。
摩挲杯面的手指突然顿住,司君:“你不记得吗?”
夏渝州转头看他:“记得什么?”
“没什么。”司君缓缓吸气,一口将杯子里的红酒喝干。红酒的酒劲不大,但一口气喝完还是会有点上头,冷白的肌肤迅速染上浅红,连带着左耳上的小痣,也变得色泽艳丽起来。
小痣!
夏渝州福至心灵,忽然想起来了,这话是他说的!
那时候两人刚在一起没多久,就放了寒假。夏渝州放假在家闲来无事,就忍不住作妖,拉着弟弟偷偷去打了个耳洞。过完寒假,带着一颗十分酷炫的骷髅头耳钉就去上学了。
“那是什么?”司君第一眼就瞧见了那颗多出来的东西。
“耳钉啊,”夏渝州凑过去给他看,“好看吧?”
司君皱起眉头:“你是医生,戴这个不合适。”
夏渝州一听这话不乐意了:“怎么不合适了?病人瞧见我这么时尚,说不定一高兴,让我给他牙上雕个花呢。”
司君还是摇头,一本正经地论述戴耳钉的种种弊端,以及不要随便对自己的身体做穿刺。夏渝州被他说急了,嗷呜一口叼住他耳朵,威胁道:“你再说,就给你也来个穿刺!”
面对着突然扑到肩上的小恋人,司君的反应有些迟钝:“什么……嘶!”
原本只是轻轻叼着,夏渝州试图说话,尖利的血牙一个不慎直接刺破了耳垂。清甜的血液顺着牙管吸入,夏渝州从没有尝过味道这么好的血,一时有些愣住了。
司君也愣住了,僵在原地半晌,等夏渝州讪讪地放开他,才伸手摸向耳朵:“你……”
“哎呀,”夏渝州手足无措地看着他,“出血了,咱们去医务室涂点酒精吧。”
耳垂刺穿了,冒出的血珠迅速凝结,变成一颗艳红的小痣。这是血族的特殊体质造成的,当时的夏渝州不知道,就见司君一只捏着耳朵很委屈的样子,特别慌,磕磕巴巴地道歉。
司君狠狠瞪他一眼,转身就走。
闯祸了。夏渝州很是愧疚。
接下来的几天,司君一句话都不肯跟他讲。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不回,两人又不在一个院系,没有相同的课程,想偶遇都不容易。
熬到第三天傍晚,夏渝州实在忍不了,跑到教学楼底下堵人。
司君刚上完课,走出二教,就被夏渝州一把拉到偏僻处,壁咚在教学楼的红砖墙上。
“姓司的,你什么意思啊?”夏渝州单手撑墙,恶狠狠地逼问。
“什么?”司君站得笔挺,面无表情地回应。
“我把你耳朵咬破了,是我不好,我道歉。但你也不能一声不吭的不理人啊!”夏渝州越说越来气,“不是你说要负责的吗?过了个寒假就不认了?”
其实夏渝州之前还稀里糊涂的,想着跟司君说清楚,口红那事只是个玩笑。冷战这几天,时时刻刻脑子里都是司君,反而叫他慌了神,恼羞成怒地过来堵人。
司君把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我需要冷静一下,这件事……”
话没说完,夏渝州直接亲了上去。
蓝色的眼睛瞬间睁大,司君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个吻其实很短,蜻蜓点水。
看着那白皙的耳朵肉眼可见地变红,将新形成的血痣染成了玛瑙色,夏渝州自己也傻了。刚才一时鬼迷心窍,就想着欺负他一下,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收场。
司君抬眼看他,不说话。
夏渝州破罐子破摔,索性把最后那点顾虑也给生吃了,凑过去呲牙:“冷静什么冷静!你要是气不过,就让你咬回来。但你要是不理人,就把你亲哭!”
司君的呼吸骤然加重,声音都哑了:“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怎么……唔!”夏渝州没说完,就被司君反过来按在墙上,堵住了双唇。
后来的事夏渝州因为缺氧,差点就失忆了。只记得那双微凉的薄唇触碰到了他的血牙,导致他站都站不稳,被迫搂住了司君的脖子。
回到宿舍之后,夏渝州把头戳进被子里冷静了半个小时,把手机拖进被窝,强行挽尊发了条消息过去:
【今天亲了你,我会负责任哒~】
夏渝州看着司君翻出的聊天记录,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这行字,确实是五年前的自己发的,包括那个骚气的波浪线。吞了吞口水:“啊哈哈,那什么,我想起来了。”
司君冷眼看着他,慢慢靠近:“真的?”
醇香的酒气迎面扑来,夏渝州微微后仰:“真的。”
“那,你负的责任呢?”
