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与,你听我的,毁了飞卿平息众怒,日后你待在江家,什么雁回峰都不要回去了,我护着你,保你此生无忧好不好。”
陈相与甩开搭在肩膀两侧的手,冷笑道:“你为何不直接让我去死!”
“你怎么不明白呢,这次不同以往,你闯下这么大的祸,玄门百家不会放过你的。”
“不是他们不放过我,是我不放过他们!”陈相与拂袖眯起眼睛。“我说了不是我做的,他们非要给我找不痛快我能如何。”
江临晚道:“你说不是你做的可有证据,风家之事你承认了,为何……”说着,他愤愤甩了甩袖子。
“你还不明白吗?”陈相与看着他。“他们要的只是一个围剿我的借口,至于事情的真相根本没人在乎,我敢冒天下大不韪就要伏诛,这是世间的规矩。自古圣人出尘受世人敬仰。邪魔外道便要被毁灭斩杀。”
江临晚目光闪烁,心痛道:“你本可以不必选这条路的……长清。”
陈相与愤愤咬牙,看着江临晚轻蔑的笑了笑,转身,推门而出,临行时驻足。
“明日雁回峰别让我看到你们江家,不然我连你们一起杀!”他明白,江临晚无论如何不会站在百家那边,所以故意跟他吵架,逼他中立。他一直都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终将付出代价,他也累了,懒得再在这世间周旋盘桓。
陈相与出了门,唤出飞卿准备离去。
“陈相与。”江西泽自身后叫住他。
陈相与回头,眉目间的戾气还没有退干净。
江西泽也不怕,清澈的目光对上他的眼睛。“你上次说再带我去雁回峰玩,我们今晚就去吧。”
陈相与笑了,依旧那么懒懒散散。“你不是说那里连棵好草都不长你不喜欢吗?”
江西泽反驳:“那是以前,我现在就想去!”他心中不知为何有股强烈的执念,要跟着他,一定要跟着他。
“下次吧。”这是陈相与第一次拒绝带他出去。“对了”低头从怀中摸出一枚晶莹剔透的赤红色卵,晶莹剔透像一块红宝石,隐约间还能看到中心有一团黑色阴影。“你上次说的情蛊我带来了,日后若遇到性命之危,命悬一线时将它吃下,能保你一命。”
“我……”江西泽攥在手心,欲言又止。陈相与揉了揉他的脑袋,没打算让他开口。
“西子,你以后要做一个无垢圣人,不要学我,记住了吗?”
往事历历在目,睹物思人物是人非,当初他一心求死何曾想过那个孩子会为他心伤二十载。
第44章 白衣镇
陈相与拍了拍手上沾的土。看着一片荒芜,荒芜到寸草不生的峰顶,他当年建的茅草屋早已忘了在哪个地方,回头对着江西泽笑道:“你说我是不是应该趁着这个翻新的机会,建座几十层的大高楼。”抬手向上探去,缓吟道:“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江西泽道:“可以。”
看着他无神的双目,从昨日到现在情蛊都没有发作过,看样子同自己触碰还是有用的。
陈相与笑道:“我开玩笑呢,就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还这么冷。哪里比得上风景宜人山灵水秀的明月山庄。”
“何况那里还有西子无垢。”
江西泽抬眼,不解看他。这几日陈相与对他的态度有了明显的转变,从以前的避之唯恐不及到现在言语之间有些暧昧,他不是不喜欢,只是觉得奇怪,甚至微微有些生气。
陈相与假意没有看到。拍了拍身侧飞卿的脑袋,嘀咕了几句。
飞卿收起飞翼趴在地上行进。陈相与一边跟上一边招呼江西泽。“跟我来。”
飞卿在东侧一隅停下,身体盘在一起。陈相与蹲下,挽起袖子开始刨飞卿身下的土。
江西泽蹲在他身旁,衣摆垂到地上。“你要做什么?”
陈相与手下动作不停。
“送你样东西。”
焦土中露出木盒一角,陈相与用手掰住把整个盒子翘出来,抚净表面的土。
江西泽看着面前的长盒。
陈相与把两只脏手晾在身前,免得蹭到身上,抬头弯起眼睛道:“打开看看。”
江西泽顺从打开。
里边是空的,不解的看向陈相与。
陈相与蓦然站起。“怎么不见了!”
江西泽道:“什么不见了。”
陈相与道:“我的剑,承影剑。”这个木盒中应当放的是神兵榜排名第二的承影剑。
江西泽看着空无一物的盒子,轻轻蹙起眉头。放下盒子,掏出手帕递给陈相与。
“回明月城后,兄长会想办法修补干将的。”
陈相与蹙眉,看着空空的盒子有些烦闷。他把承影埋在此处无人知晓,又怎会丢失,神兵都是认主的,偷走也是无用,根本驾驭不了它,究竟是谁?
