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临岚点了头,景渊才拉着人,沿着鹅卵石小路,慢慢往南天门走去。
在景渊的哄骗下,临岚被他乖乖牵了一路。眼线是有的,不过景渊要屏蔽或者制造假象也不是什么难事,不然刚才也不会当场起玩心让临岚走两步。
回到谧幽宫殿,景渊送他回偏殿。临岚进屋前,轻声道,“他说的话,你别放心上。”
“冬耀的话就算了,挑着离间的话题讲,没看出那群女娥就是他安排的吗?虚伪得很,又算计人。老帝君的话,”景渊看了临岚一眼,心血来潮,问道,“你想生吗,小神君?”
临岚愣了一下,接着勉强笑道,“我知道了,你这是又在和我说笑,男子怎么可能怀孕生子?”
景渊却没有和他一起笑了,他定定的看着他,正经道,“我都知道了。”如果不是自己事先查清楚,如果他介意临岚隐瞒他,他也不会淡定地由着冬耀说出来。换作是一般人娶个男妻能生子,那真是意外收获额外惊喜了,但他和临岚有名无实,不在乎这个。
临岚一听他说的话,那一点笑容在脸上僵住了。
景渊说,“你别担心,更别害怕。虽然各界知道了你的消息,真正知道你特殊,并且敢在鬼界动手的,真没几个。”
自从逃出妖界临岚就不在怕的,整天提心吊胆的还怎么过日子?倒是眼前的人……这么关心做什么?他深深地看了景渊一眼,想知道他怎么想的,问道,“那你呢?”
景渊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觉得他这话问得有些伤人,像是对他不信任。他脸色冷了下来,反问道:“你是怕我‘监守自盗’吗?那你为什么还选我?”
第19章
是夜,鬼城第一南院,黄花馆。
房内,一位清秀的红衣男子按了琴弦,止了尾音,抬眸看一眼软塌上的玄衣男人,见他正盯着虚空中某处走神,便起身款款走过去,柔声问道,“王上可是有心事?”看他手中的酒杯已空,很是自然地把它接了过来,拿起边上的精巧酒壶给他倒满。
景渊心不在焉道:“没什么。”他接过杯子,百无聊赖地轻轻晃着,酒香醇厚,他随口道,“这酒倒是不错。”
“王上喜欢就好,这是荷妈妈特意备的。”思依应道,在他身侧的椅子坐下,找着话头问道,“听说鬼后回宫了?”
景渊“嗯”了一声,抬头看了他一眼。思依长相柔美,偏像女子,性情温和,进馆的第一天便被景渊看上,于是只能是接待他一个客人。鬼王风流,寻欢作乐多年,但进他眼的只有这位思依公子,而今天他却想来跟他道别,仅仅是为了那个动辄招雷的小神君。
这事还得从白天说起。
他当时带着几分怒气问临岚为什么选他,那混账玩意儿怎么说来着——看你顺眼?
景渊一听,怒意更深了。他看临岚神色淡淡,语气平平,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丝毫没有一点有求于人的自觉性,也没有一点安抚人的眼力见儿。说几句好听的会死吗?那一张敷衍冷淡的美人脸景渊看着就分外搓火。
他恼羞成怒,坏水又开始往外冒,不怀好意地笑道,“顺眼是吗?也就是说,不介意被我上,愿意为我怀孕生子了?”
临岚听了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你方才不是还让我……”
景渊摇摇头,嗤笑出声,“是啊,你放心吧,你以为你好看,你盛世美颜?在我眼里你也就排了个中等。本王对你一丁点兴趣都没有,像你这样的,无趣又无味。”景渊伸手,轻轻抬了一下临岚的下巴,一脸高傲道,“说真的,还不如一个男倌。”
说完收了手,当着他的面从袖中摸出一方手帕,三俩下擦了擦碰过他下巴的手,转身的时候把帕子随手一丢,潇潇洒洒地走了。
身后的临岚是什么神情,景渊也没回头去看,走的时候通体舒畅。
至于此时坐在这里是什么感受,简单来说,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思依看着面前微拧着眉的鬼王,伸出两指轻轻按了按他的眉心,“不曾见过你这副神情,是出了什么事吗?”
“思依,”景渊伸手抚过思依肩前的秀发,遗憾道,“我今后,不过来你这边了。”
思依垂眸低头,“应当的。”鬼后回城,鬼王不该再在外头鬼混了。他看着景渊抬手一口喝了杯里的酒,便道:“荷妈妈从不许我喝王上的酒,你不来,我以后更无缘喝上一口了,”思依抬头,真情灼灼地看着他,“我可以尝尝吗?”
