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真真似乎不满地闪了一下绿光,但很快就老实了下来。
牧海笑了一下:“不能都是你出力,既然我们一起外出,我也要分担点什么才行。”
梁小斗咽了下口水,目光重新落到崎岖的山路上。
半晌他才鬼使神差地喃喃道:“你负责貌美如花就行了。”
啊,原来这话说出来,是这种骄傲又自豪的心情。
汽车一阵加速,迫不及待地驶向时尚前沿的大城市。
旅途
梁小斗的愿望是美好的,只是实施起来着实还是有点困难。
他们要去的地方一路向南,在平川大泽的尽头,又是一个荒无人烟之地。
显然和他想去的时尚前沿正是相反的方向。
不能去花红柳绿的大城市,梁小斗只得委曲求全在县城最好的专卖店里给牧海买了一件灰色的风衣。
风衣,西裤,休闲鞋。
暂时满足了梁小斗对品质的要求。
牧海对这些并不在意,反倒是对人人都拿着小方块,低头走在路上的盛况感到诧异。
“他们都这么喜欢这个东西吗?”
将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牧海有些不敢置信地翻看着。
梁小斗抬手将牧海脑袋上的渔夫帽往下拉了拉,牧海换了风衣在人群中更显出挑,别说他帽子下的银白头发,就是那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已经不知道让这街上多少行人定在原地了。
两人开着车,沿着平坦的公路迎风而行,路过城市中心,梁小斗就停下车,找个舒适的酒店,带着围得像是明星般的牧海,休息一晚。
梁小斗明白,依着山主大人的计划,大约是夹着他瞬间就到达了目的。但他还有着私心,在大山里的时候,牧海是主人,怎么说算是招待了他一番。
如今,他们进入到了人类的世界,梁小斗也想在合适的范围里,略尽地主之谊,带牧海领略一下人间烟火气。
毕竟没有二叔,也没有心里负担的旅行还是第一次。
好在牧海似乎对日新月异的人类世界也十分感兴趣,并没有对明显速度和路程都十分缓慢的旅行有什么异议。
这天,梁小斗依旧开着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
牧海已经习惯了坐在副驾驶上,惬意地观察沿途的风景。
这风景和大山里钟灵毓秀比不了,但是一旦加入了许许多多的人类痕迹似乎也能引起这位山主大人的兴趣。
梁小斗见车子快要没油了,就着导航提供的线路,立即从匝道拐进了服务区。
大约是正值中午的关系,秋老虎肆虐,加油站里车少,人也没几个,除了服务人员,在超市门口佝偻着身形的一个老人便分外惹眼。
梁小斗坐在车上,透过后视镜望着老人一直弯着腰,整理着从超市丢出来的废纸箱子,铺平折好后又动作缓慢地用绳子捆好。
老人又瘦又矮,皮肤被晒得黝黑,从额头滴下的汗摔在纸壳上,很快就晕开不见了。
汽油很快加好了,梁小斗沉默着付了钱,升起车窗,再次发动了车子。
车轮转动着向前,车子开出去没多远,却又突然停住。
梁小斗将车停在边上,打开车门从后备箱里翻腾了许久,随后转身朝着老人走去。
牧海歪着头,从那小镜子里,看着梁小斗手插着兜,快步走到老人身边,将东西放在老人脚边,只简单地说了两句话。
老人愣了一下,随后立即不停地点头,双手合十朝着梁小斗拜了拜,梁小斗微微侧身,又说了句什么,便转身回到了车上。
车子重新驶上高速,牧海微微侧头盯着梁小斗。
梁小斗目视前方,半晌终于有些受不住山主大人的眼神,先道:“怎么了?你难道是第一次见我做好事?”
他可是往山上运了不少东西,做好事从来都是深藏功与名,山主大人有什么好奇怪的。
牧海沉默了半晌,才道:“你给那个老伯送东西,你想清楚了吗?”
