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今鸥迟钝地眨了眨眼睛，轻轻“哦”了一句，然后挤出一个笑容：“我当然没多想啊，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切。”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没错似的，他又加了一句，“别自恋了好么，顾老师？你以为祁弋喜欢你，其他人就都要喜欢你么？”
顾扉舟偏过头去，眸子里的光瞬间黯淡，他嗤笑了一声，自嘲道：“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一路走回酒店的途中，两人之间的气氛都很微妙的奇异，回到房间后，顾扉舟让林今鸥先洗。
“可是，我没带换洗的内裤，”林今鸥说道。
顾扉舟开口：“我这里——”
不等顾扉舟说完，林今鸥突然低吼：“我不穿你的！”
“我这里也没有适合你穿的，”顾扉舟坚持把那句话给说完了。
“我知道！”林今鸥又吼了一句，“尺寸不对呗。”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而后双双捂着肚子在笑。等笑够了，两人之间方才那点奇异的氛围也终于不翼而飞。
顾扉舟再次开口：“下面有个超市，我给你下去买。”
“还是我自己去吧，”林今鸥说，“万一你尺寸买错了呢？”
“不会，”顾扉舟说道，“我可以目测。”说着就把林今鸥从上到下打量了两三遍。
“……”
林今鸥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开口，“行吧，我还要洗头。那你去买，反正就在楼下，也快，我先去洗头洗澡，一会儿你买好了我说不定正好洗完了，我动作快。”
顾扉舟若有所思：“快？”
林今鸥翻了个白眼：“……滚吧你。”
顾扉舟笑着点点头，就直接下楼了。
到了超市，顾扉舟先去买了内裤，随后又去了睡衣区，可这个超市不算大，睡衣也只有中老年款式的，别说大少爷了，就是他自己，打死也不会穿的，他就拿着内裤去结算区了。排队结账的时候，他才想起来没跟林冉瑕说林今鸥的事情。
“瑕姨，”顾扉舟说话向来开门见山，“我回墨城了，林今鸥今晚不回去了。”
林冉瑕一时没反应过来顾扉舟回来了和林今鸥晚上不回家了有什么必要的联系，只是愣愣地问道：“什么？”
“我说，”顾扉舟耐心地说道，“林今鸥今晚跟我在一起，您别担心。”
林冉瑕问道：“你们在哪里？”
顾扉舟：“附中旁边的一个酒店。”
“……”林冉瑕知道顾扉舟是个懂分寸的人，虽然听到“酒店”的时候觉得有些微妙，但她还是觉得自己不能多想，只是叮嘱道，“好的，那你们多注意安全。”
注意安全……这对话总感觉哪里怪怪的，顾扉舟沉默了会儿，说道：“好的，我们会的。”
“但是小鸥没带换洗的衣服啊，”林冉瑕补充道。
“没事，我正在买，”顾扉舟瞟了眼手里的内裤，“我知道他的尺寸。”
“……”林冉瑕神色微妙地挂断了电话。
**
顾扉舟回来的时候，林今鸥还在浴室里面洗澡，这是公寓式酒店，而且冰箱、洗衣机、烘干机、微波炉等家具一应俱全，阳台上还有一个小水池，顾扉舟便拆了新买的内裤，洗干净后用烘干机烘了会儿，便完全干了。他又在自己的行李箱里翻了一件旧的棉衬衫，而后敲了敲浴室的门。
“开门，”顾扉舟说道，“内裤和睡衣给你。”
林今鸥只开了一条小缝儿，顾扉舟便看到一条细长的胳膊伸了出来，把他手里的东西拿走后，冷漠地关上了门。
顾扉舟：“……”
林今鸥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顾扉舟正在跟祁弋聊微信。
舟：祁弋，我这边这两天可能会有事情要麻烦你。
祁弋：没事，你有什么问题尽管开口，我一定尽全力帮你。
舟：好，谢谢。
祁弋想了想，决定还是要问一下，毕竟在人民群众的眼里，能麻烦到警察的事情，应该不是什么很微不足道的事情。
祁弋：你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舟：不是我。
祁弋：那是，今天跟我们一起吃饭的那个男生？
舟：嗯。
祁弋：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他是你的什么人？怎么叫你顾老师？
舟：他是我邻居家的小孩，暑假给他辅导了几天的功课，他就叫我老师了。
祁弋：哦。
