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沅瑾下午呛了风,咳得眼尾沾绯,盈水的眸里却还含着兴奋:“原来神仙俯瞰人间时,我们当真如此渺小……”
游邪把热水倒满浴桶中,关好房门,剥了容沅瑾的衣裳,拦腰将人抱进桶里:“都怪我一时疏忽,带你吹什么风,害你又咳。”
“老毛病了,没有大碍。”容沅瑾不当回事,俯在桶边,去牵游邪冰凉的手,“娘子也吹了风,不如一起泡吧。”
游邪道好,走到床边将被褥摊开,解了衣裳,敞着中衣过来,迈进桶里。
热水轻柔地包裹着身体,容沅瑾的脸被热气蒸得泛红,待游邪坐进桶中便贴了过去,靠在他怀中闭眼小憩。
游邪将他肩头打湿的发丝拨到一边,从背后拥着他,掌心置于容沅瑾丹田处,不动声色地为容沅瑾渡去真气。
容沅瑾双眸轻阖,胸腔下的烧灼瘙痒被缓缓流入身体的真气抚平,他抬手覆上游邪的手背,许久才开口:“娘子。”
“嗯。”游邪闻声向前倾身,将下巴搁在容沅瑾肩头。
容沅瑾沾着水汽的眼睫漆黑,声音轻淡:“我眉心是不是也落了印记?”
游邪一僵,掌中运着的真气顿时泄了,他怔怔地看着容沅瑾:“说什么呢,怎么会……”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的。”容沅瑾睁开眼睛,眼中晕着一层潮湿的雾气,他抬手摩挲着自己颈上那颗木珠,“若不是这颗珠子,我这口气,恐怕早在七年前就该断了。”
游邪眉头蹙紧,想要反驳,却说不出话来,心中堵闷得厉害。
“这珠子是你给我的吧。”容沅瑾偏头问他。
游邪:“……你又知道了。”
容沅瑾轻笑了一声,在他怀中转了个身,垂着湿漉漉的睫毛,舀起热水淋在游邪冰凉的肩膀上,温声道:“你今日提起那钗子我才想起,那支钗上的花纹与我这颗珠子有些相似……我想,莫非七年前便是你救了我?”
“……嗯。”游邪稍稍垂眸,望着他泛粉的鼻尖,“七年前,你从山崖上跌下来,我恰巧经过,被你撞了满怀。”
七年前,苍岈山。
这苍岈山早年间因地势陡峭、猛兽频出闻名,由此鲜少有人进山,连同附近的猎户都情愿舍近求远到其他山头涉猎,久而久之便滋养出这样一个草木繁茂,灵气凝集的修道圣地。
地是宝地,却不适宜久居。
游邪在此山中修炼百年,得道后自立仙府,却时常想念苍岈山中那池灵波碧谭。
那日便是如此。
那裹着单薄血衣的小少年从山崖滚落时,游邪刚从极寒刺骨的灵潭中出来,浑身冰冷至极。他正扬手将贴在背上的湿发挽起,眸光瞥过一黑影朝他砸来,下意识伸手接了一把,那小少年便结结实实地砸进他怀中。
怀中人的衣衫被崖壁的枝杈挂得几乎难以蔽体,泥土混着血液糊了满脸,双目紧阖着,在游邪怀中打着哆嗦,也不知是疼得还是冻得。
游邪皱着眉头探了探他的鼻息,甚是微弱,恐怕命不多时。
游邪本就不是爱管闲事之人,逆天改命又是大忌。他将人放下,穿好衣裳打算离去,不料那小少年竟在这时醒了,一双湿润的杏眼怯生生地看着他,声音虚弱:“……是你救了我吗?”
游邪愣在原地,一时之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那小少年等不到回答,竟扶着寒石艰难地撑起身,绷着一张小脸少年老成地拱手作揖,糯糯地说:“多谢恩公出手相救。”
这一声恩公将游邪叫得眼皮抖了三抖。
小少年见他表情不对,误以为是自己礼数不周,“噗通”一声跪下来,前额结结实实得磕在地上:“大恩无以为报,沅瑾这条命是恩公救回来的,以后便是恩公的了。”
游邪头皮一乍,僵硬回道:“不……不必如此……”
作者有话说:
赶恩公上架
第18章 白狐
容沅瑾听到此处笑了起来:“于是你便真的救了我?”
游邪叹气:“领了恩公的礼,冠了恩公的头衔,自然得救。”
桶中水有些冷了,游邪从水里起身,将容沅瑾抱起,替他擦拭完身体后把他塞进被窝里。容沅瑾凑过来环住游邪的腰,追问:“然后呢?”