第40章 亲吻
温热的身体一点一点逼近, 夏渝州跟着一点一点向后倾斜, 最后倾斜角度过大根本支持不住, “噗通”一声倒在了沙发上。
司君栖身过来,单手撑在他脑袋边, 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这样近距离地接触,可以感觉到彼此紧绷的肌肉。仿佛回到了那个教学楼背面的寒冷黄昏,空气冰冷, 对方的体温便是唯一的温暖,叫人控制不住地想要靠近。
夏渝州想说点什么,言语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或许这时候也不该说什么。由着那双薄唇慢慢贴近,攥紧了拳头, 缓缓闭上眼。
湿润的薄唇, 是红酒微苦的味道, 像经年发酵的泪水缓缓濡湿了龟裂干涸的心田。一瞬间,夏渝州脑子里跑马灯似的想了很多, 狂灾里的纷乱、妈妈过世的哀恸、被学校劝退的茫然、父亲所说的夏家血族的命运与责任……
过去的种种如过眼云烟, 尽在这一个温柔的吻里消散。不如就这么算了吧,自己只是个普通青年, 应该好好去爱喜欢的人, 天塌下来与我何干!
紧握的拳头松开, 轻轻抬手,想给身上的人一点安慰。还没等他触碰到司君的后背,细长的血牙忽然被什么东西磕碰了一下。
夏渝州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声炸开了, 像有万千个锤子参差不齐地敲到脑壳上,从天灵盖麻到趾头尖。睁开眼看不到人,只有满目鲜红如瀑布一般自上而下遮住了视线。尖锐的鬼叫在耳边撕心裂肺地呼啸而过,形如实质的恐惧没顶而来。
“呜……”夏渝州压抑地呜咽了一声,一把将身上的人掀翻在地。
司君猝不及防地被大力推开,没有支撑点的身体直接翻下沙发。修长的手臂磕碰在桌子上,红酒杯、马克杯呼啦啦甩了满地。还没喝完的红枣茶打湿了地毯,水晶高脚杯碎成两段,马克杯原地转了几转“咔嚓”一声裂开了。
夏渝州回过神来的时候,身体已经站了起来,看着坐在地上呆呆望着他的司君,脑子里一片空白。夜风从落地大窗外穿进来,吹得后背一阵透心凉,才发觉背后已经湿透了。
眼瞧着司君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从波光潋滟一点一点变得暗淡,想安慰他两句,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司君哑着声音,低头捡起地上破碎的马克杯。
夏渝州缓缓摇了摇头,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不是,我只是有点不习惯。”
“你……”司君站起身。
脚步凌乱地走到门口,拿起挂在衣架上的无涯剑,夏渝州:“那什么,我先走了。”
“夏渝州!”司君撑着沙发翻身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怎么了?”
“啊?”夏渝州轻咳一声,尽量让自己的声带放松,“家里还有个孩子等着,我不能陪你一整晚。”
“你在发抖。”司君伸手捏住他下巴,想正过来看看,却被“啪”地一巴掌挥开。
“我说了我不习惯!”夏渝州咬着牙提高了嗓门,慢慢挣开被司君攥着的手,后退两步。沉默半晌,没敢再看司君的表情,转身离开。
下楼,穿过庭院,一直走到马路边,缓缓坐到马路牙子上。路灯照着司君那辆停在车位上的银色跑车,泛着冰冷无机质的光泽。街道上车水马龙,嘈杂的声音将坠入深渊的灵魂拉回了人间。生理反应渐次消失,夏渝州沮丧地挠头。
刚才司君是想跟他和好吧?气氛那么好,都亲上了,又被自己搞砸,这次也不知道会气多久。
夏渝州掏出手机,点开跟司君的对话界面,打出一行字又逐字删掉。重新编写,来来回回还是那一句,咬牙点发送。
【我神经病,别跟我一般见识。】
发出去就后悔了,这横竖瞧着也不像人话,只得又补充了一句。
【我不是排斥跟你接吻,刚才那个吻挺甜的。】
啊,到底在说什么呀!怎么越说越流氓!夏渝州站起来蹦三蹦,破罐子破摔地直接发了条语音过去:“不是你唐突,我自己也想跟你亲一下来着,你摔疼了没有?我给你车上画个符驱狗,你别擦掉啊。”
一口气说了一大串不带停顿的,夏渝州呲牙半晌,无力地叹了口气。自己这语言表达能力退化得不是一星半点,想当年还能拿辩论赛前三的。
放弃挣扎,咬破手指,在司君的跑车引擎盖上,画一个猫猫嘴。末了觉得不够完美,又加了一颗小尖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