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句话没把牧远歌恶心得杀他三五八遍算是开恩了。
真要问他在矜持些什么,大概是怕把胥礼给吓跑吧。
如果放下些许邪君不需要的道德感,他会对他师兄做出怎样大逆不道无法描述的事情来,那可真是不敢想。
胥礼胆子太大了,什么都不清楚居然就敢说喜欢了他十四年。
牧远歌独自在乱糟糟的房间里走来走去,猛地跳了起来,又轻轻落地,走路带风还不自觉地转了个圈。
扶起倒在地上的花盆,又把那满地狼藉的笔墨纸砚全部捡起来,还摆放整齐了,这才往椅上一坐,一脸傻笑,转眼又惆怅。
过了一会,又有人敲门,牧远歌亲自为他开门。
胥礼施施然站在门外,见他精神颇佳不由晃了下神,只见屋里收拾得整整齐齐。
牧远歌赶紧道:“我让别人来收拾的。”他迅速出门,关门,道,“陪我去吃点东西,找个安静的地方。”
胥礼正好要说:“厨房给你备好了菜肴,就在兰亭水榭。”
厨房谁有这么大本事,还能让你跑腿么,牧远歌知道是他备好的,怒气冲冲拂袖离开,给他备了顿饭菜,这就是胥礼。
他以前理所当然以为是师兄对师弟无微不至的照顾,自从听了正宫这个称谓,脑筋算是再也正不回去了……
他好想像以前那样抱着这人困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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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十指紧扣
说起来, 牧远歌从棺材里醒来以后是很恣意的, 一个人的时候觉得怎么样都无所谓, 只要人脉还在, 他就能逍遥于世。
哪怕这世道重新归于混沌, 邪道易主, 承天府四分五裂,他都能坦然视之, 甚至如果谭崇确有其能, 他甚至不介意将邪君之位拱手相让。
可如今多了个胥礼,他就有了整饬家业的心思。
当晚, 水榭亭台上,月光洒在湖面, 波光粼粼。
牧远歌慢条斯理吃菜吃饭,胥礼坐在他对面,见他很有食欲的样子, 眸光温柔,期间两人并无言语。
侍女收走了残羹冷碟,又按照牧远歌的要求,重新摆上切好的瓜果,精致的糕点。一个小炉, 茶香四溢。
胥礼亲自给他烹茶。
牧远歌侧身坐在亭子边, 悠远的视线从潋滟水面上收回,落到面前的人身上:“胥礼啊,我觉得我没谱, 想不到你有过之无不及。”
“怎么说?”胥礼很是不在意。
“当时被你弄得晕头转向,光顾着震惊,没有反应过来,”牧远歌收回长腿,背对着波光粼粼的湖面,面容罩在阴影中模糊不清,道,“你翻我旧账,一口气要我十四年,我如果承认了你,换言之,我堂堂正正地追人就成了沾花惹草,而你身为宗主好端端的却成了端庄大气的正宫夫人,你收徒弟是在替为夫调|教姬妾么?看把你贤惠的!”
胥礼道:“那倒不是,我收他为徒,也是看中了他的心性。他先天天赋不足,却能淡泊名利,宠辱不惊,颇有明心见性的超脱之感,我认为他是可造之才,恰好那时候我修为上有所悟,也不介意帮他一把。至于看在你份上,那是次要的。”
牧远歌这才放心,若说胥礼收姜袅为徒也是看在他的份上,那他可担当不起。
“是吧,所以说,负你十四年是不是过分了点。”牧远歌道,“我当时就是很单纯想跟你划清界限而已,可你一点错都没有,我又不想从你身上找错,就自己犯了个错。”
“嗯,我现在知道了,”胥礼垂首看炉火,勉强地道,“没有十四年,也行啊,我也可以当成是今日开始,只是……”他抬眸,望向牧远歌,商量道,“真不能当成十四年前那次,就是真的吗。”
牧远歌险些被看得炸毛,道:“怎么听起来好像你还很希望我背叛你的样子。”
“我想要你这十四年。”
胥礼道:“我可以不记你当年无缘无故迁怒我的怨,但你得承认当年你的话是可以当真的,别人无所谓,我要你承认。”
牧远歌道:“你真是个榆木脑袋,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不开窍的!我承认多简单,只要你看得开,要我说我出生前就跟你订娃娃亲都没问题。但问题是,姜袅是你徒弟!”