“你一介肉体凡胎之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虽说小命保住了,但一旦落下病根,久而久之眉心自然会浮摄魂印,我便想取一缕灵识庇护你。”游邪下颌抵在容沅瑾头顶,“本想直接将灵识渡给你,奈何你当时过于虚弱,根本无法承受,我手边又没有合适的物件,只好取了木钗化珠,发丝做线,弄了个小玩意儿,将灵识封于其中。”
游邪勾住他颈间细丝,把木珠拿到手上把玩:“也算是个信物。”
“信物?”容沅瑾心中一惊,瞪大了眼睛抬头看他,“你从那么早便……”
“想到哪里去了。”游邪搓了搓他皱起的眉心,眼中挂着无奈,“当初我的确动过留下你的念头,但并非如今这种……只是当时见你乖巧伶俐,我又孤身寂寞,便想着收你当义子养在身边逗乐也好。谁知你一心念着回家,叨扰得我耳根都生了茧子,没两天我便被你烦得将你送回家去了。”
容沅瑾“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竟是义子……那你为何后来又截我花轿?”
游邪将他拥进怀中,轻声问:“多年前,你救过一只白狐,还记得它吗?”
“是了,那只瘸腿的……你怎么知道?”
游邪轻抚着他凉滑的长发,眼神愈发柔和起来。
“我借了那白狐的眼睛,一直在看你。”
那时,容沅瑾刚随竹青到蔺乡落户。他性子内敛,不善言辞。每每见同龄人三五成群时,都心里艳羡,却又不敢上前搭话。
若是有人唤他,他便凑过去;若是没人唤他,他便就只肯远远地待着,望着他们嬉笑欢游。
这样时间一长,大家在私下里便对他颇有微词,说他不合群,久而久之,他们都不愿再带他玩了。
而捡到那只瘸腿的白狐那日,容沅瑾正从学堂回来。
他途经一座土地庙,忽见几个小男孩儿朝庙外墙角掷了小碎石子,黪青的墙角地上团着一只奄奄一息的白狐,狐狸眼睛虚觑,巴巴地望着他。容沅瑾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上前呵斥走了几个小孩儿,才将那可怜的白狐抱起,带它去向山林:‘’可怜狐儿,且快些,归家去。”
他把小狐放了下来,那只小狐狸又跌倒在地上,容沅瑾这才注意到它脚上有伤。他思索片刻,决定先把它带回家里再说。
待到回家之后,他同竹青一起替它把毛发清洗干净,帮它包扎好。因为它有伤,没办法走路,他又担心小狐再被人欺负,便养在了院子里。
容沅瑾在私塾的时候无人可以谈天论地,有烦心事又不肯与竹青讲,怕竹青为他操心,便只好同白狐一一说来。
月余,白狐的腿脚恢复了,竹青的身体也越来越差了,他实在没有办法照料它,便将它送归山林了。
那之后,他与白狐便再不复相见。
“后来夜里还偷偷抹了几回眼泪?”游邪笑。
容沅瑾脸有些红,闷嗯了一声:“毕竟养了那么久,有了感情,怎能轻易割舍。”
游邪摸着他清瘦的脊背:“起初我也是闲来无事,见你总一个人待着,看着怪心疼人的,便不时过来找你玩。”
“有吗?”容沅瑾抬头,神色不解,“我怎么没再见过你?”
游邪扬眉:“……或许是你没认出来?”
容沅瑾愣愣。
游邪思索着,粗略数出一二:“街边的小贩,枝头的雀儿,临街的书生……哦对,有一次还扮了你们书院告假的小胖子。”
“啊!”容沅瑾恍然,“我真是迟钝,竟从未留意……”
游邪轻声笑了。
手臂忽然有些痒,容沅瑾抬手,手背倏地触碰上一片微凉的绒毛,他怔了一下,忙从游邪怀中挣出来,边掀被子神色慌张道:“什么……”
游邪衣衫大敞着,露出精瘦苍白的胸膛,薄衫下探出一条蓬松的白色狐尾,毛茸茸的尾巴轻轻勾住他的手臂。
容沅瑾惊喜万分,抬手想碰,又不敢:“娘子,这是……”
游邪侧身躺在床上,白皙的手臂撑在脑后,三千黑发铺了一枕,乌黑的发丝间冒出一对白色绒毛的尖耳,耳内泛着浅嫩的淡粉。
“你以前总爱摸着白狐的耳朵,与它谈心,不记得了吗?”
“可是,那毕竟是白狐……”眼前的却是个活生生的人。
游邪笑了,拉着他的手道:“别怕,是人是狐有何区别?左右都是我,都是你。”
容沅瑾闻言耳根更热,眼见那双狐耳触手可及,仍是从前模样但心境却不同往日。他趴在床上,小心翼翼地抬手去触碰游邪头顶的狐耳,指尖下的耳朵敏感地颤动了一下。
游邪问:“好摸吗?”
容沅瑾脸泛薄红,眼尾勾起一抹有些稚气的笑,他得了趣,动作也愈发大胆,叹道:“从前总听人说狐妖最会偷心,你虽不是狐妖,这副模样出现时也是十分可爱,一颗心恨不能直接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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