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是个美好的早晨。”不大适应这种西式的浪漫,但不妨碍夏渝州觉得有趣。
“罗管家还亲自给摘玫瑰,是我起得晚错过了什么大新闻,比如,我们家的少族长已经定了人选?”昨晚见过的七表哥,从隔壁房间走出来,优雅地跟司君点头问好。
夏渝州觉得自己手很痒,想打人。
罗恩一点也不生气,依旧笑眯眯的:“并没有这样的事,七少爷昨晚睡得好吗?”
“说实话,并不好,”七表哥看了夏渝州一眼,“夜里总听到奇怪的声音,叫人难以入眠。”
司君蹙眉,冷下脸来:“家族史中记载,这栋房子里有先辈的英灵,如果夜晚失眠,要反省自己是不是做了令先辈不满的事情。”
七表哥这是第一次被司君这么直白的回击,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夏渝州看看突然语言犀利的司君,小幅度地拍手给他鼓掌,像一只双眼亮晶晶的小海豹。
恰好阿尔杰走了过来,打破了僵持的气氛:“少爷,夏先生,家主请你们一起用早饭。”
“小叔没叫我吗?”七表哥不满,这样的通知方式很不妥帖,通常看到他在,传话的人应该会一同叫上他。
然而,耿直的阿尔杰并不懂这个:“是的,没有叫您。”
七表哥涨红了脸,气哼哼的转身跑了。
夏渝州看得厌烦:“真人真讨厌,他小时候是不是经常欺负你。”
“倒也没有,”司君摇头,“他打不过我,只是很喜欢告状。”
这些表哥们其实也算堂兄,大家都姓司。只是别人都有父亲,他没有。起了冲突小朋友告状,别人的父亲就会偏向自己的孩子,而他只有舅舅,舅舅却是必须公平公正的族长。久而久之,他就不跟哥哥们玩了,就自己在屋里弹钢琴、拼乐高。
夏渝州听得难受,一路上亲了司君好几下:“以后有我,我只偏心你。”
司君耳朵红红地偏头:“好了,快点过去吧,不要让舅舅久等。”义正言辞,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
罗恩笑眯眯地走在前面,提醒歪头看那对小情侣的大骑士注意脚下:“阿尔杰,这可真是个美好的早晨呢。”
刚刚被地毯绊了一下的阿尔杰:“???”
司舅舅果然只叫了他俩吃早饭,早饭过后就带着夏渝州去展览室看无疾镜的残片。
这展览室比燕京那栋房子里的大得多,装潢风格很是相似。大厅中央同样立着先祖司南的雕像,更加巨大也更加精致。
夏渝州站在雕像前仔细看,这张脸与梦中的不同,毕竟梦中是自动替换了司君的脸,只除了那双眼睛。梦中的司南其他地方都像司君,唯独眼睛是原本的眼睛。与那副水墨画像上的一模一样,湛蓝深邃,有着吟游诗人独有的坚毅与快乐。
“我怀疑,你家先祖那副水墨画,是我家先祖画的。”夏渝州小声对司君说。
“何以见得?”
“没什么证据,只是一种直觉。”镜子里的画面,其实就是先祖留下的记忆,那个凝视的角度太像了。
司舅舅转过头来,看到两人头抵头对着先祖雕像说小话,轻咳一声:“渝州在燕京见过这个雕像吧?司家的先祖,马鞍山侯爵司南先生。”
“噗――”夏渝州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转头瞪了司君一眼。当时他开玩笑说含山侯应该按西方习惯叫马鞍山侯爵,害得司君差点摔跟头,竟然被司家舅舅知道了。对着司君他可以胡说八道,对着长辈就不敢了,干笑两声:“啊哈哈,您可真幽默。”
第108章 渣男
司舅舅笑得风度翩翩, 带着他俩慢慢参观,自觉充当讲解员。
燕京那座宅子的藏品, 相比于这里就是九牛一毛了。司家人似乎是遗传的集物癖,这里收藏的不仅有古董器皿、字画,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尤其是开辟家族的那位马鞍山侯爵先生,专属于他的展柜里一大半都是莫名其妙的东西。
破了个洞的拨浪鼓,开了边的旧手帕,生锈的驼铃,缺口的酒盅……
当然, 也有正经的东西:皇帝赏赐的丹书铁券, 超一品朝服,宝石弯刀, 以及一些留存下来的手书。
这些都是非常宝贵的东西,封存在玻璃柜中做无氧处理,不能触碰。夏渝州扒着看了半天, 很好奇那些手书里写的什么。
“那些手书其实并没有记载什么,大多是先祖练毛笔字用的废纸,以及一些难得保存下来的诗篇, ”司舅舅拿出一本后人拓印的书,翻了翻,“其中提到过你家先祖,我想应该是这位。”
夏渝州接过来看。
