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雪禅闭上眼睛又睁开,涩声道:“是……‘血河魔尊’应无真。”
他说到最后,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虽然这件事,应无真不是祸首,但他就是迁怒。
“你们为什么会有个孩子,是否如他们所说,你们……”优钵罗一边说,一边越来越靠近萧雪禅。
萧雪禅打断了优钵罗的话,“没有!”
优钵罗追问道:“没有什么?”
“我与应无真……并没有苟且之事。”萧雪禅这句话说得十分艰难。
优钵罗又问:“那么在你眼中,应无真是个怎样的人呢?”
“该死之人。”萧雪禅冷冷地说。
优钵罗听了萧雪禅的话,咳嗽一声,说:“今日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吧。”
萧雪禅奇怪地看了优钵罗一眼,然后闭目养神。
第25章
萧雪禅与优钵罗在地牢中过了几日, 终于有人来了。
来者是一名春秋书院的弟子,他打开了牢门,“出来吧,萧雪禅。”
萧雪禅站了起来, 优钵罗也跟着站了起来。
春秋书院弟子说:“山长只要见萧雪禅一个人。”
优钵罗刚想张口, 就被萧雪禅按住了肩膀。
萧雪禅对着优钵罗摇了摇头,然后跟着那名春秋书院的弟子走了。
优钵罗对着萧雪禅的背影, 发出了一声叹息。
萧雪禅与那名春秋书院弟子走到一处房间,房间里有三个人,便是如今正道顶峰三人——悟真、沈星文和谷明远。
春秋书院弟子将萧雪禅带到之后, 就退下了。
沈星文再见萧雪禅, 心中五味杂陈, 不知是喜是忧。他感觉眼前的萧雪禅,与他记忆中的相比, 似乎清减了一些。
萧雪禅看了沈星文一眼, 便垂下了眼眸。
谷明远拍了一下桌子,厉声道:“萧雪禅, 你犯下诞魔之罪, 你认不认罪?”
萧雪禅沉默了一会,说:“我……认罪。”
沈星文犹豫了一下, 说:“我与萧雪禅相识多年,深知他的为人,这其中或许有隐情。”
他知道他身份敏感,不仅是太清观主, 还是萧雪禅的师弟,这话他不该说,但他终究做不了无情之人。
悟真淡淡道:“若是有隐情,便请萧施主说出来吧。”
萧雪禅又是一阵沉默,良久才开口道:“此事还要从十八年前说起,当初沈星文带着弟子卫鸿飞来到岁寒山,请我出山,参加正魔大战。在正魔大战中,我被应无真所伤,藏在山洞中疗伤,然后温纶假扮卫鸿飞来送药。我服药之后,过了大概一个月,产下一子。此子虽然是魔,但尚且年幼,并无过错,我便将其封印,送到了槐树村一户农人家中。熟料阴差阳错,槐树村被屠,纪雅正将这个婴儿带回了太清观。接着,就是十八年后此子在门派大比中破封杀人。”
“所以,你与应无真并无私情?”谷明远问。
“是,我与应无真并无私情。”萧雪禅说出这句话,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一向和应无真为敌的他,居然有否认与应无真有情的一天。
“当初假扮卫鸿飞的人是温纶,前不久假扮苏琼楼的人也是温纶,温纶究竟所图为何,仅仅是因为与你有仇吗?”沈星文若有所思道。
萧雪禅肃容道:“此事的幕后黑手就是‘梦魇魔尊’斛律春,屠杀槐树村上下,也是此人所为,温纶不过是受其驱策。”
谷明远冷声道:“那么照你所说,你也是中了斛律春的奸计,并无罪过。”
“我……有罪,魔子之事,我不该隐瞒,以至于酿成今日大祸。”萧雪禅涩声道。
要说后悔,他心中确实有悔意,但他若真的当初就将魔子之事说出,恐怕平安也活不到十八岁了。
谷明远哼了一声,说:“按我看,萧雪禅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悟真看向谷明远,“那么按照谷山长看,应该如何处罚萧雪禅呢?”
“给萧雪禅戴上寒铁锁,放逐极北之地,让他凿冰,凿足九千九百九十九块,方可抵罪。”谷明远面若寒霜,声音严厉。
沈星文听了谷明远的话,心中一惊,“这……戴上寒铁锁之后,修为只剩十分之一,极北之地又十分寒冷,再加上九千九百九十九块,也太多了。”
谷明远又哼了一声,“这点惩罚,与萧雪禅所犯下的罪孽相比,仍然远远不够。沈观主既为太清观主,就不应该因为私情,有所偏颇。”
沈星文轻叹一声,不再说话。
悟明将视线转向了萧雪禅,问:“你可愿被放逐极北之地,凿冰抵罪?”
