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骤然而起,让傅归岚有些气竭,身体靠着床沿,双手抓着晏虚白的肩膀把他推到自己眼前,眼神一一扫过眼前人的面庞,嘴唇,眼睛。
面庞,还是十年前模样。长久的未曾变化,长得显小,是少年模样。
嘴角,微微下垂,看起来一副受气包的模样。
眼眸,红着眼眶,浅色瞳孔印着身后烛光,粼粼闪闪。
这是…哭了?
看见泛着水汽的眼眶,傅归岚才知道明白自己的话说的多么严重。在道场教导学生多年,从未有人在他面前哭过,就是上课受了他的处罚,那些弟子们也只会回到弟子居悄悄抱怨。
此时此地此番情景,傅归岚从未遇过。见过怒执长剑的他,花下笑颜的他,受伤病重的他,却从未见过垂泪委屈的他。
傅归岚赶紧用手指抹去晏虚白眼下泪水,忙道:“阿愉,别哭了。是我不好,我和你说,我都和你说。”
刚刚还在垂泪的人,这会赶紧眨了眨眼睛,想把眼中水汽扇走,“说吧。”,其实晏虚白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哭,心里还这么疼。可是看见傅归岚手足无措的样子,他又想笑。
见人好了些,傅归岚这次没在含糊,言简意赅地说道:“却月城的画神有问题。”
“我知道有问题。”晏虚白道。
“哎,我还没说完呢。”傅归岚笑道,拉着晏虚白坐下,两人并排而坐,“却月城那晚我回去之后细想一番,觉得有些奇怪。”
“当时那只画神感觉不是要去攻击青栩。若要截杀应该攻击心脉处,或者是灵识汇聚处的头部,最次是灵根生长处腹部。可是那只画神,次次气刃都是打向青栩的手臂。等你往这边行来,青栩还没离开,那只画神的气刃便向宴厅西侧攻去。”
晏虚白听得入神,一直被牵着手,他也没有注意到:“你确定吗?当时我确实在宴席西侧,离如此远,那只赤蛟真能看见我?”
傅归岚道:“他看不看的见我不知。可是我知道画神是可以寻息攻击,那三只虽然是血画神,可是和我当年在临汝镇召出来一样,没有办法点额,只能寻息。至于气息…”,他稍微停了下,看向了晏虚白。
“我的?”晏虚白不可置信地问了一句,又见到傅归岚点点头,他开始回忆到底是什么东西,“难道是…那个红玉手钏?”
傅归岚还是没有说话,依旧看着晏虚白,看着他继续说道:“那是几月前端荧挑好后给我,说红玉养身护体,送给女子最好。又说手钏上若能上个禁制便更好了,除了护体,还可以辟祟。”
傅归岚接过话:“手钏上留有你的气息。那三只画神寻息范围有限,你离的还很远。怎么说呢,放出这三只的人,和我当年一样,功法不精。未点额的画神靠着寻息,总归有点蠢笨。故而只找到了青栩,当年裴君琛也是被这样误伤,未曾想,如今还是。”
晏虚白疑惑:“说到裴君琛,难道他也是被误伤?说是为救裴昭明,所以才挨了赤蛟一击。”
“裴君琛那边,只能说,他的确是为了救他弟弟才被伤。血画神那一击,对的就是裴昭明额间,若是被击中,当场毙命都不为过。”
说完这些又让他们二人想起当日事情,傅归岚有些不想再说了,摇摇头道:“时候不早了,阿愉不如早些歇息。”
话音刚落,原本认真听着的晏虚白,脸色又冷了下来,瘪了瘪嘴,抽回一直被傅归岚握住的右手道:“你没说完。”
见晏虚白又是一副受委屈的样子,傅归岚赶紧坐起身,轻轻摩挲着他的后背,温柔地说道:“好好好,想听什么我都说给你听。”
“为何突然要离开道场?先前你说还需道场照拂。”晏虚白眼神直视傅归岚,一点都不想让他逃走,但是手中还是在绞着广袖边,手心甚至出了汗。
傅归岚被他盯的不自在,叹了口气道:“韩宗主不让我离山,一方面是担心我身体,另一方面其实也是怕我多想,觉得玄门对我偏见。”
“那你怎么不留在道场,等事情过去。”晏虚白小心地问,生怕自己话中伤到人,“还有,你那日是如何离开却月城的?我想裴哂思没那么好心会放你离开。”
傅归岚又抓住晏虚白在袖下那只手,嘴上带着笑意道:“阿愉一次问这么多,我可回答不过来。”
“那你先说为何不留在道场。”
“好…还记得我先前和你说,让你给我些时间吗?”
