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圣殿的圣者都不怎么会赚钱的……毕竟有人养……
“历史。”圣者言简意赅,“因为我记得几乎全部。”
这是阿雷西欧没法涉足的领域,他倒是记得一些大事件,但在神经病大规模成体系记诵下来的历史面前,实在不堪一击。更别说神经病一直都相当博学,那些万年前的知识,在当代也能得到一些模糊的印证,比如生物进化,再比如民族起源,或者地质变迁。
加上现在的人对那个时代十分向往,就算神经病去搞搞影视编个故事也能赚钱。
选好了风格,阿雷西欧把选择结果给神经病看时,圣者略微有些意外。
“想不到是这种风格的,我还以为血族更加喜欢那种……”
阿雷西欧直觉他不说好话,还是问了。
“哪种?”
“会打雷的。”
“……你想脸上对称吗?”
鲁齐乌斯不再说话,他还有别的事情,要盯着血族完成。
“第一个神话的短片已经由瞳主力,会在后天放出,所以……剩下的历史你补充的怎样?”
“……”
“一点没动?”
“……”
鲁齐乌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看来他还是太高估血族的工作效率了,应该是根本没效率才对,没有人在旁边死死盯着根本不会工作。
“拿到这里来,我看着你补充。”
阿雷西欧张了张口,正想说什么,圣者已经干脆的把他的话怼了回去。
“难道是什么都不记得?”
“记得!我可是亲身经历的!”
阿雷西欧在今天睡前的几个小时里,无数次悔恨自己开始时说出的大话。他回忆得脑袋疼,回忆出来的历史还是东一堆西一堆,用鲁齐乌斯的话就是宛如狗啃。
“我真的没有想到。”鲁齐乌斯怜悯道,“早知如此,我不会为难你。”
间歇性想起,大多数遗忘,记起来的还容易串……血族的记性果然很神奇,可能是隔一段就会去不负责任的沉眠的原因,人类相关的历史支离破碎,对于黑暗生物的势力和变化倒是清楚得很,至少鲁齐乌斯在这过程中也颇有收获。
阿雷西欧趴在桌上,气若游丝。
“她的母亲是……是……是伊丽尔……”
“……那是她死去的曾祖母。”
“……”
阿雷西欧恨恨地盯着桌上那堆纸张,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名和国家现在还在折磨他,相关名词不停的在他脑袋里回旋冲撞,一刻也不消停。
他盯着盯着,突然坐直了。
“我这不是记性很好吗!”
圣者冷淡以对。
“你是不是对‘记性好’有什么误解?”
阿雷西欧也没生气,他新奇的点着一个一个他记得的事件,仿佛在勾勒某个人一生的轨迹。他重新抬起头,眼里带了点笑意。
“看,跟你相关的事,我都记得。”
第二十二章
阿雷西欧自己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关注神经病的。
被拖进棺材里之前,他大概活了两千岁,其中三分之二里没有神经病。他也记得很多事,记得很多血族,记得很多圣殿的猎人,有的已经死了,有的到最后还在,可他总觉得在遇到神经病之前的一千多年,他仿佛一直在漂浮般活着。
不高兴了,厌倦了,他可以随时盖上棺材板,躺在自己有些反感的密闭空间里,再睁眼时,世界一定就不一样了。就像他在好友龙死后伤心不已,复仇之后在棺材里睡了一觉,龙爱的那位公主便成了新的巫妖,他又有了新的友人。
用沉睡去抗拒无聊,用沉睡去面临死别……在遇到神经病之前。
遇到神经病之后,他仿佛是风筝被接上了线。他知道人类的生命十分短暂,圣殿对抗短暂的方式便是封冻,他不愿那个姿容华贵的圣者成为被封冻致死的其中一员,所以每次躺进棺材前他都会想一想,咬咬牙,就能重新坚持醒着。
只要他醒着,对方对于圣殿而言就是珍贵的。
他也就被迫在漫长的清醒时光中,获得一个又一个与圣者相关的消息,那些消息无一例外都闪闪发亮。圣者一路走来,英雄般的,满身光辉,那是阿雷西欧还是人类时梦想中的样子。
可他早已没有做梦的权利了。
“你参与的那些我都记住了,所以我记性挺好的。”阿雷西欧收回思绪,还不忘拉一把自己的记忆力。
圣者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他,天空色的眼眸里有什么光彩微微一闪,又很快掩去了。
“嗯,我也是。”
他缓缓说道。
阿雷西欧也跟着点了点头,突然,他想起现在在他面前的曾经是个神经病。他记住了神经病曾经参与的事情,因为神经病经历的一切曾是他身为人类时的梦想,而神经病说记住了跟他有关的一切……
阿雷西欧细思极恐,他的“全部记得”和神经病的“全部记得”绝对不是一回事!以神经病后期的扭曲程度,那个“记得”绝对绝对是所有细节都记得的“记得”!是写在本子上半夜还会拿出来翻的“记得”!是当着他的面能拉一遍他昔日所有表情变化的“记得”!
