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不像放慢脚步让他跟上,没多久朝右一拐,两面墙的尽头处,区夏看到了一栋房子。
远看,夜色之下,唯这一个建筑,像横放的长方体,绝世而独立,有两排黄灯,氛围诡异又神秘,像极了区夏在恐怖片里看到的古凶宅。
四不像抬起右前爪,推开门,区夏颤颤巍巍跟在后头,缩着脖子,像个乌龟。四下静谧,外面的光透进来不多,区夏只朦胧看得见一些桌椅的大致轮廓。
四不像对着空气说:“希子,新人来了,登记一下。”
区夏还没来得及问希子是谁,一个女人的欣喜笑声不知从哪传出来,如银铃般清脆,下一秒,区夏感觉到脖子上被人吹了口气,下巴处突然多了一只指甲很长、非常冰凉的手,女声在耳边响起:“你的血闻起来很香。”
“鬼……鬼啊!!”区夏大叫了一声,转身往门口跑,门像是被人施了法,砰的一下自动关上了,就在他拼命拉门时,屋内的灯全开了,区夏下意识闭了闭眼睛。
“吵死了。”一个不耐烦的冰冷男声响起。
区夏顺着声音看过去,看见全身黑色的男人坐在沙发上,大腿处放着一张毯子,右手揉着太阳穴,应该是睡着被吵醒了,活脱脱一个制冷机,牌子是“生人勿近”。
区夏有种从鬼界重返人间的感觉,终于看到一个正常人了。
“实在是太无聊了,吓唬他一下,解解闷嘛。”不知什么时候,区夏的面前站着一个女人,容貌上等,身材很好,皮肤偏苍白,长卷发。
等等,她不就是刚刚说要咬他的人吗?双脚着地,不是鬼?
制冷机站起来,显得很高大,双手往后放,习惯性戴上外套的帽子,刘海被压了下来,几乎盖住眼睛,立刻升级为制冷机2.0。他走过区夏的身边,坐在吧台上,从兜里拿出一沓正方形东西,撕出一张粉色纸片,修长的手将其一番折腾,十几秒的功夫,纸片变成了一只……千纸鹤。
女人倒了杯酒,对区夏勾勾手:“小弟弟,过来坐,姐姐请你喝一杯。”
区夏像中了邪似的,双眼空洞,情不自禁走过去,喝了她的酒。
四不像跳上椅子,对女人说:“希子,你最好在老严回来之前,做好登记,否则他又要叨叨我不作为了,上次忘了给你买血液镇定剂,他扣了我三顿排骨。”
被唤作希子的女人端了盘饼干给它,又给区夏倒了杯:“放心吧,老严还在医院,没那么快回来的,估计跟沈医生处着呢。”
“真搞不懂老严,还在找那个救命恩人,都已经过去十三年,不记得模样,光凭感觉怎么可能找得到?八成这个沈医生也不是那个人,你说要不咱劝劝他?”
“他就一死心眼儿,下定了决心,谁也说不动,说烂了舌头也劝不了。”
李希子打算给区夏倒第三杯酒,四不像有点看不过去:“别给他喝了,看他这小身板酒量肯定不好,要是被灌醉了,跟市局反映管异处虐待新人,名声不好,老严也不好做。”
李希子撇撇嘴,打了个响指,解开入魅,区夏宛如大梦初醒,打了个酒嗝,感觉有点喝上头了。
她见他满脸通红,有些不好意思:“小弟弟,你不会真醉了吧?你看这是几?”她伸出两个手指。
区夏的视线变得模糊,出现重影,眯着眼看了看,顿了三秒:“五。”
四不像叹了口气,意料之中:“我就说吧。”
李希子尴尬一笑。
四不像咔嚓咔嚓地嚼着饼干,朝区夏投以同情的目光。
有人推门进来,男人很高,约莫189,穿着皮衣,稍紧的黑色裤子显得腿长1米4,走路时,黑色中筒靴踩在地上,脚步沉稳有力,腿部的肌肉线条显而易见。
严非坐在椅子上,垂着头,没首没尾地说了句:“我觉得他是,感觉不会错。”
还有一些地方需要慢慢确认。
第5章 白猫
老狗泼凉水说:“估计没过两天,又双叒叕宣告失败。”
严非打了它一下:“你大爷的,就不能说点吉利的吗?”
