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他跟着二叔走南闯北,别的没攒下什么,那些奇奇怪怪的草药、难得一见的珍品可是积攒了不少,二叔拿来调配他的独家典藏秘方,正是乐得其所。
梁小斗倒是没想到他有一天还能求二叔送来这些东西,明明二叔每次双眼放光地看到什么花花草草,他都是在旁边翻白眼望天来着。
他正想着一会儿让阿哩将东西给牧海送去,突然敲门声响起。
将身上的浴袍系紧,他便打开了门,没想到外面站着的竟然是阿尧。
他印象里这只猫头鹰一直对牧海忠心耿耿,大约和辛羽对他一样,有种本能的抵触,只是碍于牧海的态度没有辛羽那么明显罢了。
倒是真没想到,他居然会独自来敲自己的房门。
让梁小斗更没有想到的是,阿尧先是警惕地望了一眼二楼的走廊,见没人上来,立即上前一步,迈入房间中。
原本堵在门口的梁小斗吓得向后一个趔趄,急忙让开。
阿尧关上门,冷冷地看着梁小斗,那身薇薇特地给他挑的褐色毛衣上,散缀着片片细碎彩贝,看起来真的挺像猫头鹰一身漂亮的羽毛。
梁小斗疑惑歪头:“怎么,你不喜欢这件衣服?”
难道是来向他表达不满,不至于吧?
阿尧似乎早就憋了一肚子话,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迫不及待道:“山主大人得立即回灵谷才行。”
梁小斗愣了一下,收起笑意,淡淡道:“我并没有阻拦他回去。”
不如说,是牧海自己执意留下的。
阿尧似是没有察觉到梁小斗的神情,急急道:“灵谷一战,山就为了保护谷内灵兽不受侵袭,受了很重的伤,随后他又感应到你有了危险,不顾重伤在身,前来救你,人类的地方灵气太少,对他的伤势恢复只有害无益。”
牧海怎么就能察觉到他有危险?不知道以为牧海在他身上安了监控呢。
梁小斗眉头一皱,反问他道:“你找我是想让我用和你们山主同样的方式,把他赶回灵谷吗?”
阿尧一下子被噎住,他没有亲身参与将梁小斗送下山这事,后来听说也觉得梁小斗有些可怜。
“只怕我有心帮你,却没有那个神力,他赶我下山容易,我送走他可就难了。”
说着,梁小斗解开浴袍,转身朝着放在床边的干爽睡衣走去。
浴袍顺着他肩膀滑落半边,梁小斗顿住,稍稍转过头。
阿尧急忙抬手挡住眼睛,满身不自在。
梁小斗懒洋洋道:“放心,我会加快拍摄进度,早些完工,你们山主的借口也就没了。”
阿尧哦了一声,道了谢慌慌张张出去了。
浴袍滑落,梁小斗却沉着脸,盯着床上的睡衣出神,半晌啧了一声:
“撵人的是你,粘人的也是你。”
朋友
换了睡衣,头发还半湿着的梁小斗,站在牧海的卧室门口,一手拎着手提袋,一手指挥着阿荣几人。
“诶,再打一点斜儿,阿尧你那边高一点,小心不要撞到门框。”
“阿荣你别光看前面,看着点下面。”梁小斗对几人的协调力不是很满意,“幸亏这门够宽,不然我这实木大床怕是要拆了才能进去。”
站在他身边的牧海沉默了半晌,才开口:“这是谁要搬到我的房间一起住吗?”
