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倚身靠在花苑一旁的石雕,竖起了耳朵,做好随时听八卦的准备。
一名面貌稚嫩的婢女说:“姐姐,宫里的姐姐们都说,欧门主鲜少进入欧夫人的寝殿,难道欧门主另有新欢?”
另一位较有资历的婢女道:“并非鲜少,而是不曾,你刚来有很多事情不懂。这欧夫人平日里很是不受宠,欧门主更是鲜少与夫人共餐,除了一些重要场合,欧门主被迫携夫人共同出席,否则夫人更是没有抛头露面的机会。”
“没想到,门主与夫人的关系居然……姐姐,我刚才碰巧看见欧门主罚欧少主还原地面上的枯枝落叶。看来,欧门主真的很不待见少主,莫非不是亲身的?”
较有资历的婢女探头观望了四周,确定了四下无人,才道:“我刚来这的时候,确实听姐姐们说过,少主并非门主所生。不过,这些都是传闻而已。我还听说,欧门主……”
婢女刻意压低了声量,怕被别人听见似的,萧云逸也因此凑近了一些,迫切地想听听他们究竟在私语些什么。
婢女道:“有龙阳之弊。”
“啊?”年纪较轻的婢女黯然失色,结结巴巴地道:“怎……怎么可能?欧门主如此威风凛凛,却喜欢男子?”
年纪较长的婢女一副见过世面的模样,摇了摇头:“怎么不可能,这仙界还有很多事情是你不知道的。”
正在修剪花木的婢女朝她们走去,说道:“嘘,你们别说得那么大声,被欧门主或夫人听见就不好了。”
年纪稍长的婢女毫不领情,说道:“门主向来对言论不管不顾,夫人即便听见了也会装作不知道。说说而已,不会有事的。”
外界传闻仙界一向注重仙规礼数,奴仆在大庭广众之下擅自非议主人之事居然能让他碰见,不入仙界,还真是不知里头的陋习。换作在魔界,这些擅自非议他人者,他绝不轻饶,怎可能还活得如此轻松自在。
又是一抹几近睥睨的笑,之后的谈话内容没能吸引他的注意,他径直来到前院,把还未清完的地方随意清扫一下,之后便赶回化念殿。
一入殿,只见白琉尘端坐在椅子上,而他面前则是一桌子的菜。忙了一整个下午,萧云逸实在是饿的慌了,一屁股坐下,筷子一拿便狼吞虎咽了一番。
他边大口夹着饭菜,边喃喃道:“真是累死了,我快不行了。”
白琉尘眼帘微垂,见他筋疲力竭且又饿得像头野狼的模样,只是笑着摇头:“自作虐。”
萧云逸边吃边道,由于口里还噘着食物,他说话多少含糊不清:“话是这么说的没错,这还不是为了帮人,我也没办法。”
萧云逸顿时想起方才在无尚殿花苑里婢女们的谈话,他好奇地道:“白宇,我问你,欧风升究竟是不是欧门主亲生的?”
思忖了片刻,白琉尘抿了抿嘴,说道 “不是。”
他的答复在萧云逸的意料之中:“那是谁家的孩子。”
白琉尘顿了顿,说道:“他是凡人。”
这回,萧云逸被口中的食物呛得直咳嗽,他惊愕地看着白琉尘道:“怎么可能?”
“八百年前,欧门主对外界传出欧夫人有孕的消息,他从人间抱来了一个孩子,那便是欧风升。欧门主将部分修为渡给他,助他登上仙界。”
“但,这修为只能够让他的寿命比凡人长些......”
“你说的没错,他没有仙骨。”
难怪,即便他拼尽全力卖命修炼,修为也不会有太大的长进,怪不得老是一副懦弱不堪的模样。都八百年了,却从未有人告诉过他,即便再怎么努力修炼,都是徒劳。
萧云逸心头一怔,开始同情起那讨人厌的家伙,原来竞技赛打不过人家并非自己能力不足,而是自己的灵力压根儿没法提升,在仙界,这对于他来说简直是莫大的屈辱。
萧云逸又想起了另一件事,他轻咳了几声,说道:“我还听说,那欧门主,有龙阳之癖。”
此时,白琉尘抬头凝望着萧云逸的双眼,白琉尘黑入深渊的眸子沉淀着他读不懂的情绪。随即,白琉尘侧过脸,有些逃避话题地道:“这事只有欧门主自己知道。”
对此,萧云逸更加穷追不舍,试图打破砂锅问到底:“那他是否有伴侣?”
白琉尘不答话,只是起身离开。离开前,仅说了一句:“欧门主心思慎密,若是无事,少与他接触。”说完,他拂袖走出房门。
见状,萧云逸放下碗筷,心知自己惹得白琉尘不高兴了,他道:“欸,你都没吃上半口,怎么就走了。我不问了,你过来坐下。”白琉尘依旧没理他,朝书房的方向走去。
萧云逸匆匆吃了几口,抛下碗筷,朝书房的方向走去,只见大晚上的白琉尘依旧伏案看书,他推门而入,白琉尘看了他一眼,随后接着看书:“下次进来前,敲门。”
“你我都这么熟了,还需要那么注重礼数?”
