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亦有一种空落落，像是在森林中失去了任何保护色的感觉。
长久以来，她都将芯片视为一个保护伞，一个可以依靠利用的东西。
但现在这仅存的东西也脱离了她的掌控，整个事态犹如一匹脱缰的野马，根本不知道会飞奔到什么地方去。
沈之亦前所未有的焦躁，对于所有事情的未知让她恐慌的不能自已。她不敢去找付子安，又担心付子安派人盯着自己，久久不敢去找周怡瑶。她来往于家与治疗室之间，拒绝了所有的来访客人，让小王小李都去放假，一天天的守在办公室的电话旁，却始终拿不定主意是否应该再给周怡瑶去一个电话。
她就这样坐着，外面的天色已然昏暗，她没有任何精神。只是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的电话，数次把手放在电话听筒上，又数次无力的移开。
苏雯在哪？是否安全？
周怡瑶是否找到了线索？她打算怎么办？
付子安是否采取了进一步的行动，他会找到苏雯吗？
沈之亦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快要爆裂开来，长期拉紧了弦的精神已经快支撑不住这样的压力。
她起身从药柜之中拿了镇定药片，毫不思索的倒了两粒白色的药片出来，就着凉水吞进肚子里。
冰凉的水扎的胃里一阵阵生疼。
她不能就这么等着，她不能坐以待毙。可面前是一个死胡同。
沈之亦握了握拳头，吸了口气，起身离开治疗室钻进车里，在就要关门的报亭里买了一张五十块钱的电话卡，把车靠边停在街角，换了电话卡，给周怡瑶打了过去。
那边嘟嘟的响了两声，接听了。
沈之亦的心脏跳的极快，颤抖着声音叫了一句：“周总？”
“沈医生。”周怡瑶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你很聪明。”
“周总，”沈之亦谨慎的看着车子外面，举着电话的手心不断冒汗：“你找到线索了吗？我……我很担心雯雯……”
“沈医生，”周怡瑶清冷的声线打断了沈之亦的话：“你先回家，我晚点过去找你。好吗？”
沈之亦没想到周怡瑶这么快就说要来找自己，她顿了顿，左手紧紧的握了握方向盘：“付子安来搜查过我家……”
那边的周怡瑶显然停了两秒钟，又说：“你先回去，我带人过去，帮你看一看。”
沈之亦咬了咬牙：“好，那我等你。”
第80章
沈之亦在回到家的一刹那就觉得有一股阴冷的风从屋子里面吹过来，这种感觉绝不是因为她刚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凉气的错觉。冬天的时候她家里的暖气烧得很好，尤其是在这个快到二月份的时候，因着各家各户都回来过年，烧的更热。
但她没有觉出温暖，反而是阴冷。
是的，用阴冷这个词来形容自己的感觉绝不为过。
沈之亦靠在门边，大门没有完全关上，伸手摸到了客厅的灯打开。
客厅里面满目狼藉。就像是进了贼。
沈之亦凝着目光静静的看着被掀翻的沙发，掉落下来的桌布，大开的客房门，不用说，楼上的情况可想而知。
然而这一室凌乱带给她的冲击感却让她出奇的冷静，或者从沈之亦的内心来说，如果这段时间不出些奇怪的事情，她反而觉得不安。冷静下来的她的第一反应不是贼，付子安，一定是付子安。
尽管沈之亦除了从隋缘和周怡瑶那里获取了一丁点儿苏雯也好周怡瑶也罢怀疑付子安的证据，并没有掌握任何付子安有问题的实据，但她内心就是一口咬定了付子安有问题。起先的带人搜查，现在的入室翻找。沈之亦打开着大门，趟着一地的凌乱站在客厅的中间，扶着餐桌坐下来，闭了闭眼，做了个深呼吸。
她需要马上立刻彻底冷静下来，这样她才能做出最客观的分析。
付子安狗急跳墙了。若非如此他不会在这几天内接二连三的搞出这样出人意料的事情来。原因可想而知，付子安找不到苏雯。看起来，苏雯现在起码是安全的。
幸亏她把芯片交给了周怡瑶。不然东西已经被付子安找到带走。可究竟付子安为什么在这么长久的一年里面都没有任何动作，却在苏雯忽然消失的时候做出这样大的行动？他的目的是芯片无疑，今天来的人也一定绝对不是他本人。警察不会做这样的事，谁在帮他？
沈之亦的脑海之中第一次出现了那个令她至今想起都有些毛骨悚然的名字。
大疤。
大疤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到现在一直没有被找到，而且苏雯在跟自己聊天中也提到了大疤，从苏雯的言语之中，她几乎可以判断大疤对自己做的事情是有意而为之的，而后没多久苏雯就避开了付子安径自消失不见。
