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六点,沙尘暴预警的广播再次在住宅区里响起。
王耳站在阳台上仰望天空,透明的防御系统开始加强防护,原本光洁无缝的半圆状球体一点点沉降分离,出现了外网和内网装置。
一道器械化的声音从空中传来,“请广大市民注意,SMS安全管理系统正在升级防御,禁止一切高空作业。预计从10:20分开始,将有一场黄色预警级别的沙尘暴袭卷淞边,局时风力预测6~7级,阵风8~9级,请广大市民提前做好防护准备,减少出行,关闭门窗。”
没有任何感情的机械声一遍又一遍重复播放,提醒着人们即将到来的危险。
王耳茫然地望着周边的一切,目到之处一片平静。
室内响起规范化的提示声,“沙尘暴即将来袭,请广大市民提前做好防护准备,减少出行,关闭门窗。”
接着又细致地介绍防护小知识,面面俱到,对沙尘暴的处理方式已经成为人们生活里必不可少的常规知识。
九点左右,王耳和两名昆虫异种关在一起,他们的理智清醒,性情温顺,不会随意攻击。
现在因为特殊情况,被研究所统一管理,以防他们趁乱逃跑。
注射追踪剂时,瘦瘦的年轻人笑嘻嘻道:“普林叔叔,研究所对我这么好,我是不会跑掉的。”
被叫做普林的工作人员面无表情道:“我信你这张嘴才有鬼。”
三人注射完追踪剂后,透明的玻璃门再次把他们封闭在狭小的空间里,叫尼坤的中年男人望着外面道:“要是沙尘暴能来厉害点就好了。”
瘦瘦的年轻人叫椿,是被椿象感染的异种,俗称打屁虫,他严肃道:“只要沙尘暴能突破SMS安全系统引起混乱,我们就能离开这里。”
尼坤:“起风了。”
王耳看着外面井井有条的世界,忍不住问:“你们,想逃到,哪里?”
椿:“我想去城市。”
尼坤:“我想去自然区,不想遵守他们的社会规则。”
王耳:“知加老人,那里可以去。”
尼坤颇觉诧异,“你也知道知加先生?”
王耳点头,“他,很厉害,那里是淞边,异种们的乐土,我曾去过。”
椿好奇道:“那你怎么又回来了?”
王耳郁闷道:“被抓,回来了。”又道,“我想去,城市,更大的。”
尼坤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不要沮丧,或许今天就是逃跑的时机,现在我已经感受到风的频率了。”
椿激动道:“那是属于自由的气息!”
十点零五分,他们从大屏幕上的实时监控看到蔚蓝的天空开始暗沉,太阳被厚重的云层遮盖,天空中刮起大风。
十点零十六分,来自内瓦岗北部的沙尘暴以千军万马的形式朝淞边奔袭而来。
由于监控中心的实时画面是从星际空间站传来的,近距离的高空角度往下俯瞰,数不清的尘埃沙砾在风暴的带动下排山倒海,一点点将荒芜的自然区吞噬。
属于SMS安全系统的声音再次传来,“请广大市民注意,沙尘暴即将到达淞边。请广大市民做好防护,减少出行,关闭门窗。”
“请广大市民注意……”
机械化的声音一遍又一遍重复循环,三人死死地盯着屏幕,仿佛从中看到了自由。
椿忽然道:“我太紧张了,好想放屁。”
尼坤:“给老子憋着!”
短短两分钟,三人眼睁睁地看着沙尘暴将整个淞边城市吞没,尽管他们处在封闭的空间里,仍旧能听到外头的天空中传来自然愤怒的声音。
屏幕里一片昏黄,全是尘土飞扬。
它们以嚣张的姿态向世人宣布,在不久的将来,它们将成为这里的主人。
王耳趴到门口努力观望外面的情况,却一无所获。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黄沙漫漫,一层又一层覆盖到防御系统的透明隔离上,犹如沙画般,毫无章法。
事实证明,常年与自然的坏脾气对抗,造就出星际人类强大的智慧与创造力,这点沙尘暴并不能影响人们的正常生活。
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二十分钟后,一道尖锐的警报声忽然被拉响,整个城市上空全是来自SMS安全系统的警报声。
紧接着,机械化的警示声响起,“警告!警告!西区坐标R轴1.1Y射线发生故障,该区域沙尘暴将灌入城市,请广大市民减少外出,关闭门窗,保护呼吸系统。”
“警告!警告……”
不断重复的警告声扰得人心惶惶,研究所里的人们激动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才我联系过上面,好像是人为失误引起的,问题不大。”
“我就说,黄色级别的沙尘暴根本就影响不了防御系统,该把操作不当的工作人员解雇!”
