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看,清瑾原本拿在手里的那本书,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她歪靠在美人榻上和着眼睛,应该是睡着了。
睢宁放下了笔,也没有动,甚至在发现清瑾睡着之后,连呼吸都刻意放缓了一些。小雅跟她说,大祭司自昨日出门,就没有回来过,所以清瑾应该是忙碌了一天加一夜才对,然后还惦记着给自己上课的时间,回来以后也没有顾上休息,还要看着她做题,这会儿应该是支撑不住,才睡着的。
睢宁有点儿心疼,她也说不好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就是觉得看着清瑾这样依在美人榻上的样子,十分让人怜惜,明明清瑾从来都不会给人这种感觉,可偏偏看着这样的清瑾,她就有种冲动,甚至连睢宁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冲动。
等她再回神的时候,就已经到了清瑾的跟前,低头看着清瑾,合上眼睛的清瑾柔情许多,低头就能看见清瑾的睫毛,那么长,像是一把小扇子一样,遮在她的眼睛上面,她知道,那双眼睛挣开的时候,会是多么的光彩夺目,顺着睫毛再往下,是清瑾的鼻子,清瑾的鼻子很挺,鼻头是圆润的,让人忍不住就想伸手碰一碰,睢宁心头一跳,错开眼没有再往下去看,再往下就是清瑾的唇,不用看她也知道,清瑾的唇有点儿薄,是水润润的红色,不着脂粉是最天然的本色,令人痴迷的颜色。
她有点儿慌,捂着心口皱了眉,睢宁也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对清瑾的容貌这么伤上心,甚至到了闭上眼睛,就能在脑海里将清瑾的样子一点点描绘下来,明明,她没有格外去注意过清瑾的样子,可她的样子就是已经刻进了她的心里。
睢宁很不自然,不小心就碰到了清瑾,匆忙间赶紧弯腰去把清瑾掉在地上的书捡了起来,刚起身,清瑾就已经挣开了眼睛,意识好像还有点儿昏,撑着太阳穴就问睢宁:“什么时辰了?”
“还早。”睢宁哪里顾得上时间,这会儿心都恨不得要从嘴里跳出来了,方才她不敢去看清瑾的唇,眼下清瑾醒了,却总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要往清瑾脸上去看,明明知道这样是很失礼很唐突的,可眼睛,好像已经不是她自己的了。
“你做完了?”许是刚刚醒来,清瑾的嗓子还有一点儿沙哑:“拿来我看看。”
睢宁并没有先去拿试题,倒是先把清瑾脱下来的披风给她拿了过来,给清瑾披在身上低声说道:“小心着凉。”
清瑾拉了拉身上的披风,随口问道:“我睡了很久吗?”
睢宁递上了自己解的题,低着头像是犯了错一样地回答:“阿宁也不知道,开始的时候大人还在看书,后来我在做题,也没有注意到大人,也没有给大人披个衣服,要是大人着了凉,阿宁都不知道该怎么、怎么跟小雅姐姐交代了。”说这句话的时候分明是在自责的,好像都是因为她没有照顾好清瑾一样,才让清瑾这里打盹,也没有给清瑾拿衣服,反正都是她的错,只是到最后却说了一句没法儿跟小雅交代。
清瑾果然顺着她的话说道:“你跟她有什么好交代的?可是她曾嘱托了你,要你守着我的?”
睢宁老实说道:“是阿宁自己想守着大人的。”不等清瑾开口,她又说道:“阿宁应该照顾好大人的。”
清瑾一边看着睢宁解的题,一边听她说着自相矛盾的话,听着听着就又笑了:“你倒是没把自己当外人。”
见清瑾脸上又露了笑容,睢宁下意识就挪开了视线,有点儿不敢去看,心口好像藏着一团火气一样,有点儿发烫:“是大人没把阿宁当外人。”
“你呀。”清瑾也只是应了一句不明所以的话,就没有再细说别的,反而低头开始认真看起来睢宁解的题,一边看一边点头,看着另外附加的一张纸的时候,就放慢了速度:“这是你自己想的?”
说的就是那道超出睢宁能力范围的题了,睢宁看了一眼,才小声说道:“大人说了不会故意为难阿宁的,这是怎么回事儿?”声音不大,也是软软绵绵的,但是里面竟然还有点儿小小的质问的意思,更或者,有点儿像是小女儿的撒娇一般。
清瑾拿着那张纸对她说道:“本来是想为难一下的,没想到阿宁这么聪明,竟然没有为难到你,看来平日里的课业难度是应该再加大一点儿了。”
“大人,大人,不要!”本来还有点儿小骄傲的人,立马就怂了,扯着清瑾的袖子连连求饶:“大人就饶了阿宁吧,再难阿宁就学不会了,到时候要被大人嫌弃了怎么办?这样就很好了,一点点按部就班的教,虽然慢了一点儿,但是扎实,对不对?”
