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望着我,夕阳透过树叶映着他好看的眉梢,他冷冷开口道:“你是谁?”
我见他虽受了伤,但运剑干净利落,身法不凡,估计是个不好对付的江湖角色。
心中反应一下,便有了计较:“我是谁?本少爷乃是安州城北员外府邸的小公子,你问我,你又是谁?”
本少爷此话编的很是顺溜,连城带镇加老窝,全套告知详尽。
他看着我不发一言,眼底慢慢溢出一丝笑意,这笑容诡异,含着几分讥诮的意味。
我背后开始淌冷汗,莫非本少爷这出自我介绍编的不好出了纰漏?
我于是又道:“你笑个什么。”
他不答话,只挑起眉头看我,似笑非笑道:“满口胡言。”
我冒出冷汗,只听他道:“安州城北我可从没听过有什么员外府,那里倒是有一座藩王府邸,不过三年前襄陵王迁居都城,那府邸此时已变成一座空府了。”
我闻言笑的尴尬,只后悔自己没有好好阅读鬼差仁兄入凡间前给我看的这一世的记载卷宗。
对面那人见我不语,便将剑身轻轻往前送了一送,我只觉喉头有暖暖液体留下,心下暗叫一声不好,眼下要赶紧转移他的注意才有机会脱身。
他挑着眉头饶有兴致:“哑巴啦?”
我摇头:“没有。”
他道:“那为何不答话。”
我说:“在下现下`身体不适,答不了话。”
他愣了一愣,见我前言不搭后语,于是道:“你想耍什么花样?”
我道:“在下真真身体不适。”
他轻笑:“哪里不适?”
我抬手指着脑袋:“此处不适。”
他哦了一声,道:“莫非是吓得脑袋都不灵光了?”
我摇头,作胆颤状忘了他一眼,然后目光停留在那松散内袍里的一片白`皙肌肤上:“在下乃是脑子发热,望见一处春|色实在是难以移眼。”
我确实是脑袋发热了,此话一出,便觉脸上一麻,对面的仁兄一巴掌把我呼出半丈远。老子摸着左脸从地上爬起来,恨恨望着对面手忙脚乱穿衣服的人,心中颇不是滋味,人长的这么好看,脾气怎么这么差!
我转身准备开溜,结果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慢着。”
衣服这么快就穿好了?!
我回身道:“这位大侠,我见你气息虚弱想必也是在此运功疗伤,我不过从这路过,又不曾打搅你,咱们都不是闲人,各自忙各自,就此别过吧!”
话音刚落我只觉耳边刷刷作响,几根飞箭贴耳际直擦而过,我一惊,一个转身闪入树后,下一瞬,便看见左右密密麻麻地飞箭急速穿过。待箭雨稍缓,探头一看,从蒙雾中现出三三两两人影,随后愈来愈多,直到把空地布满。我倒抽一口凉气,转头向对面一望,望见不远处的树后躲着方才那人。
我皱眉,心想这是什么状况,于是冲树后那人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冷冷一双眼睛盯着前面不语,我也顺着他的目光往前一看。
这一看不得了,我差点背过气去。人头攒动个个拿着弓箭,我再一看其中有些腰间悬了长剑或短刀,长眼的都晓得这些明明白白都是些正儿八经的江湖人士。
老子气乐,心中了然,这些人马是冲方才那个玉面小子而来,此时不分青红皂白,要把我也牵扯进去。
前面传来动响,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带着树叶沙沙作响:“苏若言,你识相的话就快快束手就擒!交出那东西我便饶你一命,别躲躲藏藏,敬酒不吃吃罚酒!”
树后那人闻言冷冷看着前方,一垂袖子,里头探出一把短刀。
银白的刀刃上泛着蓝光,我心下一惊,那不是寻常的短刀。
苏若言望着前方对我道:“不知公子读过三十六计中的第十八计没有,擒贼先擒王,那姓蒋的奸人躲在重重人马之后,你说……”他刀身一偏,蓝光四现:“我能不能数丈之外取他人头?”
不能,那是绝对不能,莫说你现在身负重伤,就算你没有受伤,那密密麻麻地人墙也不会让你的飞刀挨到那姓蒋的半根毛。
我见他心中激动,约莫是见情势危急忍不住要狗急跳墙,于是制止道:“疯了才会拿飞刀射他,就算你成功,搞死那个头儿,他身边的人马也不会放过你!”
他愕然,转而收回视线,垂目冷静下来。
又是一波箭雨,树叶被带起飞的满天都是。
我从方才到此刻背上的冷汗一直没停过,转头看那苏若言还在沉思,于是口中道:“他要的是个什么东西?你给他便是,不然你我都要命丧于此,保命要紧啊。”
他撇我一眼,这一眼极为不屑:“贪生怕死。”
嘿?!
