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有些含糊,柳词没转身,她甚至有些惊恐,她害怕贺毓知道她刚刚亲了她。
隔壁房间像有人在进行一场单方面的施暴。
拼命压抑却还是很难彻底压抑的哭嚎,吚吚呜呜声在连路灯都熄了的午夜如同女鬼的低泣,惊起人浑身的鸡皮疙瘩,还有击打在□□上的钝钝声。贺毓离她很近,两个人几乎是完全贴在一起的,贺毓浑身紧绷着,柳词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身体因为隐忍过度而颤抖。
“你不阻止吗?”
一阵声音过去后,柳词小声地问。
她转身,伸手一摸,发现贺毓额头都湿了,汗津津的。没了路灯而彻底黑暗的屋内,柳词听到贺毓沉重的呼吸。
“没有用的,你……听。”
是更为细碎和小的声音,不再是殴打,像是另一种……那种行为。
柳词沉默了,她没想到自己第一次窥见成年人在性方面的动静是在这样的情况,不是爱情小说里隐晦而充满热烈的感觉,而是折磨,是痛苦。
她以为贺毓什么都不懂,此时此刻,她又觉得贺毓好像什么都懂。
贺毓整个人还是紧绷的,这样的情形她似乎已经司空见惯,可是她却睡不着了,企鹅形状的小夜灯被打开,贺毓跨过柳词,去喝水。
她的桌上有一杯水,柳词看着她的侧影,听着她急促喝水的声音,像是故意的,呛到,最后咳嗽,撕心裂肺地咳,像是要把心都咳出来啊。
“贺毓。”
柳词要下床,贺毓却回来了,她坐在床边,没说话。
企鹅夜灯是塑料的,还是很多年前柳词送给贺毓的,他爸修理店客人不要了的东西,柳词自己修,灯光弱了很多,但贺毓却很喜欢。
塑料的颜色都会淡退,时隔多年,贺毓也不再是当年那个一无所知的小孩。
隔了许久,贺毓才说话。
“让你看笑话了。”
她的口吻里没有懊恼,就是不带任何情绪的一句话,都有点不像她了。
这么微弱的灯光里,贺毓披着头发,脸的轮廓在头发的遮掩下不太清楚,灯光只把她蓬松的头发描了个歪歪扭扭的边。
她像一个纸人。
让柳词想起那天她送葱肉饼回来的时候,贺毓有点虚弱的笑容。
她觉得自己还是太小看大人了,烟行笼巷是一个无数家庭组成的地方,在外的大人们总是一副和蔼的面容,比如贺毓他爸,个子高,人也壮,虽然皮肤黑,但是看到小孩还会逗一逗,也不像个坏人。
但贺毓不喜欢他爸。
从小就是,柳词觉得贺毓爸比自己爸好。
她爸是一个不太会说话的人,你跟他讲十句可能都不会回你一句的那种。
修理师傅自己有一个世界,老婆孩子都进不去,旁人都说他少分魂,也不太社交,偶尔心情好,会多说几乎。
也不怎么带小孩出去玩。
贺毓爸爸起码每次从外地回来都会给贺毓带点玩具。
比如□□,比如弹弓,比如迷彩衣……
再大一点,柳词在贺毓家发现她妈妈脸上的伤,她明白了一点。
直到今天,她才发现自己明白得太少了。
贺毓并不像表面那么灿烂,她有太多的东西隐秘地藏起来,大概是夜里太过清醒,只能白天在学校狂睡。
这样的贺毓太陌生了。
柳词伸手,去拉贺毓的手,贺毓顺从地被她拉住。
“阿姨她……”
贺毓知道柳词想说什么,摇了摇头。
“她觉得是为了我好。”
大人的觉得,贺毓笑了笑,她转身上了床,躺下,说了句睡觉吧,不然明天起不来。
柳词觉得贺毓可能很多时候都是这样,她们是好朋友,她们一起长大,但也不可能天天睡在一起。
恢复了安静的夜里又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柳词感觉到贺毓并没有睡着,她也没有说话。
她想起自己小时候羡慕过的□□,羡慕过的弹弓,好像都是广义上男孩子会喜欢的东西。
虽然贺毓也喜欢。
她的喜欢很广,男孩喜欢的她喜欢,女孩喜欢的她也喜欢,只不过她很少穿裙子,家里给买的都是裤子,偶尔穿一次,还会被笑。
渐渐地她也不穿了。
在那个她和刘远生打架的雨夜,家长们匆匆赶来,那个记忆被柳词遗忘,此刻又浮了上来。
是贺毓他爸的那句:“够种啊,如果是个带把的就更好了。”
大家都忽略了这句话。
当时的贺毓浑身湿透,还带着伤,听到这句话也没什么反应,只是被她妈拉走的时候抬眼看了一下她爸。
就一眼。
现在想起来,那个眼神带着恨,在那种场景里不惹人注意,刻意回想起来,却让人觉得悲哀。
柳词突然觉得冷,她拢了拢被子,听到贺毓问她:“你很冷?”