舟：我在追他。
祁弋看着这条微信，苦笑了一下。都说女人的第六感很准，其实在感情方面，男人的第六感呢跟女人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祁弋：扉舟，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做事说话都很直接。
顾扉舟叹口气，其实他能感觉到祁弋对他还存着那份心思，但他不能回应这份感情，更不想仗着他人对自己有好感就让别人帮自己做事情。可是这两天林今鸥的事情，说不定需要警方的帮忙，他认识的人里，只有祁弋是在公安局工作的，所以他只能先断了祁弋的念想，如果对方还愿意帮他，他到时候就能以普通朋友的身份去回馈这份人情。如果不帮，他也没什么好埋怨的。
人生在世，没有谁就应该为谁做些什么。帮你是情分，不帮是本分，他向来拎得清。
所以林冉瑕帮他和他们家的时候，他记住了这份情，因此几个月前林冉瑕请他帮林今鸥补习功课，是还这份情。现在，他心甘情愿帮林今鸥找到事情的真相帮他洗掉“作弊”的嫌疑，也并不是毫无目的。
他的目的就是林今鸥本身。
顾扉舟按了按太阳穴，回复了一个“嗯”，又叮嘱他这件事情不要告诉林今鸥。
祁弋：放心，我不会的。
祁弋：他还不知道你喜欢他？
顾扉舟有些头疼。
舟：不知道，我没跟他说过。
舟：等他先高考完吧。
祁弋心情突然有些沉闷，顾扉舟向来是个很直接的人，开门见山、快刀斩乱麻是他的作风，可在面对那个男生的时候，却是小心翼翼，特别的温柔。
就这样一个直来直去的人，现在却瞻前顾后，应该是……真的很喜欢吧。
他回复了个“哦”之后，便退出了微信。
顾扉舟抬起头来的时候，林今鸥正好从浴室走出来。
男生身后是白色的雾气，脑袋上湿哒哒的还淌着水，滴答答地顺着脸颊和脖子收进了圆领里。对方穿着他的一件旧衣服，那衣服他买的时候本来就买大了一号，男生穿着它，就更加的宽松了，脖子那里宽松，腰部那里宽松，衣服也长，正好遮盖到了臀部，再往下，就是一双笔直的大长腿——他没有多余的棉质裤子给大少爷当睡裤。
顾扉舟觉得脑子里乱哄哄的，一朵朵的烟花不停地平地升空炸起，砰砰砰的响作一团。
他吞了口唾沫，倏地站了起来，而后径直掠过林今鸥，冲进了浴室，嘭的一声把门给关了。
“……”林今鸥站在原地，干毛巾擦着头发，无辜地眨了眨眼。
浴室内，顾扉舟双手撑在水池上，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突然感觉有什么热热的东西滚过自己的鼻腔，再次睁开眼睛时，看到了水池里面的水里，漂浮着已经晕开了的血。
顾扉舟：“……”
看来，他脑子里不光乱，某种颜色的废料还挺超标的。
顾扉舟出来后，林今鸥已经靠在床头玩手机了，他顺手把自己的和林今鸥的衣服塞进了洗衣机里，而后开口：“明天去外国语学校找教务处那位刘老师？”
“可以，”林今鸥头也不抬地玩着手机，“都听你的安排。”
**
经过顾老师一个月的调.教，大少爷已经养成了五点半准时起床的生物钟了，而顾扉舟也有早起晨读和晨跑的习惯，时间正好也是五点半，一年四季，春夏秋冬，雷打不动。所以，当两个人五点半的闹钟同时响起的时候，他们的眼睛几乎是在瞬间就清明了。
只不过，眼睛是清楚了，脑子却都有些不清楚。
比如，大少爷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会以这么一个近乎是娇羞的姿势躺在他顾老师怀里的；再比如，顾老师也不是很明白明明自己睡觉还挺安分的，怎么一双腿就把人家大少爷给紧紧夹住了呢？
两人几乎是在瞬间弹开的，像极了简谐振动里小球走到最短路径后又弹开一样。二人坐了起来，林今鸥看着顾扉舟眨眨眼，仓皇道：“我、我去背书！”
顾扉舟点点头，哑着嗓子说道：“我去下面晨跑，上来带早饭给你。”
总之，这个清晨的尴尬程度不比上回大少爷发烧时两人抱一起睡觉时醒来后来得低。
两人用完早餐，便打车去了外国语学校，可是到了校门口，两人有些懵，他们被门口的保安大叔给拦了下来。
“我打电话让人来接吧，”林今鸥有些无奈。
顾扉舟：“找谁？”
林今鸥看着对方，有些心虚地眨眨眼：“就一个普通朋友。”
顾扉舟又问道：“谁？”
林今鸥有些烦躁：“就杨灵珊，我昨天来也是她跟保安打的招呼。”
顾扉舟皮笑肉不笑：“杨灵珊？就那个party上要跟你喝交杯酒的女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