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下了将他打入白狱的法旨,他在九天之上冷冰冰的站着,温行看不清脸,他莫名其妙就是能确定这个仙君不是叶酌,而温行自己像个懦弱的傻子,连问上一句的勇气也没有。
结果他入狱的那一刻,仙君的白袍忽然换成了叶酌的紫色,眼见这熟悉的颜色,他忽然惊喜,又莫名委屈,扑上去抱了个满怀,仙君并没有挥开,反而反搂住他,轻声安慰道“别怕。”
——幻想里最后的这个紫衣紫袍的仙君实在是过于温柔了,他搂着温行,手臂环过腰将他圈在怀里,手轻轻的拍着脊背,态度呵护又纵容,就仿佛身体力行的告诉他。
“没关系,哪怕是堕了魔,我依旧很喜欢你。”
温行握紧了手中的剑。
他惊异于脑子中这些混沌又脏污的想法,试图将所有东西甩出去,对自己说“这不对。”他理智的想“把他们两个混为一谈,对叶酌和仙君都不公平。”
然而越是驱逐,这个想法却越发清晰,他甚至能想象出抱住第三个叶酌时,怀里滚烫的温度,像极了崇宁仙君从九重天上挥下的灼灼剑光。
“你疯了。”温行闭了眼,对自己说“这不对。”
他甚至听见理智的自己冷眼旁观时发出的嗤笑,他想“如此亵渎师长,欺瞒近友,可真是卑劣可笑至极。若是仙君,或叶酌知道此事,还不知会何等唾弃。”
“温行。”他自我告诫“你莫要执迷不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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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疯了。”温行闭了眼,对自己说“这不对。”
我:“这很对,简直没法更对了,上吧崽去和仙君同床共枕然后掀了叶酌的盖头强吻他。”
(不是。)
我好能肝!夸我
第52章
温行一人越往深处走,血的气味便越浓。
他们在靠近宫殿的地方陆陆续续的看见了掉下的断剑和玉佩,土地上有通幽爬行留下的痕迹,甚至在痕迹最凌乱的地方找到了一截人类的小臂骨。
宋选握剑的手有些颤抖“这不会是那些先下来的弟子吧?”
白萧略微沉默,委婉道“我下来寻人的时候,没听到底下有人声。”
走在最前的温行忽然抬手,叫他们停下来“前面有个人影。”
此处已经走到了宫殿跟前,水草有半尺深,温行几人小心的低**子,开始查看,宫殿前的是个中年的男人,眼角隐有细纹。
他有着过膝的白色长发,衣衫繁复,上头绣有无数暗纹,看着像是很久以前的吉祥纹样,手中握着一枚幽蓝色的夜明珠,坐在一角倾斜的屋檐上,像是在瞌睡。
宋选盯着这人,妖气内敛,看不出个子丑寅卯,刚刚想扒开草仔细瞅瞅,视野里忽然掠过道剑芒似亮光,他不由大骇,猛然往后一倒,摔了个倒栽葱,忍不住极低的惊呼了一声。
白萧扑过去捂着他的嘴,斥责道“嚷嚷什么?”
他再抬头的时候,那个妖还是靠在哪里,一下未动,似乎对这里的一切无知无觉。
宋选给他们比划“你们刚刚看见了吗?一道蓝光。和崇宁仙君的剑光一样好看。”
温行看了他一眼,平平道“没有仙君的剑光好看。”
白萧则一把把宋选的头从草地里按下去,怒道“闭嘴,什么都和崇宁仙君比,你瞎了吗?那是镜子的反光。”
原来那个眯眼瞌睡的妖族男人,鼻梁上还架了副透明的水晶镜,弧形的镜片磨的透亮,更显得他老眼昏花,配上他异常随意的,宛如面馆大妈躺躺椅的坐姿,硬生生让他那张年轻的脸皮显出两分行将就木的老态来。
白萧道“听说妖族有无数水晶矿脉,也格外擅长水晶的制作,他们将水晶磨成镜片,架在鼻梁上,可以看清很远的地方。”
他拉了宋选一把“走,这个人,妖怕是正在经历天人五衰的大妖,不好惹,我们绕过去。”
宋选半信半疑“天人五衰?那种半步飞升的大师才有的水平?真的假的?方才我跌了一跤,他和瞎子一样,这都没看见。”
白萧憋着一口气,这窝囊废宋选一路怕的要死,偏偏话又多,气的白萧只觉一身修养都喂了狗,道“他没有看见?你看见那道剑光前在干什么?在拔草!如果他不看见你拔草,动了一下,你怎么能看见一晃过去的镜子发射出‘崇宁仙君剑光‘一般的光?”