大意了!神经病现在就开始病变了吗!
阿雷西欧悚然起身,戒备的盯着眼前的圣者。
“现在就开始了吗?”
鲁齐乌斯微微一顿,接着状若迷惑的看向他,仿佛根本不知道他再说些什么。
“身为以猎杀你为最终目标的猎人……曾经。”鲁齐乌斯不忘加上补充,“你曾经做过的那些大事,我当然要了解,不如说这是我的功课之一。”
阿雷西欧还未放松警惕,曾经那个神经病带给他的阴影真的太大了。
“那你说说都记得什么……黛尔薇那件事。”
这段记忆他确实已经恢复了,圣者思索一下,缓缓陈述道:
“血荆棘女王黛尔薇……”
他的声线果然很适合陈述历史,因为就算在叙述由血族占据上风的事件,也不带任何多余的感情色彩。他说到女王的清洗计划,说到蝎狮怎样请求阿雷西欧介入,又说到阿雷西欧如何派出四代血族杀死女王,自己则亲自折断银十字,令圣殿颜面扫地。
尽管阿雷西欧没想到蝎狮如何联络上他这事,圣殿居然也能获知前后过程,不过凭神经病现在的叙述,让他缓缓地放松下来。
“就这?”
他重新坐回椅子上,对面的圣者微微蹙眉,端正的坐着,看起来十分乖。
“难道有什么疏漏吗?”
“不,很全面。”阿雷西欧彻底放心了,神经病现在还挺正常,他们还是可以愉快地相处的。
圣者于是安静的垂下睫毛,反倒是阿雷西欧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他不应该因为过去神经病的一些偏激举动,对现在还失忆的神经病抱以偏见,那未免太不公平。
但道歉的话他又有些说不出口……
“你……你是不是要睡了?去有棺材的房间?能睡着了吗?”阿雷西欧不得不强硬的转换了一个话题,他看见圣者微微点头,于是果断起身撤。
要不他明天起早点给神经病带早饭,就算道个歉了?阿雷西欧回到自己房间还在想,后来想想自己绝对不可能起得比神经病还早,于是作罢。他翻来覆去想了好久,突然贴近门,听到圣者离开的声音。犹豫一下,他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掩去了自己的气息,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夜晚的保育中心并非极其安静,相反的,夜行的黑暗生物很多,照顾它们的人也很多,中心灯火通明。阿雷西欧跟在鲁齐乌斯身后,他有意隐藏,现在的圣者发现不了他,阿雷西欧甚至有闲情看向窗外。
他们正一前一后的走过一扇落地窗,海蛇在夜间吐息,艳色火焰漂浮在内海表面,火光倒映着他们的侧影,但这火焰并非昔日的战火,反而尤为温存。
棺材被放在下一层,一间房间专门腾空,用来存放这件万年前的珍贵物品。中心在征得同意之后,取了一些蔷薇用作研究,棺材里却还留着大半,以奇妙的时间魔法凝固,永不凋零的绽放着。
圣者来到棺材前,却并没有急着躺进去休息,反而就靠坐在上面,翻出了一本笔记。阿雷西欧这才注意到,圣者还带了许多其他东西来,好像打算睡前也做些事。
房间里的窗帘没有全部拉上,苍银的冷光从裂开的缝隙中投射进来,在地上印出一格一格窗棂的影子。逆光的圣者靠在沉重的棺木上,半扇银白的披风垂落,蔷薇的湿润的月光色气息充塞这片空间,圣者就好像浸没在这片苍银的海洋中,令阿雷西欧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当然不是折银十字的那一天,那是神经病后来强行纠正他,希望他将那当作第一天。但在阿雷西欧自己的认知里,他第一次见到鲁齐乌斯,也是在这样晦暗不明的一个深夜,四周无光,而圣者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
突然月出。
那是王国贵族的猎场,圣殿与贵族间互致眼波的一次围猎,银十字折断的阴云覆压在圣殿上空,令他们疯狂的想要报复。圣殿计划提前发动对狼人的进攻,王国的军队可以帮助他们击退那些信仰黑暗的雪域边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