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像某个人的记忆一样,”谢源源嘟哝道,“不是全息的了。”
四个人眼前,是一扇紧闭的木门,里面不断穿出争论的声音。
“……别说了,先生,我们是不会答应你的要求的!”院长的口吻近乎呵斥,“我们救了你的命,这完全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因为我们信奉主,也要与祂的子民良善,但打破这里的宁静,让镇上的人为你们提供庇护所,我们做不到,也无权决定!”
伤疤男似乎又说了些什么,修士的男声也跟着沉缓严肃地加进来,挨个反驳了他的提议。
“……战争已经结束了,”他说,“平静的生活唾手可得,为什么还要参与进不必要的纷争?”
“那男的想干嘛啊……”谢源源探头探脑,用上见翡翠,也看不到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杜子君点燃一支烟,面无表情地道:“战争快要结束了,看来他们还打算做打家劫舍的活计,这里与世隔绝,刚好适合做个隐蔽的据点。”
谢源源啐道:“神经病,自己没爹没妈不知道回家啊?”
闻折柳耸了耸肩膀:“说不定就是没爹没妈没有家,所以才会干出这种事情呢。”
里间的争论还在继续,外面有个人似乎再也忍不住了,金发的少女神情阴森,重重推开房门,正对着房间里的三个人。
“你给我滚出来。”她嘶声道。
男人的神色一下变得异常慌乱,但瑟蕾莎——圣修女却不管其他的,一把攫住男人的脖颈,单手把他拽出了院长的书房!
男人大声惨叫,院长和修士也吓了一跳,但瑟蕾莎的面容狰狞如修罗恶鬼,她怒吼道:“你这条野狗,我有没有让你快点滚出这里?!你现在又在做什么,想死吗?!”
眼见男人吓得哆哆嗦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扬手一推,就把他直甩出了几米远,狠狠摔在了地上。
“给我滚,”她阴狠地说,“明天,今晚就带着你的干粮和行李滚!滚!!”
男人不敢和她硬碰硬,当真连滚带爬地飞速跑远了。
“瑟蕾莎……”修士担忧地看着她,“你还好吗?”
谢源源瞬间动容:“嚯,好男人!一般人看到这女的单手提人,吓都要吓死了,结果他最先关心的居然是她好不好,难怪圣修女喜欢他嘞。”
作者有话要说: “凡情之所钟,永远结局参差,泪笑难同,因此,它的快乐永远要敌不过它的苦痛。”改编自莎士比亚,《维纳斯与阿都尼》
第220章 修女(三十)
“别贫啦,”闻折柳看着眼前的景色, “我还在想, 她到底为什么要离开修道院呢……”
说来就来, 瑟蕾莎转过头去,这时候, 她又不再是唬人的恶鬼了,她的眼睛里含着忧愁的泪水,宛如被风吹皱的湖泊, 怔怔望着年轻的修士。
“他不是好人, 他的手上沾过血, 如果放任他待在这里,只会把这里都毁了的!”
院长和修士对看一眼, 院长的神情犹带着惊异的惧怕——她从未见过有哪个身材纤细的女子, 能够把一个成年男子拎起来甩出去的, 修士的目光却包容依旧, 他说:“看在主的份上,别生太大的气, 瑟蕾莎……”
“你们不相信我?”瑟蕾莎极力争辩, “倘若你当初不把他背回来……”
“我们不能放弃任一个生命, ”修士双手合十, 蔚蓝如海的眼眸里波动着哀求的情意, “就像我……主啊,就像我们当初没有放弃你一样。”
瑟蕾莎咬紧牙关,悲伤而愤愤不解地摇了摇头, 她提起裙摆,转身便飞快地跑远了。
玩家们的视线跟随着她奔跑的方向而移动,谢源源问:“她要去哪儿啊?”
“去问神奇海螺,别问我。”杜子君叼着烟道。
很快,他们就知道圣修女要去哪了。
她捂住心口,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随后收拾了自己的衣物,带着一副地图,连夜走出了修道院。
“啊!”谢源源叫了一声,“她手里拿的地图,不就是我们箱子里的……”
“她的目的地,应该是地图上唯一一个大湖。”贺钦说。
闻折柳道:“明白了……她这是想借助水源,尽快恢复人鱼心脏的力量啊。”
“她重伤成这样,都能把一个大男人甩起来打飞,心脏哪怕恢复一点,她都有能力保护修道院。”杜子君若有所思,“但很可惜……我当初接触心脏,即便有珑姬的许可,都用了一个小时,她的话……”
他笑了一声,口吻中没什么同情的意思:“等到她回来,应该刚好能碰上屠镇和修道院里的人被杀的场面吧。”
谢源源唏嘘不已:“唉,好惨。”
就在瑟蕾莎偷溜出去的时候,不小心撞上了打草回来的修士,他的袖子挽到手臂,虽然身上脏兮兮的,但那双眼睛依旧温润澄澈得像是晚霞托捧出来的宝石。他意外道:“瑟蕾莎?你要去哪里?”