胥礼一脸无奈:“所以呢,你们不是早就分开了么。”
“是,我跟他早就分开了,但别人不清楚。”牧远歌道,“这时候咱俩破镜重圆重归旧好了,你就成了撬徒弟墙角的那个,可如果按你说的十四年都归你,你好心收徒悉心教导都成了处心积虑,我就一吃里扒外玩弄感情的混球,小没良心的反而成了最无辜最可怜被咱俩牵连的倒霉蛋!”
“那就让他们清楚。”
“说得轻巧,”牧远歌道,“谁去说,你去说?还是我去?怎么说?说我被他甩了,说早在三年前老子就被他甩了,可我到现在还在忍着他,说我心里还对他念念不忘?太给他长脸了吧,我不要面子的吗!”
胥礼听完便把到嘴边的“我让步峣……”给收了回去,道:“没关系,我不介意陪你一起丢人。”
“我介意。”
牧远歌道:“三年前,你徒弟因为我要了你性命,他觉得我太混蛋,很爽快地弃了我。可我走了以后,他没把跟我分开的事说出去,还打着我的名义以我遗孀的身份坐上我原先的位置,世人不了解,我的属下也被蒙蔽了,都以为如今我回来,终于跟他修成正果。哪怕我跟他保持距离,依旧有没眼力见的家伙各种道贺。”
“胥礼,我这人虽然很爱面子,但只有我自己一个人,我觉得没什么,可如果我跟你在一起了,我肯定不可能让你受这个委屈,你也别说你愿意受这个委屈,怎么办才好。”
牧远歌想说他被姜袅折腾成什么样,结果到头来,反而成了他俩对不起那小没良心的,实在可气。
胥礼知道他师弟的为人,见他振作起来心里也是为他高兴的,却也隐隐有种抑郁之感,许是那句“念念不忘”,许是这个自由洒脱的人物竟会因为别的人开始在意起世人的看法,道:“远歌,你不是他的对手,他不是我的对手。有得必有失,跟得到你相比,你觉得我失去的那些,在我看来根本不值一提。至于姜袅,你放下这位小朋友可好?”
胥礼道:“你把目光放在我身上,放在剑道上,不去理会世间纷扰,就已经足够天下所有想要引起你注意的人顾影自怜、黯然神伤的了,都不需要你为此牵动情绪。”
牧远歌见他完全不当回事,顺着他的思绪一想,原先不平静的突然就平静了下来,话说回来他确实有很多剑道上的问题想要和胥礼论一论,还有目前邪道上的困扰:“你说要取谭崇性命,我打算暂且还是留他一命,事关假冒周檀香的人,他是唯一线索。”
“也行,还有个人,你见一见。”胥礼示意道。
不多时,牧远歌见了来人,不由吃了一惊:“是你!”
伍子修望着胥礼的目光透着胆怯之意,又很是崇敬,这样的神情在牧远歌看来并不陌生,他全盛之际不少部下看着他的目光都是狂热之余又敬又畏的,但这样的目光聚焦在正道首座身上,就有种古怪的感觉,尤其这人,他认识。
“牧挽公子,别来无恙。”伍子修看他的目光也很意外,“灌溪寨一别,听说你去了正道长生剑宗,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重逢。”
“你可真有能耐,以为你是北承天的,还想让虞花烛收你去南承天,居然是正道卧底。”牧远歌道,“你跟胥……太上宗主挺熟的?”
此人他在灌溪寨瘴气林有一面之缘,最先被困在异兰花海,人称老五,原是北承天之人,跟着一个姓仇的富家恶棍少爷。
他们那群人中也只有这个老五,异于那群莽夫,让牧远歌留了点印象。
牧远歌在谭崇身边见到他的时候,还很惋惜,派人查他来历,虽然聪明却无甚境遇,得不到重用,前半生并无异常之处,也正是灌溪寨一行,他们那群人中残存的三人,另外两人莫名殒命,死法比较离奇。
他回府禀报兄弟死因,惊动了北承天高层。
饶是晏伏见多识广,见多了承天府君牧远歌焚烧天地的杀伐,却也没见过有什么手段能在片刻之间,让活生生的人凭空化作齑粉!
可姜袅少府主听过后并没当回事,在处理他们事情的时候也比较敷衍。
甚至还以信口雌黄为由关了伍子修一段时间,伍子修于牢中郁郁不得志,一怒之下搭救谭崇,叛逃北承天,屡屡献计成为谭崇身边智囊般的存在。
也正因为谭崇身边不少奇人异士,这才让牧远歌想看看他的能耐。
却没想到这人竟是胥礼那边的人!
问题是在灌溪寨的时候,这两人好像八竿子打不着吧,没道理他连这也能看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