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躺着的是一颗九曲玲珑翡翠珠,珠子被一根编织好的纤细红绳穿起,这翡翠玉珠的大小和容沅瑾颈上的木珠无异,翠色珠子上雕刻的镂空祥纹明显比那颗木珠精致百倍。
游邪哭笑不得地看着身旁睡着的人,想必是早晨戏弄他时被他当了真。
游邪在他身旁躺下,抬起手将玉坠举过眼前端详,烛火摇曳,映过珠子上细致的镂空祥纹,在房梁上洒下小片细碎的光。
他珍惜万分地将珠子攥进掌心,俯身勾头在侧卧身旁的人眉心落下柔情一吻,低声道:“谢谢相公。”
也不知容沅瑾听到没有,原本紧皱的眉头倒是随着这一吻逐渐舒展开来。
第8章 心意
昨夜睡得早,容沅瑾醒来时天光还未亮,耳边伴随淅沥雨声,他睁开眼睛,盯着房梁望了一会儿,方才察觉到身旁无人。
他伸手探去,塌上冰凉,游邪不知起了多久。
容沅瑾起身,晨雨打得窗纸沙沙,凉风从窗缝透进屋里,他吃风便咳的老毛病又犯了。
胸腔震动牵得肺脏抽痛,他边咳边掀被下床为自己倒水,想压一压喉中这股难耐的瘙痒。
身后木门推响,他手中那盏还未入口的凉茶被人夺去。
游邪轻叹,将他杯中凉茶倒掉,重新添进温水,递给他,转身为他拿衣裳:“怎么起这么早?”
容沅瑾饮进杯中水,才道:“娘子怎么这么早?”
“抬手。”游邪拉起他的手臂,为他套上外衫,“下雨了,方才又起风。我上娘屋里看看。昨夜见那屋的窗纸有些脆了,怕不经雨。”
“劳烦娘子费心了,我今日便……咳,咳咳……”
容沅瑾话还没说完,又咳嗽起来。
游邪替他系好腰带,替他顺了顺他的后背,扶着他的肩膀走到面架前:“别操心了,待会儿天亮了我去买些桑皮纸来换上。咱们这屋的窗纸我瞧着也要换了,半点不防风。”
容沅瑾欲言又止,点头道:“好。”
游邪将刚提来的温水倒进面盆里,放下水壶:“想说什么?”
容沅瑾洗了把脸,拿起帕子,从铜镜中望了游邪一眼:“……麻纸也可以。”
游邪笑了:“天冷了,桑皮纸厚实些,麻纸脆,经两回雨就又要换了,一年下来也不比桑皮纸合算。”他抱臂站在容沅瑾身后,眼梢带笑,“况且,怕是十张纸也贵不过相公昨日在城里买来那宝贝吧?”
容沅瑾耳根一红:“你已经看见了啊……”
“昨夜替你换衣裳的时候掉出来的,我还当是你偷偷买来打算送哪个小情儿的呢。”游邪玩笑道。
“是给你的!”容沅瑾急忙转过身,脸涨得通红,“我是专门买来,咳……买来送给娘子的!咳咳咳——”
见他才好转些的咳嗽因心急再起,游邪忙帮他拍后背,无奈道:“逗你的,急什么。”
容沅瑾红着眼眶抬头瞪他:“咳……这话怎能乱讲!”
“知错了,相公饶命。”游邪半拥半扶着他,“去那边坐着,倒点水喝。”
容沅瑾放下茶杯,转头道:“我脖子上这物件不值几个钱,昨日在铺子里看到这玉和我这珠子怪像的,便想着来讨娘子欢喜,不想那神医却……”
话到此处断了,游邪自然明白他心中忧愁,心疼不已,奈何竹青命定,他无法干涉,只好不语。
容沅瑾接过游邪从枕下取来的锦囊,咳嗽好些了,眼却还红着,接着道:“……一时将这事给忘了,还让娘子多心了,沅瑾惭愧。”
“都说了是逗你的。”游邪拿着木梳站在容沅瑾身后,为他梳理头发,“哪怕是真给哪家姑娘又如何,男人三妻四妾岂不是常事,相公又何必这么大反应。”
“娘子。”容沅瑾截下游邪的手,拉他在身旁坐下。
容沅瑾取出锦囊中的坠子,为游邪佩戴:“这玉水头不足,不是什么贵重玩意儿,还望娘子不嫌弃。”
游邪撩起长发:“怎么会嫌弃。很好看。”
容沅瑾将绳结打好,以指为梳,理顺游邪放下的黑发,轻轻叹气。
“我一心一意待你,你却不明白我的心意。”
“我爹今生只娶了我娘一个。我爹走那年我尚在襁褓中,娘风华正茂,却也从未动过改嫁的念头。”容沅瑾说,“娘说,这就叫做‘一生一世一双人’,多一个都不行。”
游邪漆黑的长睫微动,他抬手,轻轻捻着颈间冰凉的玉坠,低声道:“可我……今生都不能为相公生下一儿半女……”
容沅瑾温声打断:“那又何妨?”