他十五岁被那个人救了之后,一门心思扑在男的身上,性取向不明,只想把他找出来,然后找着找着,他发现自己对女人完全不感兴趣,一开始他有点纳闷,后来觉得也没什么了,喜欢男的就喜欢男的呗。
接着,他遇到了沈默,每每见到这个男人,他记忆中的那张模糊的脸,渐渐有了吻合的样子,连每一根头发丝儿的走向都是记忆中的感觉。
不会有错的,就是他。
严非觉得,要想办法卸掉他的马甲。
李希子推醒迷迷糊糊的区夏,朝严非抬起下巴,提醒说:“严处回来了。”
区夏看到穿皮衣的男人,立即挺直身子,精神百倍,有些慌乱地小跑过去,一鞠躬:“严……严处好,我叫区夏,请多多关照。”他不记得自己怎么会坐在那里睡着的,但事实上真的睡着了,还被上司看见,本来计划一定要给个好印象,让上司夸两句,如今看来,不被骂就已经很好了。
严非上下扫了他一眼,日积月累练出来的锐利眼神善于隐藏,让人看不清在想什么:“嗯,好好干,希子,给他安排房间了吗?”
李希子放下酒杯:“还没有,跟我来吧。”
“管异处还包住?”他没听领导说过。
严非仰头一口喝完杯里的酒说:“希子会跟你说明白的,我回家睡觉了,老样子,有任务我会打电话。”
区夏跟着李希子上了二楼,他这才有意识看清楚整个的内部装修。
是一个长方形的大空间,两边均匀地立着六个木色同款大书架,书架被塞满满的,都是管异处建立以来保留的各种书籍、记录、档案之类的,顶端刚好碰到天花板,有一种顶天立地之气魄,中间是一个正方形的小空间,整齐地放着两张长桌子,桌面上放着六台电脑,笔记本的台式的,还有东一堆西一堆的资料。
右手边有四个关着的房门,她带他走到倒数第二个房间,拿出钥匙开了门,“这间是你的了,隔壁那间是张逸的,钥匙给你,对了,你在外面有房子吗?”
李希子把钥匙给他,区夏伸手去拿,碰到她的指尖,立即缩回手。
好冰,被冰到的那寸皮肤在微微发麻,现实版冰美人?
冰美人对他这种反应早就免疫了:“怕冷就尽量别碰到我,摊开手。”
区夏照做,希子抬手一放,钥匙掉入了他的掌心。
他不敢多问,回答她的上一句说:“我住租房,刚工作半年,没钱买房子,还在攒着。”
“哦,那你直接搬过来吧,房租也省了,只要你是管异处的一员,下班后也可以在这里住,除了老严会回家,我、老狗、张逸都住在这里。上班期间,老严会随时打电话叫我们出任务。”
“希姐,出的都是什么任务啊?”好奇宝宝区夏继续上线。
“市局那边没跟你说?”
他摇摇头。
“一时半会儿我也说不清楚,等有任务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好,谢谢希姐。”
“不用谢我,我和你一样,都是被老严照顾的。”
晚上,严非做了个梦。
他梦见自己回到了十五年前的那个雪夜,手里拿着热气腾腾的绿豆饼,正在回家的路上,他看见了蹲在那里哭泣的女生,还是走了过去,请她吃饼,女生抬起头看他,瞬间露出尖利的獠牙,扑向他,千钧一发之际,那只温暖的手蒙住了他的眼睛,手移开的时候,他清楚地看见了手的主人,香槟金细框眼镜、比雪还白的皮肤、嘴角上扬的温暖微笑……
沈……沈默!
这时,严非突然从梦中惊醒,盯着黑暗定住好几秒,才放开呼吸。
那个人……真的……就是沈默。
梦中出现的人,醒来时就应该去见他。
好想现在就看见他……沈默,沈默……
他翻了个身,抱紧软软的皮卡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喵~喵~喵~”
严非听到了猫叫,家里没养猫啊,声音好像是从阳台那里传过来的。
他开灯下床,猫叫声还在继续,他打开落地窗,看见一只白猫蹲在墙上,眼睛发着微微红光,很稀有的红色瞳孔。
严非走过去,摸了摸它的头,白猫很舒服地眯起眼睛,把两只前爪搭在严非的小臂上,侧着脸谄媚地蹭着,严非的心顿时就被萌化了,抱着它,回了屋里。
“小东西,见你这么可爱,我就留你住一夜吧,不过明天你要回到你家主人那边去哦,别再乱跑了。”
它没有项圈,流浪猫吗?可是浑身这么干净,没道理啊,可能是主人忘记给它戴了。
等等,这里是五楼,楼上楼下也没有养猫的,它是怎么爬上来的?
他把它抱在怀里玩了一阵,说:“你没有主人吗?”
“嗯喵。”
“你以后会经常找我吗?”
“喵。”
严非把它举高高:“我听不懂猫语,不过我觉得你会,是吧?”
“喵。”它眨眨眼。
“我给你取个名字吧,”他想了想:“你长得这么漂亮,就叫……爱非,怎么样?因为我有一个非,好不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