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多了,小公主该畏惧还是畏惧,但两只白猫的追逐关系明显掉了个个儿。白华甚至开始对全体布偶猫产生了心理阴影。
办公室里总少不了八卦,无论员工的平均年龄段是在哪一个区间。白华自认为对人类了解深刻,却始终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非要对着猫讲它主人的八卦呢?
某女同事:“小白主人好帅,和你一样呢哈哈。”
白华摇着尾巴:谢谢。
某领导:“小傅不错,提拔一下。”
白华眨眨眼,异色瞳中流露出不解的光芒:提拔……什么意思?可以赚更多的钱?我养不就好了?
某男同事面带诡异笑容:“你主人条件那么好,还单身,他是不是……嘿嘿。”他双手都竖起大拇指,比划了一个形象的动作。
“喵……”
白华微微张嘴,让他看清自己下颌那两颗尖利的牙齿。
男同事连连后退,赶紧跑了,生怕白华上来就是一口。
白华一扭头。才懒得咬你。
大概大半年后,两人搬进了新房。时光荏苒,转眼间,十年过去了。
第18章
夜色朦胧。
白华的指尖冰凉的玻璃相触,就在他们刚搬来没多久的时候,附近的一片老牌商圈逐渐革新,在短短几年中成了全国有名网红打卡地。
窗外灯火通明,设计师匠心独具,和谐的光柱连至天际,斑斓色彩中车水马龙。直面这座不夜城,白华想,无论看多少次,他的心都会悸动,为人类造出的奇迹折服。
而傅司只注意了白华的尾巴,诚实而迅速地反映着主人的心情。
“哇……”白华喃喃道,随即双眼放光,“好亮好漂亮!”
这样的话几乎每晚都要听到一次,但傅司仍然发自内心地笑了。他现在是三十代后半,笑起来眼角有难以察觉的细纹,年龄增加为他平添了一份神秘而庄重的气质。
白华整个人都要贴到玻璃上了,傅司说:“白华,别看了。”
外貌与十年前丝毫没有改变的青年挪开了视线,依依不舍的样子。傅司按下按钮,窗帘自动闭合。
白华拖拖拉拉地向傅司走去,没骨头似的趴在傅司身上。
傅司摸摸白发的头,手指插入他的白发,轻柔地从头顶顺到发梢。白华用鼻尖去碰傅司的颈侧,鼻尖上还带着玻璃的温度,冰冰凉凉。
“唔。”
“别躲,你扯到我头发了。”
“根本没有。”
“扯到了扯到了扯到了……”
傅司好笑打断他:“本来就没有。”心里有点疑惑,他们是不是越活越回去了?这对话,也许,可能,似乎很幼稚。
他感觉白华今天的精神特别好,一晚上到处晃悠,还和白华说了。白华把下巴垫在傅司肩上,心说你是不知道,我昨天刚死了一回,又搭了一辈子进去。
他用尾巴去骚弄傅司的手,终于让傅司痒得不得不放开。
“好了好了,哈哈哈哈哈!”
他大笑着松手,茶几上的手机震动,白华回头抓过来。
“我看看……”
白华的SNS账号最近已经逐渐减少了更新的速度,他的外表不会改变,时间久了总会有人生疑的。他早就关掉了消息提醒,现在能接收到的只有新闻。
他兴致缺缺:“没什么意思。”
傅司也侧头去看了一眼,某个家喻户晓奖项的年度评选结果“新鲜出炉”,他对此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然后他听到白华的下一句话:“全猜中了。”
啊?
只见白华自顾自地调出自己账号,最新发出的第一条下的数据,即使是他不怎么关注,也能明白这是如何爆炸的状态。
白华翻看了几下便关掉了,毫无征兆地直起腰来“啾”地吻了一下傅司。
傅司自然地回应他。
两个人静静地在一起坐了会儿,半天不说话,也没人觉得无聊。傅司很享受这样宁静的时光,他升职加薪做到高层,事儿越来越多,偶尔甚至生出点生无可恋的感觉来。
白华在一旁无意识地落井下石:“阿司,你长白头发了。”
他挑出一缕自己的白发,比着看了看,瞪大眼睛。
“和我头发的颜色一样!”
傅司苦中作乐,突然觉得这样似乎也不错了。反正他年轻力壮这件事,自己和白华明白就可以。
他戳了下雪白的猫耳,白华佯怒地咬住他的手指。
“下个双休要不要开车出去?”
