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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长夜 完结+番外 (洛者书)



那个大魔,魔尊沧玦。

云琊心下愕然,却还是笃定道:“他就是魔族的现任魔尊吧。”

耳畔琴声未乱,他听月清尘淡淡道:“是。”

“所以,”云琊按了按太阳穴,觉得有根筋在那边突突地跳,头疼不已,“你失踪了这么久,是一直和他在一起吗?”

“是,”月清尘终于分出神来看他一眼,语气却依旧平静,好像这并不是多大的事情,“不过此事说来话长。云琊,先帮我个忙,下去看好远湄,别让她做傻事。”

“等等,”云琊觉得头更疼了,“你得先给我解释一下,你跟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没伤你吧?那封晚晴道长的来信,又是怎么回事?”

“晚晴的信?”月清尘忽然笑了,“我就知道,你一定看得出。不过那都过去了,云琊,君长夜现在不是敌人。你莫要与他为难。”

云琊一怔,发觉月清尘在说到那个名字的时候,从眼神到语气,整个人都变了。那种变化很难描述,反正就是,跟对别人截然不同,好像从一块尖锐的冰,化成了一片柔软的水。

他被谁融化了?君长夜吗?

云琊突然觉得,就在那么一上山一下山的工夫之间,自己错过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还没等云琊回过味来,半空中的二人便同时听到天边传来一声长鸣,那声音崩山碎玉,像极了红绫的坐骑。

云琊抬头一看,果见鸰鷂鸟双翅遮天蔽日,伴着漫天红绸而来。一冷艳女子居于其上,仔细一瞧,正是红绫。

可她不是一个人来的,紧随在巨鸟身后的,还有许多手持拂尘的道士,跟低诵经文的和尚。

卧禅寺与茅山宗的人,竟赶到一块来了。

月清尘眉尖轻蹙,当即连拨几下琴弦,再次将那荷塘深处的埙声压下些许。可即便如此,用不了多久,那些人的到来,也会将此地微妙的平衡打破。

起澜擅于唤起人心底最黑暗的情绪,同时推波助澜,将之无限放大,并投射在身边人上,让中招者在失控下自相残杀。因此若非皆为自控力极强者,人多反而不好,可如今这些驱魔捉鬼者一股脑都来了,修为又参差不齐,岂不是正中了断肠夫人的圈套?

他看得出,云琊自然也看得出,当即道:“我去让他们退后。”

“来不及了。”月清尘摇摇头,因为他已经看到有几个修为尚浅的道士和尚,死于同伴的突然倒戈下,“云琊,断肠夫人的残魂,正附着在那个叫刹罗的鬼族身上。可刹罗身份特殊,我们暂时不能杀她,你去试试,能不能用破山河将她手中的起澜毁掉。”

“好,”云琊转身便走,走了一步又退回来,“有个问题,如果君长夜阻拦我,我能否跟他动手?”

月清尘毫不犹豫:“他不会阻拦你。”

云琊深深看他一眼,突然觉得心里发酸:“他听你的?你还当自己是他师尊吗?”

“云琊,”月清尘淡声道,“去吧。”

云圣君也知道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君长夜跟他们站在一边,总比站在对立面要好,可心里还是像堵了一团棉花。他再度转身欲走,可又回身气哼哼道:“希望他真能跟我们是一边的,以后也是。可他现在是魔,手上沾过多少人的血,害过多少人命?正邪不两立,月清尘,你不是一向分得很清楚吗?”

语毕,云琊终于罢休。他也不管月清尘如何反应,只自顾自向着荷叶深处飞速掠去,破天银枪幻化在手,霎时间风雷大作,矛头直指起澜,即便它至今都令人谈之色变。

昆梧山容隐圣君,向来心如赤子,从不动摇,因此在这种诡谲鬼器面前,从来无畏无惧。

可他虽有枪指贪狼之心,却在快掠至断肠夫人所在时,生生顿住了脚步,破山河被迫垂在身侧,枪尖仍在嗡鸣作响,仿佛在诉说对饮血的渴望。

一袭碧裙出现在水塘之上,将他的去路尽数拦住。女子并未带护甲,仅以血肉之躯立在半空中,脆弱得不堪一击,可云琊这一枪,却永远也不可能劈下去。

宁远湄脸色苍白,欲言又止,望向云琊的眸中有歉疚,焦急,却唯独没有挣扎,仿佛这是她非做不可的事情。

“阿湄,连你也要拦我?”云琊气得要命,厉声道:“你也跟月清尘一样,被那些异族收服了吗?如今拦我,要帮鬼族开脱吗?”