柳词:“没有。”
贺毓却靠了上来,她的左手搭在柳词身上,像是把自己埋进了柳词的怀里,“可我有点冷,所以抱抱我吧柳词。”
第15章
第二天贺毓醒来的时候身边果然已经没了柳词的身影,她看了看时间,六点十六分。
也不知道柳词什么时候走的。
其实这项跨越的游戏还是贺毓玩得顺畅一些,从身量开始抽高的时候就试着闯进柳词的房间,在柳语的惊呼里成功落地,比一个v,说我是不是超厉害。
柳词从来不敢,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也是要贺毓给她保驾护航。
所以早晨肯定又是偷偷往正门溜走的。
贺毓收拾完去了刘家的面馆,清晨的巷子人也不少,面馆门口的蜂窝煤烧着热水,刘家面馆的女主人看到贺毓打了声招呼,目光落在贺毓还吊着的胳膊上,走过来问了句:“好点没啊?”
贺毓笑了笑,“很快就好啦。”
没断其实还可以,医生说年轻人恢复得快,轻微的骨裂,就是伤到了,其实是可以拆绷带了,贺毓就是想装,在学校里老师会对她宽容点。
“刘婶,我想吃大排面。”
她咧开嘴,半点瞧不见那天雨夜的倔强模样,跟往常一样傻乎乎的。
有点微胖的女人笑着点头,催促丈夫做快一些。
贺毓的书包放在一边,托着下巴看着巷子。
她这个样子骑不了车,要么就搭廉晓礼的顺风车,不过有时候廉晓礼妈妈也没空,廉晓礼可能会被申友乾载着去学校,而贺毓和柳词就走路过去。
也不知道柳词吃了没有。
廉晓礼背着书包经过的时候就看到贺毓衣服发呆的样子。
刘家的面馆两个铺面,方桌的好几张,贺毓挑了最外面的,一打眼就能看到。
“贺毓!”
廉晓礼冲她挥手。
贺毓眨了眨眼,软绵绵地伸手,“早上好。”
廉晓礼跨过门槛,走了过来,“你今天吃面吗?”
贺毓歪头:“不然呢?”
廉晓礼坐在了贺毓边上的木板凳上,“除了面还有别的吗?”
贺毓指了指上面的招牌,“当然还是面,你没吃早饭?”
廉晓礼嗯了一声,“本来想去前面买粉丝包的,看到你坐这里就来啦。”
贺毓:“看来你不爱吃面。”
廉晓礼:“也不是,就很随便啦。”
明明都是一样的校服,廉晓礼的校服看着好像还是有点不一样,贺毓看了又看,在廉晓礼脸都要被看红的时候喔了一声,“你的校服改小了。”
这个时候的校服还没以后学校那种仿日式仿韩式的那些,总是有点肥大,你领小一号吧,又更丑。
怎么穿都看不出腰身,活像是个大水桶。
廉晓礼穿起来就很精神,贺毓发现她的收腰了,按理说衣服料子就那样,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可能是改的人技术高超,居然让人觉得眼前一亮。
“被你看出来了啊。”
廉晓礼要了和贺毓一样的面,她捧着脸看着贺毓笑,新柳一般的眉毛弯起的时候让人的心都不由自主地变软。
“那是我厉害。”
贺毓也不谦虚,“你妈给你改的?”
廉晓礼点头,“好看吗?”
贺毓嗯了一声,“你长得漂亮嘛。”
她从小到大都嘴甜,而且夸人不会让人觉得刻意,轻飘飘的一句让廉晓礼很是受用,又挨她近了一些。
大排面上来的时候分量远超于前,贺毓哇了一声,“刘婶这也太大碗了。”
女人一双眼睛老大,刘远生像他多一点,浓眉大眼的,刘闻声更像她早逝的丈夫,温尔尔雅,只是弱不禁风了一些。
“你得多补补,是我们家远生太……”
贺毓嗨了一声,“没事,我和他从小就这样,您也别太自责,我也有错……”
廉晓礼就听着贺毓和刘家的阿姨的说话,她觉得贺毓这人这个时候又是一条鱼,有些话被她说得滴水不漏,还觉得这小孩懂事。
等刘婶走了,贺毓才吐出一口气。
廉晓礼:“这么有压力呀?”
贺毓:“毕竟刘远生差点破相,我也有错,这医药费算来算去的可麻烦了。”
廉晓礼到现在还很惊讶贺毓居然能和男孩大打出手还不落下风,看着她一只手吃饭的样子又觉得可怜,问了句:“你能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