梁小斗面不改色,目不斜视:“我。”
牧海望向他,梁小斗找的理由就很完美了:“这几天拍摄,太晚了就不让辰辰回去了,把我的房间让给他。”
但这别墅里其实还有不少房间,别说住一个辰辰,就是十个来也住的开。
可梁小斗是别墅主人,他说不够住,那就是圣旨。
阿尧阿荣几人将梁小斗的床搬进牧海的卧室放好,出门时,阿尧不着痕迹地瞟了梁小斗一眼,梁小斗假装没看到,径直进了屋子。
原本就黑了天,他这么折腾一圈,已经到了入睡的时间了。
牧海跟在他身后,也进了屋子。
梁小斗把手提袋放在床角,环顾着牧海的卧室。
这间是别墅采光最好的房间,色调柔和,白日里被日光侵染的房间里,此刻都是清新舒爽的味道。
“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梁小斗随口问道。
他作为房主,过了这么久才询问客人的感受其实有点不太走心,不过是为了缓解尴尬罢了,毕竟两人住在同一个房间还是第一次。
这个时候,他多少有点察觉到自己这个决定有点单方面了。
就是在灵谷,两人也东西各一间卧室,没有住在一起过。
牧海倒是没什么变化,依言回他:“这个房间很别致,能看出来主人布置得很精细。”
能不精细吗,一平十好几万。
拿出手提袋里的瓶子,梁小斗平铺直叙道:“你把衣服脱了,我给你上点药。”
见牧海没有动静,他便转过头。
那双眼依旧沉寂深邃,只不过落在自己身上让人有种专注的错觉。
避开他的目光,梁小斗拧开盖子,凑近闻了一下。
呕……
这味道……他后悔了,抹在牧海身上,这屋子里怕是晚上睡不了人了,他为什么非得今天挪进来。
勉强维持住了表情,他道:“这药……从气味上来说,效用应该不错,我帮你涂一点吧。”
虽然不停地有人和他说牧海受了重伤,但梁小斗并没有亲眼见过他的伤口,之前也是阿随给他做的包扎。
等牧海脱下衣服,露出裸露的后背时,梁小斗整个人都呆住了。
三道长长的利爪划痕斜着在牧海宽阔的后背留下又黑又长的伤口,没有流血,但浓黑的伤口外翻着,皮肉完全没有愈合的意思。
梁小斗手上的罐子一歪,他急忙回神抓紧瓶身。
牧海没有回头,只淡淡道:“怕吓到你,原本是不想让你看的,不过你不用在意,只是看起来有些狰狞,我恢复能力强,不碍事的。”
梁小斗没有说话,伸出食指中指挖了一大块药膏,想了一下,又抹回去一大半,只沾了一点轻轻涂在牧海的肩膀处,问着:“疼吗?”
这药膏虽然可能会有点效果,但是梁小斗实在保不住他二叔都放了什么,要是放了辣椒大蒜一类的,那没治好伤口,先痛死了。
他语气虽淡,但指尖力道却十分轻柔,牧海感受了半天才能察觉到麻麻的痒意。
“不疼。”
梁小斗又等了一会,见牧海确实没有什么反应,这才放心地涂了起来。
时间在这房间里似乎流动的十分缓慢,连着梁小斗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梁小斗紧抿着唇,目光盯着那伤口,便会不由地想到,牧海是在多么危机的时候才会受了这样的伤。
自己回到都市,原本憋了一肚子火,又见牧海来救他,又气又怒的心情更不知如何发泄。
他明白两人在一起是不可能的,也没有什么好的未来可言,便打消了任何好的坏的念头。
做朋友挺好的,原本他朋友也没几个,能有灵谷里这些人做朋友,说不定是老天爷的恩赐呢。
但现在看到牧海后背的伤,他那些怒气和不甘似乎又都消散不见了。
那伤口似乎也划在了他的心上,引发了一阵阵的痛意。
涂完后背,梁小斗微微探过脖子,还好,前面没什么明显的伤口。
牧海闭着眼,感觉到在后背上四处煽动的光滑指腹停了下来,便也张开了眼睛。
梁小斗手里拿着纱布,正愁眉苦脸看着他的伤口。
“先这样吧,晾一晾,一会儿睡觉前,我再给你缠上纱布。”
牧海垂眸,道了句谢谢。
梁小斗将瓶子收了起来,转身去卫生间洗了手,再出来的时候,牧海光裸着后背,正站在窗子前向外望着风景。
这气氛属实是不太适宜安然入睡的,梁小斗心道,想必牧海也很不自在吧。
见了牧海的伤口,他觉得自己好像也没什么好气的了,那样危险的境地,牧海都受了伤,自己那时留在灵谷,一旦陷入危险,可能真的会连骨头都不剩的。
虽然手段非人道了点,但是牧海的初衷是为了他的安全。
梁小斗走过去,站在牧海身边,同他一起望着外面黑暗中星星点点的路灯。
“山主大人,你这漫长的生命中,有喜欢过什么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