清瑾本来就是故意逗她一逗,见她这么紧张,确实没有骄傲自满的现象,才说道:“你底子本来就不好,是应该稳扎稳打一点儿,切记忌骄忌躁,不可妄自称大。”
睢宁哪里有不明白的道理,但是听清瑾跟她讲道理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乖巧点着头,表示自己都明白,也感谢大祭司的一番教导,教导完了以后,又扯着清瑾的衣袖晃悠了一下:“那阿宁这次的答卷,大人可还满意?”
“满意。”话音才刚落下,清瑾就微微蹙了眉,然后按住了太阳穴的位置,她有头痛的毛病,平日里保养的好,并不是常发,就是昨天一日夜累着了,又没有休息好,再加上方才在这儿打了一会儿盹儿,可能也有点儿着凉,这会儿就觉得头又一阵阵抽痛起来。
不等她说什么的时候,太阳穴的位置上就搭上了一双手,指腹还带着一点儿温度,动作轻柔地帮着按着穴位,一边揉着,一边说道:“大人是不是又头疼了?”语气满是关心与担忧:“大人该好好休息的,若是休息不好,很容易引起头痛的旧疾。”
“昨日事忙,顾不上。”清瑾也没有细说,往后靠了靠,让自己更舒服一点儿,然后就闭上了眼睛:“有阿宁这手艺,倒也不愁。”
“那怎么能行。”睢宁小声说道:“大人不头疼的时候,阿宁也可以给按的,疼起来不仅大人难受,旁人看着也心疼。”
她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是并没有想很多,说完以后才觉得很不合适,那是神殿大祭司,谁心疼,她吗?她凭什么去心疼大祭司?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心疼神殿大祭司?
可话说出来,就没有收回去的道理,睢宁看着清瑾长长的睫毛,那把小扇子就在她心里,扇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漩涡,一咬牙,干脆直言道:“阿宁很心疼。”
她说了出来,心里莫名就等着一个期待,期待着清瑾的回答,可清瑾并没有给她什么回答,闭上眼睛的清瑾好像是睡着了,根本就没有听见她说的话,不禁又有一些懊恼,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想让清瑾听见,还是不想让清瑾听见,如果清瑾听见了,她又在期待清瑾一个怎样的回答呢?
睢宁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看着清瑾,心里有个声音,就是那样说的,然后她就跟着那个声音,说了出来。
合上眼睛的清瑾心里并不如她表面上那么平静。
那丫头还小,不过十几岁的年纪,所言不过只是凭着一腔热血,她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可清瑾不一样,她已经经历了太多,早就见惯了各种世事,她不像睢宁一样单纯,在听到睢宁说这话的时候,她心里是起了波澜的。
清瑾大约知道这是个什么意思,或许睢宁不明白,但是她是懂的,那种感觉,那种悸动,她或许没有经历过,但是出于人的本能,她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儿,小丫头在什么都还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动了心,还是对自己,那究竟是好还是坏?
清瑾心里有点儿乱。
她从来也没有想过这些,她的人生就是一场修行,甚至将毕生奉献于神殿就是师傅从小灌输给她的,这些世俗的情情爱爱与她而已,只能是负累,清瑾一直都是这样以为也是这样约束自己的,她冷着一颗心晨钟暮鼓,她自己是注定了要一世冷清的,却也不曾想过,会有这样一个小丫头,天真烂漫地就这么闯进了她的生活里,清瑾不得不承认,这丫头给她的生活带来了变化,甚至她已经开始习惯了这丫头的存在,可以特意为她留出一段的时间就等着她来,也可以为她暂时放下手里忙着的事情,趁着昏暗的天色赶回清云宫,为了怕她等。
清瑾不是那种会欺骗自己的人,对于心的修行她早就已经透彻,她是承认自己对这小丫头是有好感的,甚至几次都想把她带到清云宫,让她留在自己身边,那时候或许只是想留一个贴心的小丫头,可现在,她还是这样想的吗?
她不确定了,起码在睢宁开口说心疼的时候,她就不确定了,对清瑾来说,这是一个难解的题,在她过往的人生中,她不曾遇到过这种类似难解的难题,她没有解过,也无从下手。
第23章
对于清瑾来说, 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对于睢宁,就简单多了。
她专心为清瑾揉着穴位, 一心只想着让清瑾能舒服一点儿, 希望能尽自己所能为清瑾减少一些痛苦,她为清瑾好,当然也是希望清瑾以后也能顾念今日的情分为她好, 说白了, 这就是一个交换而已, 她现在的付出, 都是为了以后能从清瑾这里得到回报, 而清瑾的那个回报, 她愿意倾其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