梁小斗一愣,忍不住握紧方向盘,侧头看了牧海一眼。
已经换了一身宽松休闲衣服的山主大人,侧靠着椅背,一手拄着扶手,一手搭在腿上的“真真蛋”上,正凝视着梁小斗。
他的头发因为又长又太过飘逸,梁小斗便给他编了个长长的麻花辫子,此刻由肩膀上垂下来,发梢散开正铺在梁真真的蛋壳上。
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梁小斗大恨坐下这辆车没有自动驾驶功能,不然就可以解放双手,然后咔咔咔地拍照了。
“这有什么好想的,我给灵谷送的东西可比这个多多了。”
他清了下嗓子,若无其事地回道:“再者,我们车上东西不少,反正到了下个地方还可以再买。”
顿了一下,他道:“那老伯大约还得走很远的路才能下高速回到家,我随手给他点吃的,也没什么。”
牧海修长的手指,在光洁的蛋壳上来回轻抚着,似在思考。
半晌,他徐徐道:“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给他送去的不仅仅是吃的东西。”
牧海果然知道自己体质之事,梁小斗心中一跳,他之前虽然和牧海说过自己同一般人类不同,却没有详说,但牧海却看得如此透彻。
就是不知他是否知道解决他麻烦体质的办法。
既然他知道自己的特质,梁小斗索性也没有隐瞒,道:“确实,我停下车,给他送去了一份好意,老人家也只以为接过来的是写吃的东西,这就够了。”
牧海顺着梁小斗的视线,也看向前方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路。
“但,你没办法确定,这份好意对他到底是好还是不好,擅自更改别人的运势和既定的命运,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的语气虽然淡淡的,但这话听起来却像是责备和不赞同。
谁知,梁小斗却扭头惊恐地看着牧海,随后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要是不看脸,光凭这话,我要以为是我二叔坐在我身边了。”
他哈哈一笑,道了句:“天呐,简直是我二叔附体。”
牧海并没有见过梁小斗嘴里的二叔,但见自己的话不但没让梁小斗不高兴,反而惹得他大笑,一时心底冒出的一丝奇怪的忐忑也顿时消散了。
他被带着也弯了弯嘴角,将腿上的蛋挪了挪,完全侧过身子对着梁小斗后,又把蛋重新放在腿上。
“既然你二叔和你说过这些话,你还是如此吗?”
山主大人竟然来了闲话家常的兴致,梁小斗忍不住撇了下嘴。
既如此,他就陪山主大人聊上两句吧。
“我这人吧,随性惯了,没什么记性,平时日做事也都是随着心情来,高兴了就去做,不高兴谁也没法强求我。”
他打了个方向,超过前面的大货车,等回到原来的车道上,才继续道:“但不幸的是,我是这样的体质,随性的后果就是可能会酿成完全与我本意相反的后果。”
“这么多年,我二叔为了这事不得不带着我东奔西跑,让我学会如何在控制自己能力的基础上,与别人相处。”
梁小斗似是嘲讽地轻笑了一下,“我的一举一动,甚至我停留在某处的时间超出了承受值,都可能给一个地方带来别样的命运。”
“说我是□□也不为过吧。”
牧海并不知道□□是什么,只是从梁小斗轻描淡写的话语中能够感受到他必定是吃了不少苦,见到过自己因为一时的无心之举给他人带来无法挽回的后果,这绝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所以说,虽然叫做福灵之体,但不论是福还是灵,都是对他人而言的。
对于福灵之体本身而言,大多数时候,最多的还是不知所措的痛苦。
“不过,你倒是可以放心,那个老伯不会有事的,他的生活实在太苦,沾我这一点福气,也只是让他日子不那么辛苦而已。”
牧海能够想象到,性情直率的梁小斗不能尽情欢笑,也不能尽情生活的苦闷。
这样的体质,别说是人,就是寿命更长的灵兽怕是也承担不来。
梁小斗见他沉声不语,便笑道:“我小的时候,经过大人反复的叮咛,终于明白自己和别人不一样,明白别的小朋友可以拥有的东西,很多我都不能碰的时候,虽然只有四岁,但我的世界都要崩塌了。”
他说着,挑眉转眼,看向牧海:“你知道后来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吗?”
牧海从善如流,问道:“你是怎么坚持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