宋选在白萧的训斥里,缩成了一只弱小的鹌鹑。
他跟在白萧后头,正打算走,却发现后面的温行没有动,不由转过头来,迷惑的看了他一眼。
温行缓缓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剑锋寒凉。
宋选大惊失色,以为他要去和那妖怪决斗,险些扑上去叫爹,苦劝道“我的大哥,你这是在干什么,天人五衰的妖修我们打不过的,逃了保命吧。”
温行斜斜的看向他身后。
白萧似乎感觉道了他的注视,浅笑一声,忽然伸手,从背后按住了宋选,不知是不是宋选的错觉,他只觉着这手的力气大的惊人,完全不似刚刚受过伤的人用的出来的。
“宋选小友。”他眼中看着温行,唤的却是宋选的名字,无端带了丝温柔谴眷的味道“你甘心吗?”
宋选楞住了。
下一刻,他耳边忽然响起飘忽不定的声音,如泣如诉,似魔音灌耳,又如一柄重锤敲在他的脑子里,砸的他七晕八素,那声音一句叠着一句,宛如八千地狱里的森罗幻象,直叫它头晕目眩。
很显然,一门音惑为主的魔门功法。
白萧眉心的纹路红的滴血,他似笑非笑,极轻的问”我问你甘心吗?你想啊,你苦练剑法多少年了啊?可是依旧拜不入崇宁仙君的门下呢。”
这似乎是一门音惑之术,宋选似乎有些迷茫了。
“看”白萧在他面前伸手指了指温行,容貌越发艳丽,他的嗓音谴眷已极,像是情人耳边的低语 “看你面前,你面前这个人啊,却可以凭着一张脸,一张如此漂亮的脸,轻轻松松获得仙君的喜爱。你说……”
“凭什么?”
这三个字几乎是咬在宋选的耳垂上说的,威力也非同一般,眼见宋选青筋暴跳,手已经扣在了剑柄上,温行看着他,眉间浮现出一丝怜悯的神色,也不知怜悯的是谁。
他极轻的摇了摇头,说“你搞错了,我不是。”
这功法显然极为厉害,对付宋选这种心智不坚的小修手到擒来,白萧每说一个字,他的瞳孔便瑟缩一分,说到最后,只剩下一个针尖大小的黑点。
温行皱眉“你清醒些。”
宋选已然听不进去话了。他双眸赤红,猛然抽出长剑,也不讲剑术章法,提着便直接朝温行左肩砍去,温行侧头避开,右手单手夹住长剑。谁料想此人剑术不行,力气却不小,他余光却见白萧瘆人一笑,也顾不得许多,直接架住他往左前一扑,侧身避开一张燎原符,那符闪电一般消解在水里,化作七尺高的焰光。
水浪冲击开来,温行长剑出鞘,横劈一道,那冲击便从中一分为二,擦着他们的身体轰鸣而过,温行余光扫到身后坐着的妖修并无行动,水浪却在离他半尺的地方销声匿迹。
他转回头,看向白萧“你待如何?”
白萧极浅的笑了一下,眉心血色一闪而过,神色复又飘忽谴眷起来,他问”宋选不甘心,温行,你呢?你恨吗?”
温行这身体是江家的公子,这人开口叫他温行,此处显然已经是这个心魔梦境的中心部分了。
方才温行便放了对宋选的禁制,他从地上爬起来,走路颠三倒四,居然又提剑直往温行身上刺,温行反手一推挑了他的剑,挥袖甩开他,平静的看向白萧“这对我没用。”
白萧嗤笑一声“真的?雪松长老,仙君首徒,我看您的负面情绪,可比那宋选大的多啊。”
温行看着他,冷冷道“无稽之谈。”
白萧打了个响指“长老确实是个豁达通透的人,作弟子时仙君这般待你,我看长老却也不怎么记恨。”
他凭空摸出一把折扇“不过在下却有一件事一只想问长老,我对通幽很感兴趣,有些事情,还请长老替我解惑。”
温行看着他,并不言语。
白萧也不需要他言语,自顾自道
“我呢,在古籍中了解到,听说通幽入体,就如同蚂蚁蚕食全身经脉,比凌迟还要猛烈几分,筋肉被寸寸撕裂,淤血积聚在通幽延伸过的地方,枝条每延长一点,扑哧的一下插入骨肉,人就要瞪眼踢腿浑身一激灵,却疼的喊也喊不出来,只能在嗓子里发出‘咯咯’的声音。”
“甚至啊,在清狱审问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能挺过来呢,都是浑身抽搐,有一些通幽才钻进去一寸,便涕泗横流,抽的和那签子上串着的活青蛙一样。”
他舔了舔下唇,媚笑道“我敢问长老,那种血管一寸寸的断裂开来的感觉,真的有那么疼吗?”
温行无甚表情,只道“与你何干?”
白萧笑了下,只道“与我也没什么关系,我就是好奇。”
“温长老啊,经脉尽碎,你又不讨师长喜欢,不好好的自绝经脉了此残生,竟然用通幽续脉,这似乎不是名门正派该用的方法吧?再说续上了又如何?你困在白狱那么多年,又比死好的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