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封已久的回忆纷至沓来,伊芙嬷嬷究竟是什么人?顾长安究竟是……?要怎么证明虫族奸细心怀不轨?太多太多的问题,而且是与打仗无关的问题,让狄其野完全不想保持战场上的冷静理智。
他依然没有认输,他坚信自己能找到证据,能够揪出心怀不轨的奸细,他只是,忽然有点累。
他坐在模拟仓边,人工智能硌到了他的手腕,他想起伊芙嬷嬷画蛇添足,非要用他喜欢的历史人物给他的人工智能起名字,他一次都没喊过。
那个乐天到奇葩的老嬷嬷,会是奸细吗?
狄其野“顾烈。”
人工智能“请下达具体指令。”
他没有给人工智能设定性格,人工智能不需要性格,它又不是人。
不是人。
刚才那个疯狂的人对他喊,你是最后一个人类。
狄其野不屑地轻哼,就好像他不知道似的,犯了小错变狼装乖的糟心大校们、机甲战毁了变狼上的士兵们,他无时无刻不被提醒着,他是整个类地球唯一一个人类。
但那又如何?
狄其野挑选起模拟地图,懒洋洋地说“成语接龙。烽火连天。”
人工智能“天下第一。”
狄其野选择了沙漠地图“一刀两断。”
人工智能“断袖分桃。”
狄其野好笑“接的什么?”
人工智能“四字非成语。我方胜利。”
狄其野翻了个白眼,进入模拟仓。
这个半地下岩洞,足有二十三米高。
唐和张伯伦扫描着岩壁上的文字,都死咬着牙,红着眼圈。
深深刻入岩壁的字迹,布满整个岩洞,光是这样看着,都感受到浓重的绝望,
仔细看记载的内容,那绝望更是翻着倍弥漫开来,几乎要将他们的情绪淹没。而那位半人半蛇的前辈,竟然能够挺过这种足以令人疯狂无数次的绝望,保存理智活下来。
他们心中充斥着悲怆与敬意。
考虑到谢廖沙的父亲是那位半人半蛇前辈的同舰战友,张伯伦心细,一开始就请求谢廖沙去搬岩洞尽头那块巨岩,不想让他再受刺激。
张伯伦是好心,谢廖沙并非不近人情,没有拒绝。
谢廖沙驾驶着卡秋莎,推动巨岩,费力将巨大的岩石推到一边。
巨大的岩石下空无一物。
难道有诈?
谢廖沙警惕起来,增加照明供能,才看清地上有一些磨损严重的铁牌。
先锋营的名牌。
谢廖沙从机甲中跳出来,扑向那些铁牌,唐和张伯伦听到动静赶来,发现谢廖沙跟疯了似的在那些铁牌中辨认着、寻找着。
诺亚号失踪星舰上,共有二十一名先锋营将士。
铁牌只有二十块。
谢廖沙将父亲的编号铭记在心,58714。
没有。
怎么会没有?
为什么偏偏没有?
灰蓝色眼眸忽的大睁,谢廖沙几不可查地颤抖着,他回身进入机甲,握起那些铁牌,向着最大的湖泊飞奔而去。
“看。”
顾长安看向康斯坦丁指的方向,狂奔而来的,是谢廖沙和卡秋莎。
“大校,58714归队。”
半人半蛇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眼前是过去、现在和未来。
康斯坦丁心满意足,眼神骄傲。
他用双手扒开自己的胸膛,握碎了怪物的心脏。
作者有话要说“愿星光照耀您的来世征途”
第49章
半人半蛇轰然倒地。
巨大的撞击声惊醒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从那破碎的胸膛中涌出的,与其说是血, 不如说是岩浆般的火热稠液。
这似乎是康斯坦丁再不是人类的又一明证, 但在当前来说, 更是一位父亲过于残忍的诀别。
任何人都不能否认康斯坦丁少校的勇敢, 他历经了比死更折磨人的重重磨难, 却坚守着理智,直到将真相与可用信息交托给顾长安小队。
他的选择不能理解为逃避,而是将重担卸下后的解脱。
然而对谢廖沙来说,刚刚察觉到父亲的身份, 就亲眼目睹父亲的死亡,除了残忍, 也没有别的词汇可形容。
他甚至没能以儿子的身份, 与父亲说上一句话。
谢廖沙如行尸走肉一般走到半人半蛇身边,他都不知自己是怎么从机甲中出来的,半人半蛇庞大的头颅毫无生气的栽倒在陨石坑下,像是座岩石山, 谢廖沙颤抖的手抚上岩石触感的脸庞, 父亲的头颅那么高大,他甚至够不到父亲与他弧度相似、一样高挺的鼻子。
“廖沙……”
顾长安满心自责,他能够理解康斯坦丁的选择,但人心有私,他多么希望自己阻止了康斯坦丁,不要让他的年轻人失魂落魄成这副模样。
谢廖沙没有听见大校的呼唤,他什么都听不见了, 失去父亲的年轻人化身为狼,用狼舌去舔舐父亲紧闭的双眼,岩石触感的皮肤磨破了狼舌,他满口是血,但无论他如何坚持,那双眼睛都不会睁开了。