书中的字迹,都是百分之百模仿原版写出来的。这是一张练习纸, 看起来像是刚学写毛笔字不久的人写的,没什么风骨, 但也勉强可看。整张纸上没什么规划,写了十几遍同一个名字。
【夏无涯】
夏渝州看向司君:“你记不记得……”
司君点头, 轻声说了一个在梦中听到的名字:“涯。”
在边城的集市上,蓝眼睛马鞍山侯爵,称那位矜贵的国师大人为“涯”。
“没错,”夏渝州点头,询问了司舅舅之后,用手机拍下了这一张练习纸,“回去打印出来烧给祖宗,他肯定没见过这张纸。”
司舅舅:“……但愿他看到这个会开心。”
司君抿唇呈一条直线,防止自己笑出来。
参观了一大圈,司年才拿出了残镜。这是司家珍藏的一片,也是四分之一大小,已经请古家给修复过了,光滑不可鉴。
夏渝州接过来,与自己脖子上挂的残镜拼在一起,恰好是相邻的部位。三个人盯着看了半晌,期待中的景象并没有发生,两片镜子并没有自动融合。
“破镜难圆啊。”夏渝州叹了口气。
“还有一块在青羊氏,也是这么大的,第四块不知所踪。”司年拿出一只小巧的盒子,将那块残镜装起来,递给夏渝州。
夏渝州吃了一惊:“您打算,把它给我吗?”
虽然这是夏家的东西,但已经被司家保存了上百年,就这么轻率地给他了吗?
“本就是你家的,”司舅舅毫无芥蒂地说,“我们家与你们家世代交好,百年前忽然断了联系。这残镜是我的曾祖父在古董行里买来的,交代过要把这个交给夏家后人。白家那一块,等舞会的时候我会跟白家说的。”
“谢谢舅舅。”夏渝州握紧手中的盒子,真心实意地感谢他。
司年摆手,表示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说来惭愧,我至今没有找到那三个试图拔掉你牙齿的人。这些人一定藏在含山氏或者十六氏里,因为当时那个时间太巧了,刚好是司君正与人决斗的时候。”
为了争夺燕京领地,年仅二十岁的司君要挑战十六氏族长。司君是突然甩手套发起挑战的,知道这件事且有机会下手的,只有见证决斗的司家人和狄家人。
“那些人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不得而知。但绝对与司君无关,”说起当时的事,司舅舅的眼神暗了暗,“他当时为了保护你才去抢领地的,虽然成功了,但受了重伤昏迷不醒……”
“舅舅。”司君打断了舅舅的话,示意他不要再提自己,说重点。
司年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自己做了多少事不好意思告诉渝州,还不许我说了。”
尽管早就猜到司君是为了他抢领地的,但真正听人说出来内心还是不受控制地震动。夏渝州转头看司君,见那叱咤风云二十岁就敢去抢地盘的领主大人竟然红了耳朵,却还是倔强地不许舅舅说,只觉得可怜可爱。用小指勾住司君的手晃晃,冲司舅舅挤挤眼,用口型比划:“回头我找您咱但单独聊。”
然后放开了声音追问:“那,是谁给我发的短信?”
那条约见面的短信,千真万确是用司君的手机号发的,也正是那条短信导致他毫无防备地步入陷阱,丢失了一颗宝贵的血牙。
司舅舅摇头:“司君的手机当时落在了十六氏老宅的决斗现场,取回来的时候已经关机了,并没有被解锁过,也没有发消息的记录。应该是有人取出了手机卡,用别的手机发的。”
这期间间隔了很长时间,能接触到手机的人非常多,无从查起。
“所以,”司年话锋一转,提醒道,“舞会期间,但凡遇到十六氏和含山氏的人,都要小心。你俩最好不要分开,哪怕上厕所也叫司君陪你。”
夏渝州不好意思地单指挠挠脸颊:“舅舅,你不反对我俩在一起呀?”
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夏渝州确信,他看到司家舅舅翻了个白眼,又瞬间恢复到高贵儒雅的状态:“你俩都交换过咬痕了,我不同意有用吗?”
“啊?什么咬痕?”夏渝州一头雾水。
司年顿时吃了一惊,指尖微颤地指着司君左耳上的血痣:“你不知道吗?”
夏渝州觉得舅舅看自己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渣男,充满了谴责,顿觉压力山大。但这看起来似乎很重要,只得硬着头皮求教。
原来,这是结婚才会交换的咬痕。血牙穿刺血族的皮肤,会形成一个小血痣,对于血族来说就相当于结婚戒指。有的会在求婚的时候咬一方,等结婚再被另一方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