他的恋人张开嘴,想到傅司狂野的车技,默默低下头:“我觉得睡觉比较好。”
“你自己说的要养我,光睡觉可不行。”
傅司将手盖在白华的手上,白华的手始终很凉,不像曾经是猫咪那样,随时温热。经过了很多事,很多人从生活中离开,景物不再如旧。过去那张全家福上,大家却始终幸福地微笑着。
——就像现在。
有些事连傅司都已经忘却。比如,在他大学毕业典礼前一个晚上做的一个梦。
这个梦奇奇怪怪,以至于傅司第二天早起便忘得一干二净,只有一股莫名出现的情感在心中流淌。
梦里只有一个声音,听不清,他却可以清晰地理解。他认不出说话人的性别年龄口音,甚至是语种,而能感受到迟疑。
它在表达一个美好的愿望,说白华能够与他永远在一起,只不过要代价,如果对方不愿意,他或许不能再拥有下一世。
傅司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那声音犹豫着还想问第二次,他干脆利落地醒来。
醒来后,心脏强力地跳着,白猫安稳地睡在他身侧。傅司心里出现了一种自父母过世后,最强烈的激流。而后,随着他的意识慢慢清醒,激流逐渐缓和,最后悄然融进清晨的空气中。
“呼——”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窗外传来鸟鸣,天亮了。
第19章
地震、海啸、大型战争,千禧年早已成为废墟里的过去,教科书中的神秘时代。当战争打到不知道第几十场,地球终于撑不住了。
本来研究武器的统统转为研究方舟,终于在地球彻底崩溃前将剩下的那点儿生命全数撤离。在漫长的方舟旅行中,生殖隔离逐渐减弱,即将抵达新的宜居星球时,原地球上的物种已经完成了数次洗牌。
这座宜居星球山清水秀,风景秀美不亚于地球,唯一不好的地方在于……其上也有生命存在,而且是发展过一定文明的。
那怎么办?方舟首脑冥思苦想,最后简单粗暴地决定和他们谈谈。怎么谈?他带着洁白手套的手轻抚过方舟中枢上,那被锁在层层防护下的小巧红按钮。
原住民们都惊呆了,见过无耻的,这么无耻的见过吗?!对此,首脑只是冷酷地表示我们能源也快用完了,眼瞧着即将成为茫茫宇宙里一颗星星,走投无路了才来求助你们啊。放心,我们拿了东西就走。
原住民不是蠢货,当然不可能信他的鬼话。星际战争一触即发,星球战斗力不如方舟,外面想方设法地谈判争取时间,内部举全球之力造武器。意思是你来呀,我们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了。
鱼死网破的日子在紧张气氛中不断逼近,就在星球原住民全民皆兵准备捍卫领土时,这座极为庞大的方舟……它掉头就跑了。
银发的首脑笑容甜得像朵花:“谢谢星际兄弟们的支援哈,我们家乡的情况缓和了很多。那么就不叨扰了,我们这就返航!以后欢迎贵星也来我们家乡看看!”
而且跑得飞快,仅过了半个小时,星球便再也巡查不到方舟的踪影。
可见他们说的能源不足,真的是句鬼话……
方舟在宇宙中航行,船上的人换了几代,终于回到地球。
废土中开出一朵朵白色小花,证实了这片土地生命力的顽强。遗失的灵魂守护着剩余人类在残破的遗迹中建起崭新文明。
傅司睁开眼睛。
他机械性地起床,叠被,换衣服,然后走下楼放在餐桌前。
喝下一口冰牛奶,他才真正从睡梦中找回自己清醒的意识。
傅司的父亲从报纸中抬起头来:“困成这样,怎么了,阿司?”
用力眨眼,过长的眼睫毛因此微微颤动。傅司有些迟疑地说:“今天总觉得……和平常不太一样。”
“当然不一样!”样子三十出头,系着围裙的成熟女性用隔热手套端着一盘西多士,热气腾腾,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她放在餐桌中间,对傅司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带些许狡黠:“今天是阿司第一天上高中的日子啊。”
他父亲“啊”了一声。
“什么?你不会连这个都不记得了吧!”
“怎么可能,我是开玩笑,开玩笑的……”
父母拌嘴,傅司慢条斯理地咬下一口早餐,安静地旁观。
时钟的分钟已经划过表盘一半,傅司的父母的对话突然停下,反而一起攻向傅司。
“阿司,你要迟到了!”
傅司点头,喉结一动,喝完了杯里的牛奶。
他抓起书包,父母送他到门口。母亲焦急地催促他快一点:“开学第一天,可不要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