“记得。”
“现在时间快到了,该把人引出来了。”
虽然就这么简单的没明说的话,晏虚白却一下子都明白了。嘴里结结巴巴,脸上也没有了刚才逼问的样子,反而带了愧疚,“对不起,我...我是不是坏你事了。”
傅归岚睁着大眼睛,点点头道:“哎,后面可能还要劳烦阿愉,再陪我演一出戏。”
晏虚白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等着被老师责罚,结果等来的不是戒尺,而是一颗糖,想都没想便一口答应,“好。”
傅归岚脸上也笑意盈盈,“那我就接着说。”
晏虚白颔首,坐的端端正正。
“临安仙桃宴里,记得吗?”,傅归岚问道,脸上神色也正经许多,“就是我旧宗,当年堕入虚无后,玄门百家就在那里设立了禁制。可是关于我父亲的事情,我还是想查个明白。”
“如你所知,我从多年前便开始修习父亲的功法,以血养魂,同样炼了血画神。若按道门之人所言,修炼这种邪修之术必遭反噬。那缘何我还好端端的在这里。”
“所以此次离山我是打算去仙桃宴里,解开禁制调查。这件事若是韩宗主知道,肯定不会让我走,说不定还会阻拦我,知韩宗主是为我好,可这是我一定要做的。与其让他知道我要如此行事,还不如事后再回山请罪。”
晏虚白道:“所以你就借这次离山,把动静弄大,让你要找的人知道你已经没有人庇护了?”
“真是一点便通。但是现在玄门都知道,没了落照山,还有你护着我这个邪魔外道。”傅归岚无奈的笑了一下,“我并不想把你牵扯进来,身处险境。”
“若是我不在乎呢?”晏虚白小声说道,低垂眼眸。
傅归岚摇摇头,又叹一口气,“你不在乎我在乎。我想你好好的,好好地在晏门,好好地做你想做的事。”
话毕,空气中一阵安静。
晏虚白依旧垂着眸,手不知何时又被傅归岚牵起,一下一下地用手指轻轻抚着他的手心。
这种感觉,晏虚白从来没有过,比之九年前,那汪湖水被搅动地更加剧烈。
“上来,让我看看你。”
温热的手掌拦上了腰间。
第74章 乱云(7)
晏虚白也想不起昨夜是如何入睡的,只记得早上卯时刚过,便醒了过来。窗外还没大亮,镇子上的鸡时不时会叫两声。
起身拢好头发,穿好衣衫,感到额角有些疼,好像是昨夜又做了梦。似乎不是往常的噩梦,好像还泛着旖旎粉意。
侧头看见床榻上的人,衣衫还是破损,也没有换新的。他呼吸均匀,嘴唇有了血色,可还是很浅。
晏虚白就出了房间,到了楼下客栈大厅。
厅中只有寥寥二三人,小二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在大堂擦桌子,见到晏虚白下了,赶紧迎上去。
“这位公子起来的真早,早点还没做好。公子不急的话先坐下喝点茶。”说着,小二就在桌上摆好茶具,又给装好茶叶,添上热水,招呼着晏虚白过去。
晏虚白端起茶盏,吹散了热气,轻轻尝了一口茶水。居然小镇子上的茶叶,也不差嘛。还是因为他起的太早,得了个巧?
“这位公子,你也是参加正言会的仙长吗?”小二看着周围也没什么人招呼,就摸到晏虚白旁边,伺候着。其实整个大堂除了晏虚白这一个客人,其他人都是打造跑堂。
晏虚白怕暴露行踪,既然已经掩藏了气息,又何必要多惹麻烦呢?他摇摇头,道:“并非,我是俗世人,随兄长来附近村镇谈生意。”
“啊,是这样啊,昨日和公子一块来的那个就是公子的兄长了?”
晏虚白点点头,问道:“是的。可是你问这些做什么?”
小二听着这位公子语言里好像有了不快,赶紧赔笑道:“哎呀,我不是要打听什么。就是昨天好像落照山道场出事了。有好多参加正言会的仙长们,在到处寻人。我看公子气质不同,打扮的又光鲜,所以以为公子也是仙长。所以就想打听打听,到底发什么了。”
晏虚白没有搭话,安静地又喝了一口茶水。
那小二南来北往的人见的多了,虽然说现在这个世道分玄门和俗世,但有些玄门修士都会自认比俗世人高一等。在茶楼这种地方,小二跑堂之类的人总归被瞧不起的多,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
在玄门修士那里习惯了,对于晏虚白这样的俗世人的,小二自然不会觉得有冷漠。哪怕现在晏虚白脸色冷的都快结冰。
“我看公子的兄长,受伤还挺严重的,要不要找个医师来?有伤可要好好养,不能见水见风的,现在虽然开春,可都说‘春捂秋冻’,不能贪凉。”小二又说了一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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