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雯……你会不会觉得，我的要求有些过分？”沈之亦咬了咬嘴唇，拉了苏雯的手认真的看着她：“你知道我刚才……我只是……”
“之亦。”苏雯打断了她的话，站起身子走到沈之亦面前，坐在沈之亦的腿上，双手圈住她的脖颈，柔情似水的看着她：“你就当我是不务正业吧，我现在只想天天和你在一起，什么也不想听，什么人也不想见。”
“雯雯……”沈之亦几乎要沉溺在苏雯这样宠溺的目光里面，她搂住苏雯的身体，仰起头，再一次深情的吻上了她的唇。
第94章
春末夏初的风里已经夹了几分燥热，B城的这个季节，最喜欢刮风。
苏雯把风衣搭在手上，在昏黄的路灯下，慢慢的踱着步子，不紧不慢的从街口走向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车子上，拉开车门，上车。
“我就知道，你不会真的不见那个人。”黄队长双手把着方向盘，嘴上叼了一根烟：“沈医生不知道？”
苏雯闭上眼睛，笑了笑：“不知道。她和朋友出去了。但是我只有一个小时。我跟她说我去超市逛逛。东西买好了？”
“那，”黄队长指了指后座的两个大袋子：“刚去超市给你买的，以防万一，小票儿我收下了。省的沈医生看到时间不对又多心。”
苏雯噗嗤一声笑了：“我还没想过，我们这些谨慎的心思，会用在她身上。”
“情势所迫。”黄队长稳稳的开着车：“不过，其实见不见也没有什么太大用了。下个星期就执行了。付子安倒是盼着提交的证据能起码帮他争取一个无期，不过……”他摇了摇头：“不过这次也是够狠的，一点儿余地不留。”
“嗯。”苏雯的胳膊搭在车窗边沿，外面的风吹进来，她闭着眼睛做了个深呼吸：“他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但是有些事儿，有些话，我得跟他做个了结。”
“也是。对了，他那女儿的事儿，你听说了吗？”
“我怎么听说，我刚回来。”苏雯笑笑：“不过咱们当时都看见了，那孩子，似乎不是很好。”
“嗯。回来之后看了看，”黄队长叹了口气：“还是一句话都不会说。而且很怕人。哎……”
苏雯没有再说话。其实在看见那个孩子的时候，她就已经感觉到了，那孩子从小到大一定是受到了严重的心理创伤，而付子安的老婆一直没有找到，依他们的推断，很可能凶多吉少。如果真的是这样，可想而知，这孩子有多可怜。
“还有个事儿，”黄队长停下车，接下安全带，转过身子看着苏雯，舔了舔嘴唇，显得有些为难：“我得嘱咐你一下。”
苏雯看着黄队长：“怎么？”
“咱们一直找不到付子安的老婆。”黄队长的眼光有些复杂，皱了皱眉：“前阵子剿灭虎眼集团的行动之后，虎眼被当场击毙了。抓起来了一百六十多号人。大头目小混混都有。筛查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叫Sally的中国女人。”他吐了口气，捏了捏眉心：“就是付子安的老婆。”
苏雯不可置信的看着黄队长，半晌没有说话。
事到如今终于明了。
“所以……”她张了张嘴：“你的意思是，他老婆，接近他，嫁给他，也是……”
“她已经承认了。”黄队长哼了一声，靠回座位：“我想这个事儿，付子安自己都不知道。不然你想想，一个女人，刚生了孩子没多久，真的就能这样轻而易举的被绑架走而什么人都不知道？不过……”他冷笑一声：“虎毒不食子，我也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拿自己孩子不当人的女人。付子安啊……”他轻轻拍了拍方向盘：“怎么说，也挺可怜的。”
苏雯歪过头，静静的看着车窗外监狱的大门口，紧闭的大门，斑驳的树影投射在昏黄的灯光打着的地面上，有些燥热的风，却又掺杂着一股寒意。这些看似亲密的关系中，究竟蕴藏着多少危险，在事情的真相浮出水面之前，谁又能知道呢？
她推门下车，黄队长跟着走下来。
“走吧。”苏雯深吸了一口气：“你放心，这件事儿，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付子安满脸胡子。整个人看上去苍老了十岁。
但他看见苏雯的时候，眼光之中却忽然闪了闪。继而是苏雯没有想到的微笑。
他双手被铐着，一身的囚服显得又肥又大，胡茬黑白交杂，干裂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你来了。我想，你也应该是会来的。”
“我本来不应该来的。”苏雯靠在椅子上，眼神定在付子安脸上：“不过，我很想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想看看，卸掉伪善面具的付子安，究竟长了一副怎样的面孔。”