“我愿意。”萧雪禅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悟明拨动了一下手中佛珠,“既然如此,就给萧雪禅戴上寒铁锁,放逐极北之地,直至凿冰九千九百九十九。”
……
萧雪禅又被关入了牢房之中,身上多了一副寒铁锁。再过几日,他就要被放逐极北之地。
被寒铁锁束缚的感觉,对他来说,十分陌生。他现在只能提起少许真气,以前就是千斤巨石,他也能举重若轻,但现在就这么一副锁链,对他来说都沉重非常。
优钵罗看着萧雪禅,眼神很奇怪。
萧雪禅被优钵罗盯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我在看一件稀奇的事情。”优钵罗看了看萧雪禅手上的铁链,又看了看他脚上的铁链。
黑沉沉的铁链,将萧雪禅的肤色衬得愈发白皙。眼前的情景,竟然有几分引人遐思。
“什么稀奇的事?”萧雪禅问。
优钵罗笑了,但是他的笑容有些冰冷,他的眼睛也很冷,“原来这么细的一根绳子,就能束缚猛虎。”
“你不懂。”萧雪禅沉声道。
“我不懂。”优钵罗顿了顿,“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不会干涉,不过,我希望你能更爱惜你自己。”
萧雪禅偏过了头,不看优钵罗,“你劝我爱惜自己,你又为何在此,与我同受这牢狱之灾。”
“这地方算什么,便是尸山血海,修罗地狱,我也呆过。”优钵罗挥了一下佛珠。
萧雪禅挑了一下眉,“我对你愈发好奇了。”
优钵罗定定地看着萧雪禅,“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但愿你知道的时候,不要恨我。
忽然,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过了一会,一个人走到了牢房前,正是沈星文。他看着萧雪禅说:“师兄,好久不见。”
萧雪禅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和沈星文在牢房内外相见。沈星文仍是座上宾,而他成了阶下囚。
沈星文没有得到萧雪禅的回应,也不以为意,他知道萧雪禅就是这么个性子,“师兄就要去极北之地,下次再见,不知是什么时候,所以我来看看师兄。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师兄尽管同我说。”
“没有。”萧雪禅摇了摇头。
沈星文站在牢房前,不知道要说什么,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又似乎无话可说。良久,他才开口道:“你与应无真,真的没有私情吗?”
他虽然在悟真和谷明远面前,为萧雪禅作保,然而心中还是有一丝疑问。他相信萧雪禅的为人,但萧雪禅确实与应无真生下一子,这个孩子的存在便是铁证如山,让人如何相信这两人毫无瓜葛。
“你与我同修多年,难道还不明白我是个怎样的人吗。”萧雪禅语中有失望,“我能与任何人有情,却绝不可能与应无真有私。”
优钵罗听到萧雪禅的话,拨了一下佛珠。
沈星文勉强笑了一下,“我信师兄。”
“若无其他的事,你走吧。”萧雪禅转过身,背对着沈星文。
沈星文看着萧雪禅清瘦的背影,知道因为他对萧雪禅的怀疑,惹了萧雪禅的厌弃,“极北苦寒,师兄多保重,但愿你我早日重逢。”
说完,他就离去了。
……
三日后,就是罪人萧雪禅要被押送极北之地的日子。
萧雪禅在牢房中闭目打坐的时候,听到脚步声,睁开了眼睛。
一名春秋书院弟子走到牢房前,打开了牢门,“萧雪禅,走吧。”
萧雪禅站了起来,走出了牢房。他在这名春秋书院弟子的引领下,一直走到了春秋书院的门口。
春秋书院的门前,有一支小队,便是此次押送萧雪禅前往极北之地的九人,分别来自三大门派。
众人看着萧雪禅,眼神复杂。这位昔日正道人人敬仰的前辈,如今是戴罪之身。
萧雪禅已到,众人便上了路。
萧雪禅走着走着,往后看了一眼。他这才意识到,队伍之中,并没有优钵罗的身影。他不知道自己是希望优钵罗在,还是希望优钵罗不在,但优钵罗真的没有来,他心中竟有惘然若失的感觉。不过,这份感觉就像风中烛火,风一吹,就熄灭了。
一路上,刚开始还能见到草木,后面植被越来越稀薄,天气也越来越冷。
终于,到了极北之地。
满目皆是冰雪,白茫茫的一片。寒风凛冽,如刀割面。
三教弟子将萧雪禅带到一处冰屋,这冰屋呈半圆形,有一个小门,门前有一根寒铁柱。一人将萧雪禅身上的寒铁锁系在这根柱子上,这样他就只能在冰屋附近活动,不能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