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正阁有两层,第一层是书房、小客厅和两间偏房,第二层则是卧室、剑室、露台,阁外花草成片,紫藤花缠绕成花墙,阁前一池春水,种着紫莲簇簇。
“这里就我一个人住,这房间都空得很,晚上你住一楼。”水长欢请楚天遥在客厅坐下,一边吩咐照料守正阁的仆从将偏房收拾一间出来。
拎起茶壶倒了两杯茶,一杯放到了楚天遥前面,“这个时候都过了膳堂饭点了,你想吃什么,我去拿。”
“随意就好。”楚天遥喝了一口茶,茶香清浅,余韵却悠长,“是叠翠春茶。”
水长欢喝了一口,“还真的是,”忽的一皱眉,“这叠翠春一向只有律心门有,你喝过?”
楚天遥瞟了他一眼,“上次水掌门送信到山庄,送了一罐。”
“哦,我忘了,你先坐,我去拿吃的回来,隔壁就是书房,你可以去看看。”水长欢放下茶杯,自己出门了。
楚天遥坐了一会,起身走到门外,清风拂来,带来些微的花香,他伸出了右手,夜风带着灵气缠绕在他指间,手指微弯,灵气化作了一只萤,朝着远处飞去。
水长欢很快就回来了,拎着两个食盒,摆在了客厅里间的小圆桌上,“我家饮食清淡,荤腥少,不比山庄的饭菜。”
楚天遥看了下桌上的菜,两碟清爽小菜,一碟青菜,一碟酥炸的椒盐小银鱼,一碟麻酱水豆腐,两碗草木炖的鸡汤,还有两份米饭,“看着不错。”
“那就吃饭吧,在我这里不需要客气。”水长欢将筷子递给楚天遥,自己也坐下来吃饭。
安静的吃完饭,水长欢勤快的收走碗碟,又取了果子和糕点过来,“我怕你晚上饿,这些放着,饿了可以吃。”
“多谢水公子了。”这个水长欢还真是细致,十分热情好客。
水长欢只怕自己不够周到,侍从过来禀告说客房收拾好了,他自己先去看了看,觉得桌上的花瓶有些鲜艳了,他让着换了个青瓷瓶过来,瓶里也只养着两枝浅粉的桃花,这才带着楚天遥过来看房间。
“你看看还有哪里需要改的?住的房间,还是要舒适喜欢比较好。”
“都挺好的,水公子也累了一天了,去休息吧。”
“那好,有什么需要你就跟我说,我就在楼上。”水长欢嘱咐了一下,从这房里出来,去了书房。
楚天遥关了房门,坐了一会就熄了灯,半掩的窗口,流萤慢慢的飞了进来,落到了他掌中,楚天遥进了内室,放下床帐,过了一会他身形一隐,悄无声息的就出了门。
万卷阁是在守正阁的东边,夜里一般无人,唯有水文柏日常在里面看书,五层书阁,放满了各种书册,今夜的水文柏坐在三层楼,这里的书他是一层层的看过来的,看了几十年,如今也才看到了三层。
踏进万卷阁,楚天遥走上三层,站在书架旁看着坐在那里的水文柏,传闻里文雅君子果然是名副其实,水长欢长得与他有些三分相似,这样看来,水长欢应该是更像他母亲。
不过细想了一下,曾经和现在,都不曾听闻水长欢的母亲究竟是谁,只是有一点传闻,说这掌门夫人早逝,其他的是一点也没有听说。
“秋枫丹露,香车系在谁家树,迢迢云路,鸿雁高飞杳无处。”看着书的水文柏细声吟哦,愁在眉间,苦在心头,“你如今可好呢?”
☆、半杯茶香夜暖心
在律心门里小逛了一圈,楚天遥才回到守正阁,一楼的书房还亮着灯,楚天遥也就顺便进去看了看,水长欢坐在书案后,正看着一本书,不时还提笔做笔记,很是专注。
看了一会也有些无聊,楚天遥回了房间,这个律心门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也没有发觉有魔门的痕迹,那前世的所谓勾结魔门又是什么缘故?
平白空想也是无趣,坐了一会,楚天遥再次出了门,这一次到了书房,轻轻敲了敲门,水长欢出来开门,“是你啊,进来坐吧。”
水长欢给他倒了一杯茶,“看你熄了灯,我还以为你睡了。”
“有点认生。”
“那要不要找本书看?”水长欢指了指书架。
楚天遥走过去,随意挑了一本,水长欢看了一下,是一本写名山大川的游记,“你应该去过很多地方吧?”