“呜————”
巨狼痛苦悠长的哀嚎,响彻在这方天地。
唐与张伯伦匆匆赶来,不想目睹了如斯惨烈的场景,他们单膝跪地,垂首默哀。
顾长安亦是单膝跪地,右手掌平置于胸口,他深深呼吸,随后,庄严念出人类联盟军的送葬词“愿星光照耀您的来世征途。”
唐与张伯伦低声重复。
先锋营的牺牲率冠绝整个人类联盟军,可无论送葬多少次,顾长安都从心底希望再也没有下一回。
他们会将康斯坦丁的事迹带回先锋营,诺亚号失踪的二十一名军人,将从失踪状态更改登记为死亡状态。
矗立在先锋营正中央的慰灵碑,它密密麻麻的碑身上,将会再增添二十一个名字。
守护人类的英雄们,他们的名字也许会被遗忘,他们的鲜血绝不会白流。
“大校。”
谢廖沙强撑着,一步一步地走到顾长安身边,落入顾长安张开的怀抱,于是他紧紧地抱住了顾长安,像是落水的人抱紧最后一根浮木。
“大校。”
他有很多话想说,同时,也说不出一句话,他的嗓音沙哑破碎得不像话,他的脑子疼得像是随时会裂开。
顾长安将年轻人
的脑袋按在自己颈侧,轻抚年轻人温顺的头发,温暖的掌心安慰性地停留在谢廖沙的后颈,坚定地告诉他“我在。”
于是谢廖沙觉得此刻自己什么都不必再说了,他将全身重量交付给了顾长安,放任自己暂时逃避,将顾长安抱得更紧,紧到像是想和顾长安融为一体,什么都无法将他们再分开。
人类希望、类地球的阳光。
威廉默多克喜气洋洋地为北野光大声读出报刊上的溢美之词,北野光的视线专注于这间地下实验室宽大的光屏上,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
威廉默多克,或者说,石井一明,放下报刊,崇敬地注视着不为身外名利的先生,内心涌动着服侍这般伟大人物的自豪。
先生是唯一的光,是神明。
这世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东西,能够与先生媲美。
他愿意为先生去死,去做任何先生吩咐他做的事,先生是他生存的意义,是他捍卫的底线,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石井一明顺着北野光的视线看向光屏,眼神立刻从狂热,变成了阴狠的嫉妒。
凭什么先生要用这些臭烘烘、毛茸茸的蠢狼来实验进化方向?他明明也愿意成为先生的实验品!还有那个狄其野,不就是蠢狼做出来的原始人类吗?有什么值得先生看重的?
光屏上显示的,是最后两具实验品。
他们一个被掀开蝴蝶骨“种”上了一双翅膀,翅膀的生长情况不尽如人意,没有长出羽毛,也没有长到足够大,设想中原本该是天使般优雅的修长羽翼,事实上只长成了丑陋短小的肉翅。
另一个的左半边身体都换成了机械,但显然愈合状况和兼容状况都不佳,就连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蠢笨雌性都可以看出严重的排异症状,炎症黄液和脓水将所有伤口弄得一团糟。
北野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们,还对石井一明指导道“失败也是一种成功,不停地实验,永不放弃,才是一名科学研究者该有的态度,没有毅力的人毫无疑问会一无所成。”
石井一明激动地回应“您总是这样对科学充满热诚,先生,这世上没有您,将是一片愚昧的黑暗,您是先行者,是人类的指明灯。”
“哈哈,”北野光心中自得,面上却是温柔地笑了笑,“你太夸张了,我只是一名求知者,哪里算是什么指明灯。”
石井一明不禁感叹先生的谦虚,又狠狠咒骂类地球人类对先生不够尊敬,随后,他才小心翼翼提出疑问“先生,您为什么要为这些粗野的狼群解开基因阀?”
明明这些基因阀就是先生一手打造,解开abo人类的限制,不就是对虫族的背叛?虽然虫族本身就是先生一手缔造,先生生厌了也无可厚非,可石井一明毕竟还是虫族雄性,他内心隐约害怕被先
生舍弃——他不怕为先生去死,但他害怕对先生来说没有价值。
北野光对石井一明的心思了若指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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