我见他掉进死葫芦里钻牛角尖,于是急道:“眼下不是硬碰硬的时候,要想个法子脱身,你想死在这里无所谓,可别连累老子。”
言罢,苏若言陷入沉思,半响后嘴角慢慢泛起一丝笑意,我疑惑,只见他抬起眼来向我道:“我有法子了。”
第4章
话音刚落,我便觉周身一轻,疾风四起,再一看,自己竟离地面有数丈之高。
身后马蹄声放箭声四起,只见苏若言脚尖微斜,轻轻在树枝上一点,跟着几个利落的旋转,刷刷刷闪电似地往迷雾处飞去。
当然,跟着飞去的还有本少爷。
我斜着眼看向这位拎着老子领子运轻功的苏公子:“你怎么不干脆拿根绳子拴我脖子上呢?”妈妈的,带我飞个轻功搞得像上吊似的。
苏若言冷冷一笑,道:“你这个贪生怕死之徒不是想活命么?本公子带你脱险你还不高兴?”
我说:“你这叫带我脱险啊?你这是带我上吊吧。”
他道:“再这么多废话本公子就把你杀了,留个全尸丢给那姓蒋的,让他把你这破烂脑袋割下,拿回去交差!”
言罢,他猛地一运内力,我只觉耳边疾风大作,眨眼间,我俩在空中飞出极远的一段距离,身后追兵霎时不见踪迹。
我被冷风吹的眯起眼,再睁眼一看,不禁打了个激灵。
四周境况大变,白雾比方才更甚,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苏若言在身后道:“进去。”
我眯眼向前一瞧,心下一惊,迷雾重重后竟浮现出一个黑黢黢的石洞。
我站在洞口:“这是……”
话音未落,只觉屁股上挨了一脚,整个人狠狠向前打了个趔趄
苏若言在背后冷笑道:“废话个什么,还不快进去?”
老子拍拍屁股,讪讪往里头走。
一进洞就两眼一黑,老子一抖,往后退了一下,抬起脚尖擦擦前面的地面,哦哦,不是坑。于是大方迈开步子朝前。
苏若言在身后轻轻笑了一下。
我竖起耳朵,觉得自己幻听。
摸了近百步的瞎,我实在受不了,在此期间这姓苏的不知为什么一路跌跌撞撞,我俩相撞不下二十次,于是我道:“兄弟,你这石洞到底有多长?这黑不溜秋一片我还要走多久?”
话音刚落,只觉眼前微微发亮,不待多时,便渐渐浮现出一片亮堂堂。
我皱眉,往四周望了望,不禁愣住。
地面凹凹凸凸,头顶坑洼不平,本是寻常石洞的模样,可在不远处,却偏整整齐齐摆放着三个石台,上头立着大大小小数十跟蜡烛。
此时,这些蜡烛正闪着烛光。
我不自觉趋步过去,伸手一摸石台,指上几乎没有半丝灰尘:“看来有人不久前来过。”
身后没人答我,只有丝丝细小的喘息响起。
我转身,本想奚落这个姓苏的小白脸气短,走个石洞就上气不接下气,结果被吓了一跳。
身后不远处,姓苏的小子正扶在墙上,浑身颤抖,面目潮红。
我咦了一声,上前查看。
哪晓得刚一近身,那小子就直接摔在地上,带起一阵尘灰。
我吓一跳,连忙要扶人。
可刚扶起人,我冷汗就下来了。
干净的袍子上,那片鲜红非常刺眼,可比这更刺眼的,是那把插在他背后的箭!
“你中箭了?!”
苏若言垂着眼不语,浓密的睫毛上尽是细细汗珠。
我望着他背上那片血迹,中间已然渐渐发黑。
我道:“此箭有毒。”
他目光无神:“那姓蒋的乃是远凯盟最会引弓的奸人。”
引弓?
我一惊,道:“远凯盟左堂主蒋元青?!”
“不错。”
我皱眉,这远凯盟乃是武林中颇有声望的名门正派,蒋元青乃是盟主萧正春的亲传弟子,掌管半个远凯盟,因极善引弓而被唤作“飞箭元青”。这样一位在江湖中鼎鼎大名的侠士,为何会对苏若言这等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穷追不舍?
望了望苏若背上的黑血,心中疑惑更甚:又为何会在弓箭上撒毒,用此等卑劣的手段?
心中虽如此想,但口中却道:“一派胡言,那人怎会是蒋元青?蒋堂主乃是鼎鼎大名的英雄人物,哪会使这番手段对付你?这箭必定是他身边那些人马偷偷抹毒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