游邪顿顿。
他在世间千年,早已见惯了人世男子家中妻妾成群,门外莺燕傍身的常态,蓦然听到这话,竟有些怔然。
半晌,他略微偏头,面带疑惑:“膝下无子,你们容家的香火如何延续?”
容沅瑾也怔,惊于自己的‘男扮女装’嫁进门的娘子竟如此古板,好一会儿才说:“先前听闻娘子家中除去岳父大人外再无男丁……若你是游家唯一的儿子,现又被当成女子嫁出门去,你们游家又该如何延续香火?”
游邪哑然。
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软性子小相公竟是在堵他的话,顿时笑了:“那便不延续了。我们‘生生世世一双人’且足够,多一个都不要。”
容沅瑾头点到一半,皱起眉头,不轻不重地在游邪肩上搡了一下:“好啊,娘子又在取笑我了。”
游邪道:“冤枉!”
容沅瑾扁了扁嘴:“我不就是爹娘多出来的那个……”
第9章 恩公
竹青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才短短半月,竟连床都下不了了。
容沅瑾脸上虽没表现出异样,但往母亲房里跑得次数比往日勤得多,除了睡觉以外基本都泡在竹青床头,有时坐在帮她捏捏腿脚,有时坐在床头给他念上几页话本。
清早,游邪将早饭端上桌,站在桌边盛饭。
容沅瑾打了盆温水过来,将帕子打湿,帮床榻上的竹青擦了擦脸。
他的手掌隔着帕子抚在母亲苍白消瘦的脸颊上,心疼不已:“娘都瘦了,今天得多吃一点。”
竹青的眼窝深陷,眼珠仿佛附了层灰色薄膜,将那双往日里看上去清澈温柔的眸子搅合的浑浊无神,有些恹恹无力,眼尾却仍噙着柔和的笑意:“好。”
嘴角扬起牵动了唇上干燥的裂纹,她的表情稍显痛苦的拧在了一起。
容沅瑾脸上立刻紧张起来,游邪走到他身后,递来一只小瓷罐,轻声道:“拿这个给娘擦擦嘴吧。”
容沅瑾用指腹沾取脂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竹青苍白的唇上。
雪白脂膏被他用指腹轻轻推开,竹青配合着抿唇,苍白干燥的嘴唇逐渐恢复血色。
容沅瑾微怔,低头看向手中的瓷罐:“娘子,这是何物?”
“羊脂膏。”游邪将床帐挂起,“听闻慈安的贵家小姐都使这羊脂膏保养容颜,我便托二姐从慈安帮我带了只回来。”
容沅瑾将瓷罐送到鼻前嗅了嗅:“女子保养用的东西竟有如此功效?”
游邪笑笑。容沅瑾还想问,被竹青拦住。
竹青抚着他的手背,低声咳嗽了两声,哑嗓唤道:“瑾儿。”
容沅瑾忙弯腰前凑,应道:“哎。”
“拿面镜子过来,让娘瞧瞧。”
游邪从桌上拿起一面铜镜递过来,容沅瑾接过,将镜子举在竹青眼前,边伸手过去将她散乱的碎发撩到耳后。
“娘还是这么好看。”
竹青偏头对着镜子望了望,抬手轻轻抚摸过自己的眉骨,低声叹了一口气,道:“你爹曾经总说我这眉骨生得好,可人这一病啊,再好看的皮相也糟蹋了。”
游邪端着粥在床侧坐下,一边吹着碗里冒着热气儿的杂豆粥一边温声道:“净胡说,就娘这模样走出门让街坊瞧瞧,哪个不得夸上两句?怎么就糟蹋了?”
容沅瑾扶着竹青从床上坐了起来,竹青轻声笑了:“还是邪儿嘴甜。”
“娘偏心。”容沅瑾将枕搭在竹青腰后,“我方才分明也夸了您好看,怎么不说我嘴甜?”
竹青嗔他:“怎么成家了还跟个孩子似的,还得叫人哄着,也不怕你娘子看了笑话。”
伺候着竹青吃完了饭,游邪将桌上的碗碟收好准备拿去院里洗了。容沅瑾伸手止住他的动作:“我来,娘子忙了一早晨了,歇息会儿吧。”
游邪正欲拒绝,却被竹青叫住了:“让沅瑾去吧,你来陪娘说会儿话。”
游邪转头看了一眼床上人,只得作罢,道了声好。
容沅瑾掂着食盒离开,顺手将房门带上。
游邪还未将视线从闭合的房门收回,耳边响起一声“咚”。
竹青不知怎么起了身,双膝实打实地砸在地上,游邪蹙眉上去扶:“娘您这是……”
竹青拂开他的手,人却不起,双手叩在前额,虔敬地向他行了大礼。
她抬头,一双灰浑的眼中噙着泪:“恩公大人。”
游邪叹了口气,拂袖上前,将竹青扶起:“如今都是一家人了,你这又是何必。”
第10章 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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