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个巨大的铁门打开,唐济被一路拖着,被那些人抬着手脚一甩,跌进了一个黑色窟窿之中。
坠地的一瞬间,肺部抽疼,“咳咳咳——”他剧烈咳嗽着。
半道上他其实就醒了,仔细听着那些人的话,试图分辨出这里是什么地方,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只听到了几个有用的名词,比如他刚开始醒来的那个地方,名字叫做“斗兽场”,而他身上的伤,是被那只脚的主人弄出来的。
他和那个人刚才在进行一场决斗表演。
显然,唐济是输了,而且伤势极重,在那些人的口中,他可能根本活不过今晚。
唐济摸索着四周,除了泥土地空无一物。
四周全黑,看不到一丝光亮。
但他听得到特别微弱的呼吸声,他的周围还有其他人,不止一个。但这些人看着唐济被丢进来,即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仿佛压根不存在似的。
现在情况不明,唐济躺着,用手轻轻按压全身,给自己检查伤势。
还好,没有骨头断裂。
他还以为肋骨断了,现在看来其实是内伤。心肺功能有点问题,呼吸的时候肺部疼痛。
最致命的是肚脐边那条裂口,长度跟唐济的手持平,深度……唐济没敢往里放手指,但血流不止,显然靠皮肤和身体自身愈合的能力是无法康复的。
要缝针。
就算缝合好了,还有感染的风险。
他叹了口气,心想,这种梦要是多来几次,他宁愿变成植物人躺床上。
“哐当——”铁门再次响起,另一个人进来了,不像唐济被扔进去,那人是自己走进来的,脚步很稳。
唐济闻到空气中涌动的气流带来的气息,他心念一动,轻声道:“西蒙?”
西蒙身上总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气味,这种气味很特殊,如果真的要形容的话,像工业铅粉的味道。
他的话音刚落,就感受到一个人来到他身边,轻轻把他扶起来。
“你还好吧?”西蒙冷淡的嗓音里带上了一丝焦虑。
“咳——咳咳——”唐济一动,肺部和肚子伤口同时痛起来,他深吸一口气,慢慢半坐起身,靠着西蒙的肩膀,“让我靠靠。”
“有药吗?”西蒙的声音在暗黑中清晰可辨,“你的彩蛋用了没有?”
唐济:“……有。”
两人压低了声音说话,紧紧挨着,周围的人不太听的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西蒙松了口气,唐医生虽然专业治大脑,但作为医生的本能还是有的,只是不知道他的彩蛋能搞到什么药。
唐济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西蒙甚至还听见了他的咀嚼声,好像在嚼着什么东西。
不多时,唐济伸手把上衣扯下一块长长的布条,嘶——一声持续响了好几秒才停。
“嗯?”西蒙闻到了熟悉的气味从唐济身上飘来,但这种气味在这个地方不该出现,他有些奇怪,低声问,“你弄好了吗?什么药?”
唐济轻哼一声,仿佛碰到了伤口,实在疼痛难耐。不多时,唐济给自己肚脐边的伤口包扎完毕,才说:“凝神静气的药,你要来一根吗?”
唐济背靠西蒙,看不到西蒙的脸。随意估计了一下他头部位置,反手把一根烟送到他嘴唇方向。
疼痛让唐济的声音带了一丝沙哑,他仿佛是咧嘴笑了笑,闷闷的声音又轻又撩,在空气中无形的抖动。
西蒙半身承受着唐济身体的重量,两人紧紧挨着传递着皮肤的灼热。
唐济的声音近在咫尺。
不得不承认,这种受伤状态下的唐济给人一种十分迷人的“美感”——
如果不是唐济手上那根香烟好巧不巧的戳进了西蒙的鼻孔的话。
西蒙甚至不知道该先让他把香烟挪一挪,还是该先吐槽他为什么彩蛋的愿望是要香烟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
“啊,不好意思,”唐济一碰到西蒙,手上的感觉不对劲,才发现香烟正在西蒙鼻孔处徘徊,他把香烟往下移了一点,“来一根?”