所以……
沈之亦猛地睁开眼睛，那视线越过翻倒的沙发直直的对上了站在门口的女人的眼光。
她叹了口气：“周总，你来了。”
周怡瑶抱着胳膊看着一室狼藉，若有所思的从门口走到沈之亦面前，转头看了看跟来的四个人，点点头，四个人便分头楼上楼下的拿着不知名的仪器开始寻找东西。
周怡瑶低头看着沈之亦：“沈医生，看来今晚这里是不能住人了。你跟我回公司吧。”
沈之亦有些为难的看着周怡瑶，张了张嘴，问出来的却是一句：“安全吗？”
她现在谁也不相信，她现在觉得周围都是眼线。大疤脸上那条长疤一直在她脑中忽晃，付子安那假意的令人作呕的笑容一直在她眼前回闪。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的身体已经不规则的剧烈发着抖，不知道是冷风吹得，还是心寒。
周怡瑶抬手放在她肩膀上，不轻不重的捏了捏：“沈医生，先跟我回去吧。”
沈之亦木楞的站起身子，眼中尽是迷茫和不知所措，她咬了咬嘴唇：“周总，我……”
“现在什么也别说。”周怡瑶快速的打断了她，那口吻如同命令一般不容反驳：“跟我出去。”
沈之亦眨了眨眼，吸了口气，没再说话，跟着周怡瑶出了门，坐上了周怡瑶的车，车里很温暖，她把座椅放倒，闭着眼睛呼了口气。周怡瑶缓缓的发动车子，把车内的暖气调大：“你休息一下，你需要休息。”
沈之亦迷迷糊糊的听着周怡瑶说话，她觉得不同于两年前跟周怡瑶的相处，两年前，她想尽方法让周怡瑶相信自己，她尽力让自己的话对周怡瑶起到安定情绪的作用，不管是因为什么，她应该是做到了。而现在，就像是轮回一样，周怡瑶的话对她也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令人安心的作用。
她听着周怡瑶的话，扯了扯嘴角，抬手抚在自己的脸上：“我很想休息，可是我根本没有办法休息。”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周怡瑶稳稳的开着车，面目表情出奇的平静：“就像，以前的我，沈医生，我想我这么说你会明白。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一根很细又极结实的绳子拉着，悬在半空中，你想割断绳子一死了之，手里却没有刀，你想顺着绳子爬上去，却又根本没有任何着力点。沈医生，”周怡瑶呼了口气，悠悠的说：“我明白。”
“我知道我的情绪很糟糕。”沈之亦闭着眼睛，似是要睡过去，声音很浅淡：“可是我作为一个心理医生，却无法解决我自己的问题。我帮不了任何人，也不知道怎样去帮助她。或许我对于她来说真的是个累赘。”
周怡瑶没有再说话，打开了车里的音乐，轻柔的音乐、温暖的温度，沈之亦真的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不知道睡了多久，醒过来的时候居然还在周怡瑶的车上。
周怡瑶开了一点点的车窗，静静的靠在座椅上，看样子是在闭目养神。沈之亦揉了揉眼睛，有些尴尬的坐起来，看看车外，是一个地下停车场。
“你醒了？”周怡瑶没睁眼睛，轻声说了一句。
“对不起。”沈之亦把座椅放回正常的位置：“不好意思，我……”
周怡瑶睁开眼睛，开门下车，只留下一句：“上楼吧。”
沈之亦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刚一下车，觉得有些冷，打了个哆嗦。因着刚才睡了一觉，精神好了许多，跟着周怡瑶上了电梯，进了办公室。
周怡瑶拉上办公室的窗帘，给沈之亦倒了杯水，推过去，坐在沈之亦的对面：“那会儿在你家，你想跟我说什么？”
沈之亦抱着水杯，想了想：“我怀疑是付子安找人干的。他想在我家找到有关于雯雯的线索，或者是芯片的线索。”
“为什么？”周怡瑶歪了歪头：“你有证据？”
沈之亦苦笑：“没有。直觉。”
周怡瑶轻笑一声：“法律不相信直觉。没有证据，你不应该给任何人妄下定论。”
“可是除了他，我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人会这么做。”沈之亦捏了捏拳头：“我可以去调小区的监控。看看到底是谁来过我家。”
“监控可以被抹掉。而且，”周怡瑶笑了笑，翘起二郎腿拖着下巴看了看沈之亦：“沈医生，你不会天真的认为，每个小区的每一个监控摄像头都在运作吧？”
沈之亦愣了愣，叹了口气。她承认周怡瑶说的没错，她皱了皱眉：“可是，总会有迹可循的不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