景渊将他的深情看在眼里,自然懂得他是什么意思,可还是没接受他的暗示,目光落在前方桌上,随意一指酒壶,“你……唔。”话没说完便被思依凑上来的唇堵住。
“思依?”景渊皱着眉头退开了些,“前几年不是说好了吗?”
“王上也知道过去几年了,”思依委屈道:“自从你成婚后我们便只是‘君子之交’,以后你都不过来了,今夜最后一次,好吗?”他俯身向前,一手按着景渊的肩膀,一手去揭他的衣襟。
景渊不知道思依今晚居然会这么热情,可他此刻心里想着事,再加上本也无心应付这事,心不在焉地伸手去推他肩膀想把人推开些,却反而被握住了手,接着思依偏头过来亲他的侧脸。
景渊正要再推开他,谁知周边竟然杀意顿显,景渊本能地以自身为中心,一手化出灵力结界一挡,同时一手揽过思依把人护在怀里。
思依顺势跌坐在他大腿上,景渊视线得以看清,只见近在身前的一根雪白鞭子被结界反弹回去。
景渊赶紧放开思依站了起来,看到了被他灵力震退而背抵在了墙上的临岚。看起来应该是伤到人了,临岚脸色苍白,气息不稳,一手按在胸前,一手握着冷月。
景渊吃惊道:“怎么是你?”他匆匆绕过桌子上前去查看他的伤势。
思依也跟过去,问道:“这位是?”其他两人无暇应他。
临岚本身怕黑,为了加快速度,圈地术所用的灵力都是翻着倍数用,来时自身情况仅算得上良好。
他生气归生气,也没拼着全力攻击人,自己更没太多防设,打起人来相当有恃无恐。
鬼王修为高深莫测,对待来袭者,下手不论轻重。所以一个下手留情,不设防;一个手重,道行深,造成了眼下这情形。
临岚脚步不稳地往前走了一步,不再依靠着墙壁借力站着,那样显得没气势,他尽量挺直腰身,眉眼冰冷,看着景渊,用拿鞭子的手指着思依,“为什么让他喝我的酒?”还以这么令人厌恶的方式。
他一出阵法就撞上他们俩人黏在一起,说不出什么感受,只是觉得整个人很是不舒服。他知道景渊爱寻花问柳,可心里清楚和亲眼看到,是有极大的区别。
景渊刚扶上他的手一顿,问道,“你的酒?”
第20章
门外一个女人骂骂咧咧的声音由远及近,夹杂着几人匆忙的脚步声,这会儿景渊还听到外面像是有房屋倒塌的声音,他一瞬间似乎明白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房门被拍得砰砰作响,“公子,鬼王大人,请您出来为我们做主啊,外头……”女人还没哀嚎完,门后的思依开了门,问道,“怎么了,荷妈妈?”
徐娘半老的荷妈妈看上去是被吓得花容失色,喘过一口大气,道,“花街上有人拆楼,已经扒下两座了……咦?”她说话时瞟到了房内还有第三人,问道,“送酒的公子,你怎么在这?”
景渊一听,心情复杂,再看临岚怒形于色,景渊默默在心里盘算一下他今天都做了什么:先是拿男倌羞辱人家,然后自己又跑来黄花馆,即便他本意不是来消遣快活。再接着还喝了临岚亲手酿的酒,与人行为亲密被目睹,无意中刺激了他,最后还把他打伤了……外头动静又大,景渊都能想象明天流传出来的版本是什么样的了,无非是鬼王夜宿南院,鬼后捉奸在床,最后鬼王痛下打手……总之,鬼王真不是个东西!
临岚冷冷看了她一眼,没有作答,荷妈妈看向鬼王,继续倒豆子般告状,“那帮鬼兵,一上来话也不说,直接拆,楼下伙计阻止道,‘鬼王在此’,为首的那位还笑说,‘拆的就是鬼王的下榻处,’您看看这是鬼办的事吗?”
脚下震感逐渐明显,思依听着楼下外面“轰隆”声响越来越大,催了景渊一声,“王上……”
景渊看看思依,又看看临岚,一点下巴,“让他们拆!”心里巴不得临岚多拆几座,这样一来双方一对比最好能打成平手,鬼后不至于吃太大亏就行。
思依意外道:“王上!”
荷妈妈更是急得就要扑坐在地,被思依一把搀住,看向景渊,奇怪道,“这是为何?他……”思依再看临岚时,才想通了,这人容貌昳丽,神色倨傲,能让鬼王如此紧张的,不是鬼后又是谁。他暗骂自己不识抬举,荷妈妈更是糊涂,这些年来竟没有看出给鬼王送酒的就是他的鬼后。
思依这时低眉顺眼地点了头告退,扶着荷妈妈就要出门。
荷妈妈哪里肯罢休,“哎哟……”一出声便被思依用责备的语气警告道:“妈妈!”她从未见思依这么严肃过,当即噤若寒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