“也没有,很多地方都没有去过。”前世一直清心修行,不问世事,不踏红尘,自然没有去看看这大好山河,这一世也是差不多,唯有修行时多关注了些世事,后来入了藏剑山庄后,也就只有谈生意的时候顺路去过寥寥几处。
“那你为什么不修行呢?你若修行了这些地方都好去,御剑来回,省时省力。”水长欢是觉得像楚天遥这样,不修行是挺浪费的,若楚天遥入了仙门,那如今的仙门公子榜,必是要再更新一番,像楚天遥定是居于榜首。
楚天遥微微笑了笑,他都出手两次了,这个水长欢竟然都没有发觉,这警觉性比起叶重云差的不是一点半点,这般马虎天真的样子是怎么当魔君的?
他这一笑,是发自内心的觉得好笑,浅浅的弯着唇角,可眸中也显现出了笑意,让他整个人似乎都柔和了一些,显得更加真实了点,水长欢还未见过他这般笑,何况这灯火之下,更添几分朦胧秀色,不由得稍微愣了愣。
“你笑起来真好看。”一句话不经思索便说出了口,说完意识到不妥,忙掩了嘴巴。
楚天遥敛了笑意,“你怎么就确定我不是修行人呢?”
“你说的啊,而且你也没有灵力。”水长欢轻咳了一声,暗暗提醒自己慎言。
“哦,我说的你就信?”
难道不该信?水长欢有些疑惑,转念一想也是,这个人说话似乎也不算话,上次还答应要休妾,也没有做到,“是哦,你也没有休了你的妾室,都是骗人的。”
楚天遥轻摇了下头,“对于叶重云你了解多少?四年前他被魔门重伤,被你所救,其后便在律心门修行,那他与魔门是有什么恩怨吗?”
水长欢没想到楚天遥竟然了解得这么清楚,“你怎么知道?”
楚天遥看了下他,“我夫人知道,我当然就知道了。”
水长欢讪笑,没想到他们夫妻还真是无话不说,“那一次魔门是在追杀两个律心门的弟子,重云是被波及的,他见义勇为相助,受了重伤,我将他带回来医治,只是那时候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也没办法通知他亲人。好不容易捡回了条命,养了半年才能行走,他急着回去洛宁城,没想到一回去就得到了你们已成亲的消息,他心灰意冷,后来才专心修行。重云为人端正,品行也好,修行刻苦,与人和善,重情重义,是个真正的好人。”
“原来如此。”叶重云和魔门并没有牵连,至于律心门和魔门,这仙魔打打杀杀也是常事,不奇怪。
水长欢叹了口气,有些语重心长的道,“如果你能够好好待你夫人,我想重云绝不会去打扰你们的生活的,他所愿的也就是易姑娘能够幸福。”
“既然水公子管我的家事,那我也就问问水公子,听说律心门的掌门夫人是仙门有名的美人,可是真的?”楚天遥这一问纯粹是瞎问的。
“哪里的传闻?我娘我都没见过,甚至都不知道我娘的娘家在哪里,这传闻肯定是假的。”水长欢摇了摇头,“你的消息一点也不准确。”
“令堂仙逝了?”
水长欢摇头,“我也不知道,我爹从不跟我说我娘的事,也没人告诉过我,是生是死,我是全然不知。”这一点他也是不理解的,小时候看到别人有娘,他也问过,只是没有得到答案,后来长大了,他也就不问了,只是心中很是遗憾,若能知晓一些,有个念想也好。
这般看来,这个水长欢也是有些可怜,看他茶杯空了,楚天遥给他添了些茶,白瓷茶杯倒满五分茶,灯光之下茶色略深,热雾袅袅升起,像是隐在云雾后西边的霞彩。
水长欢抬眸看他,他神色依然浅淡,可这添茶大概算是他的安慰吧,水长欢不由得抿了下唇,拿过茶杯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润过唇瓣,浸着舌,溢满腮,流入喉,暖了心。
“那楚庄主的父母亲人呢?”看楚天遥风华应该不是一般人家,倒像是世家公子,可世家公子哪有入赘的?
楚天遥睫毛轻颤,父母亲人?这些似乎都是十分遥远的事情了。他出身王侯之家,出生后就体弱多病,家仆带他求仙问药,那一次遇见了他的师父,师父问他可愿修行,他幼年早慧,就自己应下了,从此离了纷扰红尘,步入仙门。
父母膝下儿女甚多,也不差他这一个,久未有消息,只当他已病死,他十五岁那年,他生母病逝,至于生父妻妾成群,亲缘早已淡薄,也就从无念想了。两世为人,在他心中,亲恩已淡,唯有师恩至上了。
“应该都挺好吧。”算来他父亲也有六十几岁,不复健朗了。
这应该两字,也是藏着太多的无奈,“搞不懂这些大人。”水长欢觉得感情一事实在是有些麻烦,虽然父亲没有说过什么,可他也知道,父亲心中一直在惦念着他的母亲,否则这么多年也不会对那些献殷勤的仙门女子都不理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