西蒙盯着香烟好几秒:“……”,然后张了张嘴,含住了香烟尾部。
“咔擦——”打火机在静谧的房间里声音大得出奇,一点黄色的火光夹在两人中间。
唐济给西蒙把烟点上,顺便自己也来了一根。
香烟有止痛的功效,简易的包扎了两圈的肚脐边的伤口已经没那么疼了。
唐济用力吸了口烟,烟草缓解了他肺部的疼痛感。
打火机不止照亮了他俩的脸庞,微弱暗淡的光向四周射出,墙角边隐隐绰绰,好几个跟唐济一样虚弱的人躺在地上,身体有些不大的呼吸起伏,像是睡着,又像是昏迷了。
两人轻声交换着各自脑中残留的关于这个地方的记忆。
他们身处一个法外之地的某个大洋中的小岛。
说白了他们都是被拐卖过来的“奴隶”,每天该做的事就是吃饱了睡,睡起来了打架,打架有输有赢。目的就是给人观赏,甚至开赌局玩乐。
有的富人喜欢这种血腥残暴的争斗,就像古罗马的斗兽场一样,连名字都照搬了过来。
这里集中了世界上所有的“恶”,那些只存在于文明世界的文明人大脑里的邪恶的黑暗的所有,这个地方几乎都有。
玩法花样百出。
“这边除了打架斗殴,还有贩卖人口和人体器官,”唐济说,“在另一个区域,那些把我拖过来的人说的。”
奴隶是没有人权的,他们有的人曾经尝试过逃跑,下场都非常惨痛。
“你见到其他人了吗?”西蒙说,“怎么又是我们两个先见面。”
“唔……大概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唐济开玩笑。
两人又讨论了一下,只分析出现他们现在境况很糟,唐济身上带伤,西蒙全须全尾没错,但身强体壮就意味着有更多的决斗和打架等着他。
过了几个小时,外面送饭的来了,只给了一人份的食物。
显然,这是专门给打赢了架的西蒙准备的,粗粮。
西蒙把长相粗犷的面包和味道诡异的水,分了一半给唐济。
两人吃个半饱,席地而睡。
第二天,房间里依旧很黑,没有窗户,看不到一丝光亮。
唐济被大铁门哐当哐当的响动吵醒,进来了几个人。
“这里,死了一个。”
“哎,这个还有气,要送走吗?”
他们在试探着每个躺着的人的呼吸。
“不用,只要死人。活的不要。”
几分钟后,房间又恢复了平静。
“我们不能一直在这等着,”唐济见大家走了,身旁的西蒙肯定跟自己一样,醒了装睡,于是道,“得想办法逃出去。”
“你的伤好了?”西蒙声音淡淡的。
好是不可能好的。
只能说香烟发挥了一定的功效,唐济的伤至少没有恶化。
西蒙说:“再等两天。”
唐济:“嗯?等什么?”
“等其他人出现,”西蒙说,“咱俩目前的状况,并不适合硬闯出去。外面守卫重重,这些人见惯了杀人和死人,不会对我们留情面。”
“其他人在哪,”唐济问,“你知道?”
西蒙摇了摇头,他并没有慌张,而是给唐济科普了团队每个人通常在梦里会扮演的角色。
每个入梦的人,所在的角色通常情况下有一定的共同性,系统会根据大家大脑的脑电波流动来判断最适合的角色。
这是梦境系统开发时候就定好的规则。
事实上,西蒙的预感是正确的。
两天过后,铁门被打开,四五个人进来,将他俩五花大绑,蒙着眼睛,押解走了。
由于看不到,唐济只能凭感觉猜测,他们先是被带到一辆车里,一路颠簸着,刚开始是平路,到后面高低起伏巨大,晃得他差点晕车。
本来有些愈合迹象的伤口,再一次裂开了。
鲜血透过包扎的破布一路往外渗透,等他们到达了目的地,眼睛得到解放的时候,唐济发现他的上衣外加裤子,已经全部染上了鲜红的血液。
他和西蒙刚站稳,一连串的我艹声由远及近。
“我艹……我艹……我艹……!!!”
唐济看向声源处,陈立军对着他们狂奔而来。
他的身后站着许许多多衣衫褴褛,满脸菜色,神情麻木的男人,有老有少。
有些人被声音吸引,看了他们两眼。
更多的人则是一脸呆状,对他们的到来漠不关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他们正在一个高大圆拱形大棚子里,棚子四面透风,寒风劲爽刮着人脸。
棚子外是望不到底的绿色植物。
“可算找到你俩了!”陈立军想给西蒙一个拥抱,被西蒙躲开。又转身看向唐济,见到了唐济这一身血,吓得一个哆嗦。
“我艹!”陈立军感慨。
唐济:“闭嘴,再多一句我就揍你。”
陈立军赧然,挠了挠头,转移话题:“你们跟我来!我找到咱们雇主了!”
找到了雇主。
这算是三天以来,唐济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还有,他现在觉得,八位数的保护费真是一点都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