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不可思议道:“没想到阿瞒在数术一途造诣这般深,也不知你看的是什么书籍,难道是曹大长秋生前搜集到的孤本?”
“不是我祖父得到的孤本,你就当是我无意中得到的孤本吧!”曹瞒得意地尾巴都翘上天了:“就不信这些题目还不足以引起琴姑娘的注意。”
侍女恭敬地接过吹干后的竹片,将它们搬到了琴姑娘的院落里,没多久便匆匆带回了竹片来报:“姑娘说,于数术一途不感兴趣,公子请回吧!”
曹瞒心思转了转,已经猜到了那琴姑娘压根就没打算见他们,他想了想对侍女道:“我再写一份,你为我带过去给琴姑娘看看。”
侍女不置可否,安静地等候在一旁,在她看来,这位公子的努力全都是在白费,反正到头来都是一个结果,琴姑娘不会答应见人的。
曹瞒勾了勾唇,又写下了一份题目,首列写着《初级物理》四个大字。
如果说数学题目让荀彧看不懂,那么《初级物理》不仅浅显移动,还新颖有趣!
什么是力与运动,什么是物体受力平衡,什么是摩擦力,什么又是光的折射,如此种种,能令人一眼就看明白的内容,生活之中的各种细节包含在其中,有一些经典典籍上似乎也有记载,却绝对没有曹瞒所写的简洁易懂,也没有他画的简图那么生动有趣。
荀彧渐渐看入了迷,对于一个一心向学的学子,一名恨不得将竹简抱在怀里的求知之人而言,这《初级物理》的诱惑太大了。
侍女又将竹片送去给了琴姑娘,没多久便再次抱了回来,遗憾道:“姑娘还是看不上公子所写的孤籍。”
荀彧视线落在侍女手上的竹片上,满脸渴望:她不要,我要啊!
他对《初级物理》非常感兴趣!
曹瞒咧嘴笑,悄声对荀彧道:“你要是喜欢,回去我给你默写全本。”
而后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侍女,淡淡道:“我还有别的孤籍。”
荀彧不赞同道:“阿瞒,适可而止!那琴姑娘显然不想见人。”
“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琴姑娘的再三推脱,让曹瞒更加好奇,究竟是“欲擒故纵”的把戏,还是当真另有隐情?
他低下头,再次写下了一行字《论胭脂水粉对脸蛋化朽木为神奇的效果》。
荀彧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他惊道:“你一个男子,怎么对胭脂水粉那么了解?”
曹瞒自信将竹片给了侍女,要她再带去给琴姑娘。
不久,那侍女满脸不可置信来报:“姑娘答应为你们弹琴了,还请公子随奴婢到姑娘的院落。”
琴姑娘的院落坐落于青楼后方幽静的角落,她似乎与传闻中的一样,潜心学习,不慕名利,流落风尘非她所愿,她做能做的,是让自己过得更好,并且想法子学习到更多的知识。
“琴姑娘的进学之心,令人敬佩,如今这世道连流落风尘的女子都愿意潜心修学,为何天底下那么多的富贵人家有好条件,却养出了一个又一个纨绔子弟?”曹瞒说话的时候,视线盯着侍女看,企图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
侍女紧张地额头冒汗,眼神不自然地飘远了一些。
荀彧毫无所觉,很单纯地回答曹瞒道:“或许正是如荀六叔所说的,‘过于安逸则令人懒惰’吧!”
曹瞒看了他一眼,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小彧也太好骗了,一会儿你别出声,看我的。”
二人来到琴姑娘的院落,被引入了一间宽敞的屋内,屋子里有绿植,也有美食与佳肴,不远处则树立起了淡色的屏风,琴音自其中传来,环境惬意,令人心旷神怡。
侍女引二人在其中坐下,为他们酌酒布置菜肴,能够边吃边听曲子,享受这一刻的宁静祥和。
一曲终了,侍女出声询问曹瞒:“姑娘想问二位,那《论胭脂水粉对脸蛋化朽木为神奇的效果》的作者为谁,可有完本?”
曹瞒笑道:“姑娘为何不亲自来问,而是由你来转告?”
侍女顿了顿,低声道:“我们姑娘伤了嗓子,口不能言。”
曹瞒的猜测又重了几分,他又问:“那么她为何不出来?”
侍女的神色明显有些慌乱,她低垂着头答道:“姑娘容颜受损,丑于见人,还请公子莫要逼迫姑娘。”
“怎么就逼迫了,她就算是丑,我也愿意看看她长什么样,好歹付出了孤籍,至少让我见见人吧?”曹瞒纠缠不休,对那侍女连连追问。
那侍女都快哭出声来了,荀彧拉了拉曹瞒的衣袖,小声道:“算了吧!这样不好。”
“怎么不好了?总得让我见一见看了我孤籍的人长什么样子,什么口不能言,容颜丑陋,怕不是借口吧?”曹瞒意味深长道:“还是说,你们怕暴露什么?”