“我真是愧对平阳府,愧对师父。”剑心失了,剑术弃了,如今更是连剑都丢了。
江西泽从腰间解下莫邪,为陈相与佩在身侧。
陈相与挑了挑剑柄上那块玉龙双色玦的穗子。当初还一个劲的猜测是送给哪家姑娘的,不曾想这个东西是给他的。“谢了。”
“不必。”
从后侧下了峰,不出二里有一个热闹镇子,名为白衣镇。陈相与踏上石桥,看着河道两旁开着扇窗的人家,竹竿上撑着青布小衫倍感亲切。
两个姑娘坐在屋檐下酿酒,口中哼着绵软的小调。陈相与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姑娘们察觉到有人看抬起头。陈相与也不臊,扬起唇角对着伊人轻笑。
江西泽不动声色的阻住了二人相遇的视线。
陈相与趴在石桥栏杆上,看着河面碧水映出陈皮那张陌生的脸。摸着下巴上上下下的照了一遍,惋惜道:“啧,这兄弟一看就是个老实人,顶着这么一张便宜脸,泡姑娘都得多费劲。”
江西泽淡如秋水的瞥了眼那跟陈相与眉目传情的姑娘,径自下了桥。
陈相与知道他定是想起了自己劣迹斑斑的前科,不由心虚吐了吐舌头。
前边有个祠庙,人来人往香火不绝。原本是个寻常事,可陈相与看清牌匾之后不免有些意外,这个祠庙竞跟他还有些渊源,这竟是间清平祠。
前来拜谒的人挺多,陈相与心中道奇。平阳清平虽被百家奉为双圣,各地皆有祠庙,但都是玄门中人所建,修道之人拜谒。还从未见过普通百姓崇拜。
江西泽错身让着路人。轻提衣摆,踏进大殿。
陈相与跟着进去。望着殿中塑像,白衣若雪,风骨凌然,眉目间也是流云拂地的儒雅。不由觉得心虚。
一个拜谒完起身的老婆婆腿脚好像不方便,起身时陈相与帮忙扶了一把。“大姐你们知道拜的这是谁吗?”
那个老婆婆见陈相与一脸憨厚,挎起篮子和善道:“当然知道,这可是清平圣人。”
陈相与心想,竟然知道。“你们拜他做什么,一不保财二不送子的。”
老婆婆责备道:“怎么能这么说,你不知道……”她跛着脚在旁边庙祝解签的椅子上坐下,轻轻捶着腿。
陈相与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要讲故事。果不其然,她坐好后开始娓娓道:“我们这个镇子的人,都是从秦岭那边逃过来的。二十年前,有个叫……叫什么与的魔头,放蛊十分了得。”
陈相与心想,怎么又跟自己有关?
“那个魔头放蛊了得,把白城风家给灭了门。我们这些人都是在风家做活的,家里那些用剑有五颜六色光的人都死了。那个时候我可吓死了!”妇人讲到此处仍是心有余悸,瞪着眼睛比划道:“你可不知道有多可怕,那天晚上魔头可杀红了眼,衣服都被血染红了!”
“额……”陈相与挠了挠眉头。觉得还是要纠正一下。“那个……他,那个魔头好像本身就穿了一身红色衣服。”
妇人笃定道:“不是,白的!”
陈相与无奈挑眉,穿什么衣服没人比他这个魔头更有发言权了。“你见过?”
老婆婆压低声音。“我当时躲在牛棚里,偷偷撇了一眼,那个魔头胸前还是白色的,可不就胸前没溅到血吗!”
陈相与尴尬蹙眉。“这个……”
无意跟妇人挣这种不伤大雅的细节,问道:“后来呢?”
老婆婆道:“后来我们就逃出来了,一路往北,也不知道去哪,反正就是逃。逃到这里被前边的山峰挡住了路,就索性在这里安了家。”
陈相与心道,你们可真会逃,从百里之外逃到魔头家门口。
“你们逃命跟清平君有什么关系?”
老婆婆轻轻捶着腿,可能是许久没找到人说话了,她娓娓道:“你们年轻人就是性子急。”
陈相与嘀咕:“你们上了年纪的人就是爱唠叨。”
老婆婆接着道:“我们逃到这里没多久,也就三四个月的光景吧。来了一群人,拿着剑,发着五颜六色的光。说我们是什么与,就是那个魔头的余孽。”
老婆婆呼道:“老天爷啊,你说这可是冤枉,我们刚从魔头手里逃出来怎么又成了他的余孽了。”
陈相与小声道:“因为你们在人家门口下安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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