“呵，”付子安耸了耸肩膀：“看来我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苏雯摇了摇头：“我本来也没有带有什么希望。谈不上失望。付子安，你曾经是我最尊重最信任的领导。可惜，你用了这么多年的时间，做了你这辈子最错的一件事情。”
“你也曾经是我最看好的下属。你聪明，果敢，机灵，超过了许多优秀的男人，可惜，”付子安撇了撇嘴：“不过也不算可惜，我以为，我也许会葬送了你的前程。”
“所以你叫我来，是想向我忏悔，还是想对我示威？”
“示威，”付子安笑了笑：“我到现在还有什么可示威的资本吗？说道忏悔，”他摇了摇头：“不，我不后悔的。我知道，在你们眼里，我十恶不赦，我是一个恶人，我配不上人民警察这个职业。但对我来说，我一直都知道，我没有做错。我妻子，是那么善良的一个人，我的琪琪，她还不到一岁，就要遭受这样的事情，你以为我不恨？”付子安说着，眼眶之中含了泪水：“我恨！可我没有办法！没有人能帮我！从来没有什么人能帮我！”
“付子安，”苏雯面容平静的看着他，内心却又带了一丝同情，当然，付子安当然不会知道，他口中那个善良的女人是一个怎样的蛇蝎，她呼了口气：“我记得你曾经给我们这些新警察说过，在大是大非面前，绝不能够有个人情感。这是我们做人做事的基本准则。不然，就不配称之为一个合格的警察。”
“那些都是放屁！”付子安低吼了一声，双手砸在桌子上，连带着镣铐都当啷的响着：“苏雯，如果换成是你，你又作何感想？你不知道，你不知道那样的感觉有多恐慌，有多痛苦！”
苏雯愣了愣，她会作何感想？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当日在那摇晃的列车上，在那穿过隧道的忽晃的光线明暗之中，在那些人大声的说让她交出芯片不然就割断沈之亦的手腕让她流血至死的时候。
那种心如刀绞的感觉她怎么会不知道。
付子安看着苏雯，却笑了：“你答不上来。是不是？”接着，叹了口气：“小苏，忠诚很简单。忠诚一辈子，很难。”
“不。”苏雯缓缓的吐出一个字：“解决问题的方法有很多种，是你自己，首先放弃了忠诚，所以才得不到救赎。”
“如果那些人把沈之亦带走，如果你不按他们说的做，就会让沈之亦生不如死，你会怎么做？”付子安哼了一声，不屑的看着苏雯。
“我不是冷血动物，所以即使我发现了你有问题，我的潜意识仍旧希望你是个好人，即使你把我害成这个样子，我依旧选择帮你找到你的女儿。”苏雯抬起头，直视着付子安的眼睛：“如果那些人以之亦的生命威胁我，让我去做违背我良心的事情，沈之亦不会同意，我也不会。”
“你不要在这里说大话。那种切肤之痛，你根本不懂。”付子安脸上的肌肉抽动着：“你只是不知道他们的残酷！”
“我现在马上就可以回答你的问题。”苏雯淡淡的开口，打断了付子安的话：“如果换成是我，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消灭这些恶人，想尽一切办法去保护我爱的人，正是因为我这样做，我才值得她去爱。我无法判定你的做法是对是错，但人和人的选择不同，如果我做了一切的努力却还是无法救出她，那么在任务完成之后，在将那些恶人绳之以法之后，我会和她一起死。”苏雯站起身子，双手撑在桌子上，认真严肃的看着付子安：“忠诚不难，忠诚一辈子很难。忠诚于自己的心，更难。付子安，这就是我和你的不同。”
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苏雯！”付子安忽的站起身：“苏雯。”
苏雯站定了身子，转身看着他，付子安的嘴不停的颤抖，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流下：“算是我对你最后一个请求，请你，在以后的日子，替我好好……照看一下琪琪。”
苏雯面容平静：“付科长，我说过。我会忠诚于自己的内心。有些事情，不需要说出来。我走了，这次，不用说再见了。”说着，苏雯站直了身子，对付子安敬了个礼。
苏雯没有再回头，背后传来了付子安哼哼嘿嘿的笑声。
那笑声，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忘不了。
回去的路上，苏雯一路无话。
她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车水马龙，灯红酒绿，谁也不知道在黑暗的街角，什么时候就会出现危机，谁也不知道在明媚的阳光下，隐藏着多少罪恶。没有忠诚，就没有安全。他们付出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努力，汗水，甚至生命。靠的就是心中的执着，对于正义的执着，对于道义的执着，对于爱的执着，对于美好生活的执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