萧云逸慵懒地打了一个哈欠,走进书房内,瞟了一眼那些沉闷厚重的书籍,纳闷道:“我说你这人怎么会喜欢那么闷的东西,你想看书,我写给你便是,必定比那些大文人写得更为出色。”
“你写的东西,能看吗?”白琉尘提起狼毫,沾了些墨汁,在宣纸上行笔。他在纸上行云流水,力透纸背,唯独书风含蓄,法度严谨,这倒是与他自身的气质相符。
萧云逸还在掂量着把白长秋那老头如何陷害自己以及一些仙界里的奇闻异事编写成书。想了想他觉得此番行为过于小人,于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白琉尘专注地写字,一横一竖,毫不敷衍,无视了站在一旁的萧云逸。但萧云逸发自内心地讨厌这种无视,于是,他起了歹心,把部分灵力汇聚手中,一掌袭击白琉尘。
霎时,白琉尘只觉一股灵力贯穿自己的身躯,他还来躲开,紧接着后退了几步,乍看之下有些踉跄。
由于他急于闪躲,他手一松,狼毫掉到了宣纸上,宣纸被黑墨沾染,字迹被晕染开来,再也看不清纸上写的是什么字了。
萧云逸倒是对破坏他人作品之事莫不在乎,反倒惊讶地抓住白琉尘的手臂:“白宇,你这是怎么了?以前我如此戏弄你,你明明都能躲,今日怎么……”
在萧云逸汇聚灵力之时,他理应察觉得到异动,绝无可能来不及闪躲。
“我一时没留意。”白琉尘沉声道。虽说他面无怒色,不过与他相识如此之久的萧云逸明显察觉到他的不悦。
看着被他弄得乱七八糟的文案和沾染了墨汁的宣纸,他连忙拭擦。
“这墨才刚沾染,我想是擦得掉的。”萧云逸心中一阵慌乱,只怪自己下手太重,宣纸反倒被他越抹越黑,简直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
第50章 哥哥是你能够叫的吗?
“墨汁被宣纸吸收,怎么可能擦得掉?”白琉尘面色冷漠得宛如一湖死水,毫无波澜,却静谧德让人心慌。
“你给我出去。”白琉尘的语气冰冷得彻骨,以至萧云逸觉得四周的空气将近凝固。
与白琉尘相识了如此之久,萧云逸从未见他这副模样,他甚是惊慌,连忙挤出一个笑容,试图降一降他内心的怒火:“白宇,你别这样,我不碰就是。”他缩回沾染墨汁的双手,在抽离之际还不自觉地微微颤抖,手也不知道要往哪儿搁。
白琉尘闭上双眸,试图让自己静下心来:“出去。”
或许他只是需要一个人静一静,自己却又多事过来扰乱,才让他动怒?最终,萧云逸决定先离开片刻。
在萧云逸掉头离开的前一秒,他隐约听见白琉尘说:“你能否别再惹事。”
他冰冷蚀骨的语气中蕴含着满满的无奈,那份怒意逐渐转化为无奈,是那一种不知所措、由内到外的无力感。
“好好,你别生气了,我立刻出去。”说完,萧云逸惊惶地离开书房。他还是头一次像鼠辈一般抱头狼狈而逃。
白琉尘黯淡滞钝的眼神凝视着那人狼狈逃窜的背影,心头一酸,心道,都这么多年过去,时易世变,深谷为陵,可那人依旧不变。
他究竟,能够坚持到什么时候?就连他内心也没个底,这是他多年来头一次希望自己的运算失误。
被扫地而出的萧云逸并未直接回到寝殿去,而是来到寝殿边的小湖边,躺在草地上发愣。方才种种慌乱的思绪一泻而出,他不断地反思,方才白琉尘勃然大怒,总归是自己做得太过分,可他也不是头一次对白琉尘胡来。
他平日老爱惹是生非,被他人喊打喊骂倒也习惯了,倒是被白琉尘训斥这么几句,他内心就挺憋屈的,感觉浑身难受,却又说不出哪儿不对劲。
他坐起身子,走向倒映着月光的湖面,把脸往湖面一凑,竟发现自个儿的脸上被墨汁染得脏兮兮的。看着自己狼狈的模样,竟忍不禁大笑了一番。
殊不知他是发自内心的觉得好笑,还是想让自己看起来潇洒一些。
萧云逸这自以为潇洒的举动,却让路过的婢女们的惴惴不安起来。她们将此事上报自家主子,白琉尘听了也只是点了点头,沉默不言,一副莫不在乎的模样,继续提笔写字。婢女们见主子不想理睬那蹲在湖边,灰头土脸,还自顾自傻笑的“贵客”,也只能默默地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