侍女抵抗不住曹瞒的咄咄逼人,却见屏风后的身影起身,拉开了屏风走了出来,佳人穿着一身素白的襦裙,脸上带着面纱,遮住了脸颊上暗红色的胎记,那双眼眸清亮而有神,竟是一双丹凤眼,她的手指莹白,轻点侍女,安抚她被为难后全身抖动的模样。
自始自终,她都没有说半句话,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注视着曹瞒与荀彧,看得荀彧不自在地扭过了头。
曹瞒没有反应,反而视线锐利地盯着她看,荀彧难得见曹瞒无礼地对女子咄咄逼人,他小声劝曹瞒:“算了吧,你又何必为难一个姑娘?”
“我才不会为难姑娘,若要我守礼谦让,那他也得要是一个姑娘啊!”曹瞒大咧咧说道,却见那琴姑娘抬眸,目光中透露出意外之色,显然没料到竟然有人能看出他的装扮!
那琴姑娘站直了身体,眼神危险地眯了起来,上上下下打量了曹瞒片刻,张口道:“你是怎么发现的?我这一身装扮,本该毫无破绽才是。”
听他说出口的声音,分明是个清凉的男声!
侍女满脸震惊,急切唤道:“公子!”
荀彧一时失手,手中的酒盏跌落在了底下,他张大了嘴,盯着琴姑娘直看。
那琴姑娘的声音清朗,显然是男子的声音啊!就连他摘下面纱后的面容,都是画着丑妆的男人,从底子来看并不丑。
在曹瞒揭穿了他以后,男人的一身气质完全变了,原先是恪守礼仪的弱女子,一下子变成了洒脱不羁的风流子!
曹瞒冷哼一声,他很想说:论女装,我若是称第一,还没人敢在我面前称第二的!
荀彧的世界观瞬间崩碎成了渣渣,空白的大脑呆滞着眼神,显然备受惊吓。
曹瞒碍于身边友人在场,又有些男子气概的自尊心,有一个陛下嘲笑他就够了,再多一个知道他女装那他面子往哪儿搁?
“你全身都是破绽!”曹瞒傲然道:“肩膀没有女子的骨架却穿会显露肩形的衣裳,画的妆容不够细致,没能遮掩住眼睛,就连走路的仪态与鞋子都漏洞百出,这我要是看不出来,那可真是睁眼瞎了。”
睁眼瞎荀彧:……
男人勾唇:“从你所写的竹简来看,你的才华不低,甚至对胭脂水粉钻研颇深,也难怪能够看出我的伪装,只是今日你出现在此究竟为了什么?是专程冲着拆穿我而来的吗?”
曹瞒哈哈大笑:“并非如此,我也不过是好奇罢了,在你弹奏的时候我就在猜测这姑娘胸怎么那么平整,没有好身材怎么能算是合格的花魁的,果不其然,还真是个男人,哈哈哈哈!”
他一定要将今日所见所闻说给陛下听,让他也跟着乐呵乐呵。
荀彧惊疑地左看看右看看,他不可置信道:“你早就知道他是男人?”
曹瞒答道:“看到他出现以后我才确定的,小彧难道看不出来吗?”
荀彧摇头:“我一点都没看出来!”
面前这个,若不是他开口说话了,他还真以为是个女人了!
“只是,你一个男人来青楼做什么?还来弹琴接客,总不可能是人牙子卖来的吧?”荀彧满脸纠结,颤抖着手指着那人,特别想像个老学究那样叨叨: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男人爽朗道:“我与我那性子恶劣的友人打了个赌,结果输了,愿赌服输,就要按照赌注在这青楼待上一个月,并且为这里的姑娘们赚上百两银的脂粉钱。”
曹瞒见到个会穿女装的男人,兴致被调动了起来,他耿直说道:“你要是想要效果逼真,就不该穿容易暴露缺点的襦群,而是应该穿艳丽又暴露的衣服,露出一半胸膛与胳膊,大咧咧走到人前。那群文人自诩文雅,不好意思盯着你看,自动就会将视线撇开。”
曹瞒是在认真教他该怎么正确地扮女装而不被发现,听在其他人的耳朵里却像是在讽刺,毕竟哪一个男人会一本正经地教另一个男人穿暴露的衣服来扮女人?
侍女愤愤不平道:“公子不要与他们啰嗦,他们是来砸场子的,从一开始此人就对您纠缠不清,非要见您,显然来者不善啊!”
曹瞒哈哈笑道:“话不能这么说,我今日来此见到了你,却是觉得你非常面善,不如交个朋友如何?日后还能互相探讨一下怎么玩胭脂水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