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巴拉巴拉说了一通,发现“村长”的神情没有丝毫缓和,甚至因为皱起而稍稍破坏了美感的眉,向下更深地皱去。
梁小斗只听他缓缓开口问道:“你话中的村长是谁?”
梁小斗眨眨眼,有些跟不上这位神仙的思路。
等他反应过来,脑海中灵光一现,忍不住愉快地问出他甫一见面就想问的问题。
“那么,请问如何称呼您?”
紧皱的眉渐渐舒展开,“村长”又恢复了平静,淡淡道:“你同他们一样,我叫山主即可。”
这可真是有些遗憾,梁小斗心中惋惜,据他所知,山主可不是个名字。
叹了口气,这位山主大概也不会愿意放弃大好河山,和他回伏海当个coser。
认清了现实,梁小斗便决定回归到自救这个首要任务上。
他道:“那么,山主大人,请问,您可不可以让我现在离开这里呢?”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只要能离开,您有什么条件,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里,我都可以答应满足您。”
真是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话放在以前,可都是别人点头哈腰对他说的。
形势所迫,梁小斗对自己说,没办法,谁让自己被困在这里了呢。
但是这位仙气飘飘的山主大人似乎没能捕捉到梁小斗这句话的终极威力,而是沉默地看着他,半晌才道:
“没办法,现在出不去了。”
梁小斗:“没……什么叫现在出不去了?”
他指着身后的方向,“这个迷魂阵是谁设的,解开不就好了?”
“或者,”他试探性地问道,“放我出去,再重新设置,是那么麻烦的事吗?”
山主看了他一眼,又侧目扫过他身后的老树,最后身形微动,抬手在虚空中张开一只手掌。
他的手掌宽厚有力,手指纤长剔透,几乎是一下子就吸引了梁小斗的视线。
只见山主大人轻推手掌,无形中有什么挡在了他的手掌前,让他再无法前进。
梁小斗一顿,也学着他的样子,轻推双手,很快便和他一样,碰触到了一堵无形的墙上。
确切地说,那应该是一层屏障,隔断了山上山下的连接,也阻挡了他离开的脚步。
“这才是禁制……要等上一段时间才能打开。”山主如实说道。
“不可能啊,我刚才明明从这里穿过去了。”他扭头去看山主大人,目光真切,“真的,我还走了好远好远才回到这里的。”
山主大人收回手,背在身后,目光幽深地看着不远处的老树。
梁小斗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听身边人道:“那是一棵千年老槐,它虽不能化成人形,却颇具灵性。”
这话有点让人不明所以,梁小斗转眼又对上山主大人冷清清的面容。
就听他继续道:“有时候,遇到合心意的人,也会适当地捉弄一下。”
什么?
梁小斗愤愤地瞪了那槐树一眼,这么说刚才他五公里越野是白扣着圈地走了!
看样子,他今天真是出不去了。
暗暗握紧拳头,梁小斗下意识咬紧下唇。
沉默半晌,他低着头闷声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放我出去吗?”
四下静默,许久山主大人才开口。
只是头顶的那个声音与他焦灼的内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你急着离开,可是有什么缘由?”
梁小斗张了张嘴,道:“我……我怕家里人担心。”
山主大人点点头,似乎是理解他的苦衷。
“再有半个月,应该差不多了。到时候你来找我,我带你出去。”
这位山主大人果然是神仙下凡,菩萨心肠。
梁小斗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却仍是愁眉不展。他犹豫着道:“如果非要留下的话,还麻烦山主大人给我换个住处吧。”
“为何?”