“不,不是为鬼族。”宁远湄垂下眼帘,“你还记得吗,子安?我之前跟你说过,我有个妹妹。她如今就在你我眼前。螺儿她是做错了很多事情,可我不能再失去她一次。子安,让我去跟她说几句话,不会很久。说完之后,我会用我的方式,替她赎罪。”

第204章 司花使
云琊抿了抿唇,向后退了一步, 不作声了。

他的确曾经听远湄提起过, 说她有个失散多年的妹妹, 也说过, 那个小姑娘很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但他没想到, 那女孩竟然去了鬼族, 时隔多年,又以这种方式,与宁远湄再度相见。

有时候,私情与大义, 确实难以两全。

见云琊主动退后,碧裙女子向他投去感激的一瞥,随即转身拨开层层莲荷, 径直向着藕花深处走去。

在接天莲叶的枝蔓交接处, 有个娇小身影若隐若现, 正在闭目吹埙。先前给狂风压弯的莲荷重又挺立起来,给宁远湄的行进造成不少阻碍。它们将女孩紧紧包裹在其中,全然拒绝他人的接近。

宁远湄在上昆梧山前,修的一直是木系灵气, 这些草木阻绊, 自然难不倒她。

真正难以克制的,还是起澜。

越往深处走, 那埙音对人心的影响就越强,即便之前含了屏音丹,宁远湄仍觉得头晕目眩。终于,她再也无法靠近一步,只能隔着三四枝荷花,对盘膝坐在水中的少女轻声唤道:

“螺儿。”

周遭却无人回应。

刹罗一直低着头,宁远湄只能透过水面倒影,看到有两行血痕自女孩空瘪的眼窝中蜿蜒而下,叫人触目惊心。粗看之下,竟像是被巨鸟之尖喙啄伤的。

想必是在先前西洲那场混战中,妖王留下的手笔。

宁远湄定定看着那两道血痕,只觉自己也仿佛被生生剜了一块肉去。可这几天经历的跌宕之事太多,心已经痛到麻木,此刻反而冷静下来。

古埙声依然幽幽未停,吹埙者显然没有打算理会她。宁远湄欠身行了一礼,用的是过往女修间见面时惯用的礼节,再开口时,称呼的对象便已换了人:

“昆梧悬壶峰,见过司花使。”

她没有以“断肠夫人”这个人人畏惧的称呼,来唤如今掌控面前这个身体的魂灵,也没有尊称她为鬼后,而是用了兰若先前在浣花宫时,所列位次之名。

兰若在未离开浣花宫前,曾任二度司花使。就连名中的“兰”字,也是因此得来的。

这种改变果然起了效。宁远湄看到那吹埙的女孩终于抬起头来,眼眶虽空洞,可在其中,却显然存在着另一双独属于灵魂的眼睛。它能超脱肉/身的束缚,看得更深更远,亦将来人看得更为透彻。

“司花使?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叫过我了。可我并不认识你,你是何人?”女子将唇离了埙,把宁远湄的用词低低重复一遍,语调却听不出丝毫悲喜。随即问道:“昆梧山,悬壶峰,你是修士。可为什么你的脸上,也会有那个印记?”

“我本为慕氏之女,姓名不足挂齿,只是二十余年前,曾被劫至幽冥无涯之地,遭遇过与司花使同样的事情。幸而后来被琴圣设法搭救,才得以脱离苦海。”

“是吗?”女孩脸上露出个有点僵硬的笑,“你很幸运。可既在无涯之地待过,你这副身体若没了仙气供养,很快就会枯萎吧?你不在昆梧山好好待着,还来找我做什么?”

宁远湄沉默一瞬,语气突然变得凝重起来:“实不相瞒,司花使如今附着的这具身体,是舍妹的。她的修炼方式,与你的并不相合,故而帮助不大。而我的这副身体,亦曾是通灵凤隨之体。若司花使想要将起澜效用发挥到最大,可以附到我的身上来。”

“你?”女孩摇摇头,“不,不行。是令妹将我从起澜中唤醒的,此间阳气太重,若从她身上下来,我的魂魄一接触到血气,就会立刻消散了。而令妹先前为接纳我的魂魄,已强行将自己的鬼识移出体外。若我的灵魂在自行散去前,被强行剥离,无论是否出于吾之意愿,她的肉身会在顷刻间化为乌有。肉舍若毁,那下场,便只能是魂飞魄散一个。”

“怨魂不散,逗留人间,必是靠执念支撑。”宁远湄直直望向她,“兰若,你还有何执念未了?人间疾苦,你还没受够吗?为何不愿去转世投胎呢?”

听闻此言,女子面容骤然变了一瞬,再度举起起澜,放在唇边,恨声道:“因为茅山宗玉虚,潇湘洛云深,这两个人,还未给我儿偿命。如若再相遇,我必杀之而后快。告诉我,他们如今在哪?”

“乐平君已不在人世。”宁远湄劝道,“夫人,冤冤相报,何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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