瑟蕾莎没有发现他,登时吓了一跳,胳膊上套着的行囊跟着砸在地上,从里面掉落了一堆东西。
其中,一个笔记本就飞摔在修士脚边,书皮夹住的稿纸也随着纷纷滑出。看瑟蕾莎手忙脚乱地收拾,修士便俯下身体,帮她把笔记本和稿纸收拾起来。
“这是……”
瑟蕾莎大叫道:“不许看!”
说着,她便扑上去,把笔记本抢到自己手中,同时将那些稿纸用力地胡乱撕成了好几块纷纷扬扬的碎片。
“我……我要离开一阵子。”她双颊发红,强装镇定地说,“很快就会回来,所以没什么……完全没什么。”
修士愣住了,瑟蕾莎语无伦次地道:“很快!三天……不,两天!我会回到这里,然后和你们一起生活……我会保护你们的!记得提防那个人!”
修士拦不住她,只能看着她三下五除二地重新收好东西,然后快速朝着门的方向飞奔而去,留下他站在原地,仅在地上拾起了一张没来得及被收走的纸片,纸页还残存着模糊的字迹。
瑟蕾莎日夜兼程,赶到湖泊的地点,但正如杜子君所说,人鱼心脏的力量还不完全属于她,她在深湖里下潜了足足七天,才终于在第八天的清晨爬了上来。
“迟了。”杜子君漠然地道。
——没错,迟了。
她赶到旷野的边际,望见旷野的尽头燃起滔天的火光;她狂奔到森林的边际,看见黑烟冲天而起,遮蔽了星星与月亮;她踉踉跄跄,步履蹒跚地走到镇子的边际,看见遍地焦炭的死尸,更远处的修道院寂静如死,只是点着漫山遍野的火把。
瑟蕾莎找回了自己的力量,但是她想用力量守护的宝物,已经被人夺在地上砸碎了,践踏成了千万捧离散的晶亮齑粉。
她像夜中呼嚎的山鬼,茫然地哀叫着她爱的人,爱她的人,这声音与山风汇合在一起,犹如地狱岩浆喷涌的声音。修道院灯火通明,男人们粗野的笑声仿佛兽群聚众,但她现在无心报仇,无心追究,她只想——
她是一头复仇无门的母狼,双目血红,围着修道院的牢笼怨毒打转,但她终于摸到了门路,发现了后山那道深深的渊谷。
瑟蕾莎纵身跃下那里,在满坑的尸骨和血中找到了修士的尸体。
他清澈宁静的眼睛至死都没有完全闭上,脸上尽是污血和混合的泥沙,脊椎碎裂,怀中还牢牢搂着一个孩童冰冷的尸首——他是为了保护这孩子而死的,虽然他保护的对象最终也没能活下来。
瑟蕾莎带着绝望和微薄的期望跳了下去,圣修女抱着爱人的尸骨爬了上来。
所有背叛者,屠杀者和戕害者都死在了极度的恐惧与痛苦中,她犹不满足,进而拿出了那本禁忌的法典,想要复活死人。
四个人沉默地看了许久,谢源源才轻声说:“但死亡是不可逆转的。”
“无论能否逆转,她都已经坚决打算这样做了。”闻折柳怜悯地看着她,“……她知道这是不会有结果的吗?”
贺钦望着那本邪典打开的书页,一字一句道:“如其在上,其必现于下;如其在内,其必现于外……下如同上,上如同下,依此成全太一的奇迹。”
闻折柳回过神来,皱眉道:“听着耳熟……这什么书?”
“……翠玉录。”贺钦说,“这是翠玉录。”
闻折柳吓了一跳:“那本牛顿翻译的炼金术宝典?怎么会在圣修女手里?!”
贺钦摇了摇头,神情居然显出了少有的凝重:“麻烦。”
“这是什么级别的道具,”杜子君问,“几个S啊?”
“没有S,翠玉录没有等级。”贺钦道,“它指导道具的创造与编程,除了凌驾于一切的新星之城以外,它就像一本程序编码大全,能将所有道具解构成一堆无用的数据……区别只在时间的长短。”
“……我没想到,”贺钦的表情很难看,“他们居然会把翠玉录给圣修女撑门面。操,真傻逼他妈给傻逼开门,傻逼到家了!”
他们说话间,幻境内日升月落,星移斗转,纵使圣修女拥有翠玉录这种堪称bug的道具,但在一切既定的结局里,她始终无法复原这辈子最珍贵的东西,只能让死亡与重生一次次地反复在凌晨的三个小时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