两个人站在老槐树下,一来一往说起话来倒是一点也不费力,可比这村子里其他人好沟通多了。
梁小斗暗赞,不愧是一村之长,啊,不对,是一山之主。
他索性也就扬起脸,大大方方投诉起来:“我住在村子里这几天,每天深夜都有热情友好的村民朋友来光顾我的门前,扰得我没法睡觉。”
说着,梁小斗踮起脚尖,手指着自己的眼睛给山主大人看。
“您看看,这像话吗?我这副模样,可以在您这里冒充熊猫这个品种了。”
夜深雾重,梁小斗的眼袋究竟有多黑,暂且不提。
他仰着脸,瘦尖的下巴几乎戳到了山主大人的胸口。那双亮晶晶的桃花眼确是分外清明,原本就又薄又翘的嘴唇,因为气愤,鼓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白衣山主仍旧背着手,垂眸望向梁小斗的目光,平静无波。
半晌,梁小斗发现自己由于发自内心的义愤填膺,似乎有些过于靠近了,立即撤回身子,总结诉求:“总之,我不要再住在那里了,麻烦您找一处远离村落的地方,越远越好,最好方圆十里就我一个人,这样大家看不到我,也不用再烦心,我也能睡个好觉了。”
他的这个要求,无论怎么听都不算过分。
于是,山主大人微微颔首,道了一个字:“好。”
想要离开的愿望虽没有达成,但遇到这位仙气满满的山主,总算达到了马马虎虎算得上差不多的效果。
梁小斗微微松了口气。
但是,他不知道,他最后这步,根本就没同山主大人沟通好。
转眼,第二天到了……
同住
梁小斗兴致勃勃,跟着阿随姑娘穿过稀稀落落的村子,向着后山走去。
山主大人发了话,果然效果就是不一样。
就像是此刻阿随姑娘满脸不忿,但他也不担心走在前面的人随时变化成狼形,将他吃了。
不过,惹女孩子家生气毕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于是,梁小斗拿出耐心,安慰道:“阿随姑娘,其实我住的远一点也好,毕竟你们都挺讨厌我的,眼不见为净嘛。”
他不开口还好,一说话,前面的红衣姑娘反而倏地回头,对他怒目相向。
梁小斗连忙举手告饶:“好好好,你当我什么也没说。左右不过半个月,你再忍一忍。”
这么清秀的一个姑娘,要是化身成张着血盆大口的野狼,那画面可真不美好。
真是让人搞不懂,之前大家最多对他搞一搞恶作剧,给他找点小麻烦,怎么一听说他要一个人单独搬到远处住,反而群情激奋了呢。
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他还是少和他们交流为妙,好在他们的山主是个通情达理的养眼美人。
识时务地关闭了自己的语音功能,梁小斗又跟着阿随走了一段距离后,眼前山间小路突然变得豁然开朗起来。
不远处,坐落着一处庭院,独成一家,远离村子,果然和他提的要求里十分吻合。
梁小斗大喜过望,心中暗自庆幸,所以说好事做多了是会得到报应,不,报答的。
他越过脚步虚浮的阿随,几乎要跳起来的步子,在看到离庭院不远处聚集的人群后,又生生顿住。
梁小斗愣住,他还真不知道,只不过是换了一个住处,竟然是可以让全村的人都来见证他这个奇迹的时刻。
这可真是受宠若惊了。
梁小斗一打眼便看见了眼睛都要冒火的牙,阿哩站在他身旁,脸上仍挂着泪珠。
见到梁小斗,便立即迈着小短腿噔噔噔朝他跑来,动作娴熟地抱上他的大腿。
“小斗哥哥,你为什么不住在村里了?阿哩还想找你玩呢,你这是要丢下阿哩一个人了吗?”
梁小斗被他的哭相逗乐了,蹲下身替他擦掉鼻涕眼泪,有些嫌弃地说道:
“瞧你这脏兮兮的样子,我怎么就丢下你一个人了,这里离着村子也不是很远,你可以来找我啊,你看这院子多大,够你我和鸣三个人,随便滚着玩了。”
阿哩打了个泪嗝,哽咽道:“那怎么行,这里是山主住的地方,平时我们是不能顺便来的。”
梁小斗:“……啥?”
同一时刻,屋内。
白胡子老头面色严峻,对着斜躺在榻上的人道:“山主,此举万万不可。”
榻上的人正在翻阅一本泛黄的书册,闻言,头也不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