仅仅只隔了两三分钟,沙尘暴在风力的作用下从漏洞灌入城市,瞬间黄沙漫天飞舞,很快就入侵到研究所来了。
尼坤望着外头的乌烟瘴气,忽然一头栽倒在地,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王耳被突如其来的情形吓了一跳,顿时手足无措,一旁的椿奋力拍打玻璃墙,请求救助。
外头的工作人员发现异常,立即进来查看,谁知刚蹲下身,一道臭屁熏来,味道腐臭,堪比核-武-器,直接把他熏得半死。
见工作人员还在顽强挣扎,椿再接再厉,又放了一道臭屁。
工作人员扛不住两眼一翻,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这不,连王耳都有些受不了,他虚脱地扶住玻璃墙,脸色发青,只觉得呼吸困难。
装死的戏精尼坤翻身擦掉白沫,麻利的把工作人员拖到门口用他的指纹开门,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椿率先跑了出去,尼坤见王耳愣怔,一把将其拖走。
三人朝入侵进来的沙尘方向奔去,借助它们的掩护逃跑。
很快有人发现了异常,研究所当即进行紧急封锁。
不止他们逃跑,其他奇奇怪怪的东西也各显神通变着方法跑掉了。
智能机器人出动,对他们进行逮捕,场面一时陷入混乱中。
椿的反应极其迅速,在危险时刻,身体忽然发生裂变,衣服撕裂,爆发出半人半虫的形态。
一对坚硬的盔甲翅膀从后背冒出,瞬间飞上高空逆风而行。
有那么一刻,王耳特别羡慕,他为什么不是一只臭虫。
接着尼坤也裂变了,脖子“咔咔”作响,头顶冒出两根淡黄色触角,身躯通体碧绿,蜕化出前足,中足和后足,整个人呈蝗虫形态,体型非常巨大。
那家伙很讲义气,振翅高飞时还不忘把王耳捎带上。
两人冒着沙尘逆风而行。
防御系统的外网上落满了尘土,内网上也残留不少。
整个城市仿佛从灰土里捞出来一样,到处都脏兮兮的。
街道上空无一人,所有门窗关闭,几乎密不透风——这是专门为抵御沙尘暴而设计。
昆虫的属性令尼坤对风的频率异常敏感,他抱着王耳穿梭在密密麻麻的高楼里。
起初他飞行得相对轻松,渐渐的,越接近防御系统的故障区,阻力就越大,飞行得愈加艰难。
意识到自己成为了绊脚石,王耳的身躯变成了细小的藤蔓缠到尼坤的身体上,这样一来,尼坤要轻松不少。
外头的风力已达八级,愤怒地肆虐着人类的智慧结晶,企图将它彻底攻破。
然而对于尼坤和王耳来说,那些愤怒是属于大自然的野性召唤。
抱着对自由的渴望,尼坤奋力一搏,逆风冲向故障区的入口处。
巨大的阻力带着破坏性的损毁,只听“砰”的一声,尼坤的身体被风力反弹回来,重重地摔到防御内网上。
一次失败,再来第二次,第三次……
折腾了五六次,王耳也有些吃不消,当即示意他避开强风,从内网边缘靠近外网试试。
尼坤听他之言,小心翼翼地切入到外网故障区。
王耳顶着巨大的阻力抛出藤蔓,它一点点分枝,随后长出密密麻麻的触须吸附到防御外网的内壁上,缓缓往出口处延伸。
数不清的藤蔓被吹落到内网上,它们却像找到了能安家立命的地方,一层又一层,无休止地将缺口覆盖,直到内网窟窿被植物彻底堵住。
从外网灌进来的风沙被分散到内网中,阻力要小得多,尼坤当即振翅冲天,王耳被他带出了防御系统。
巨大的风力把他们吹散了,王耳犹如壁虎断尾,切断了与内网连接的藤蔓。它们迅速枯萎,主人则随风飘去。
那一刻,王耳抱成团飘荡在风沙里,尽管身体受到创伤,他却无比快慰,他终于重获自由,又重新回到了自然的怀抱。
藤蔓在空中与沙尘共舞,如同浮萍般不知要飘向何方。
它乘风而行,越过无数山川,越过拥挤城市,越过贫瘠荒芜的广袤大地……最后落到一处丘陵地带。
这里离淞边已经很远了。
掉落到地上的藤蔓隔了许久才舒展身体,确定周边没有危险后,王耳才渐渐从藤蔓的状态恢复成人体。
白皙的皮肤上沾满了尘土,整个人灰头土脸的,赤-身-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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