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宛如雷劈中一般,她几乎是用全力撑起来,跌跌撞撞的扑到了妆镜台旁。
叶久押了口水,她不需看,结果已然明了。
稀碎压抑的哭声从旁侧传来,叶久心底叹了口气,眼眶也有些酸涩,她伸手叠好了那张快被揉烂的纸笺,起身走了过去。
云宛抱膝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抓着衣衫,头埋在膝盖里,隐忍的哭泣。
叶久蹲下身,拍了拍她的肩头,轻道:
“找个时间快些离开吧,大理寺很快会查到此事。”
云宛抽泣几番,缓缓抬了头,哑着声音道:“你不是来抓我的吗……”
叶久哑然失笑,“我几时说过是来抓你的。”
“上次若不是你,我这条命早就已经交代了。”
云宛咬着唇,看着叶久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身子颤抖几息,随后她眨掉眼前的模糊,从旁侧拿出了一只小匣子,塞到了叶久的手里。
这回轮到叶久蒙了,她打开盒子,只见一个青色的小瓶静静躺在里面,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便问:“这是干什么的?”
云宛伸手抹了一把眼泪,半垂着头,含水的眸子有着浓浓的懊恼与歉意,她轻轻开口:“这是百日魂的解药。”
叶久瞬间狂喜,然而下一秒,就被她一棍子打回原形:
“可却不是你服下的那个。”
作者有话要说: 面人确实是云宛买的,猜对啦~
邪教持续起舞。
我有个大胆的想法,八公主云宛凑一起去吧,皇亲国戚大旗。(叉腰)
第266章 佳肴
叶久黑人问号脸,犹豫几番,挤出了个微笑,“这是让我……珍藏?”
云宛连忙摇头,她把药瓶从叶久手中拿出来,拔开塞子,又确认了一遍,才道:“这是薛公子服用那颗的解药。”
“真的?!”叶久顿时有些激动。
没想到自己苦寻无果,却在这里找到了。
云宛点点头,接着道:
“年初时候,义……褚尚章他不知从哪得来了百日魂的制法,于是请了位高人暗中炼制,起先只制了两枚,一颗是为了事成之后控制圣上,另一颗则是以备不时之需,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出了我这个拦路石。”
叶久轻笑一声替她补全,云宛雾蒙蒙的眸子愣了愣,随即缓缓点头:
“是,包括宋姑娘,褚尚章最初也只是听闻其舞姿超群,名动一方,想着将其进献给圣上,结果在意外发现宋姑娘与侯爷的牵连之后,便临时改变了主意。”
叶久闻言好笑摇头,原来褚老头这么看得起自己,连给楚时慎准备的要都能转到她的头上。
也幸好如此,若真让翠花进了宫,那真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云宛深深的望了叶久一眼,抿了抿薄唇,声音之中有些低落,“两枚丹药皆已用尽,褚尚章便又令那位高人制了两颗。”
“其中一颗,便用在了薛公子身上。”
“所幸的是,那高人每次做完丹药皆会同时做出一颗解药,但我逼问他良久,却只得了这一枚解药,而侯爷当时服下的,他说已经被褚尚章拿走了。”
云宛慢慢捏住了瓷瓶,手腕有些颤抖,“然而褚尚章此人心狠手辣,为绝后患,便暗中派人将那位高人灭口,我得知消息后,翻遍整个褚府,也未见得那另外两颗解药的踪影。”
云宛垂着眼眸,看着手里的瓷瓶,原本就湿润的眼眸又一次朦朦胧胧,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愧疚:“我不知道他藏到了哪里,又或是给了谁,我怎么都找不到,找不到……”
叶久看着她这个样子,心里有些发堵,她伸手抚了抚云宛的发顶,柔着声音道:“你做的已经很好了,薛公子是我的挚友,你找到了她的解药,便是帮了我最大的忙了。”
云宛咬咬唇,抬起了头,一颗泪珠从眼眶中掉了出来,她喃喃道:“可你,你……”
叶久轻松一笑,“放心吧,褚尚章能找到高人,我堂堂一个侯爷,肯定也能找到啊,我不会有事的。”
云宛茫然的看着叶久含笑的眉眼,那里面浩若星河,仿佛看着这双眼睛,便让人不由得信服面前之人说的每一个字。
“你会好好的,对吗。”
叶久点点头,把她扶起来,舒展了下手臂,“当然,我命大,死不了。”
她把瓷瓶收好,沉默片刻,道:“早些离开吧,你也该为自己活一回了。”
“还有……此事,多谢。”
说罢,叶久抿抿唇,转身离开。
“侯爷!”
手碰到门栓的一刻,身后传来云宛急促的呼唤声。
叶久半回过头,只见云宛站在妆镜台前,夕阳的余晖落满了她的发丝、肩头,她捏着袖口,踌躇片刻,道:
“其实侯爷今日不该来的。”
即使他今日不来,自己也会把解药送到他的手上,她不想因此拖累于他。
叶久顿了顿,没有说话。
她明白云宛的意思,既然大理寺已经查到了线索,那么不久就会追到这里,而自己却在这个当口来,算是将把柄送到了他们的手上。
但是又能怎样呢,左右也不会有人信,那便由人去说吧。
云宛低着头静默了一会儿,暖阳点亮了她脸颊的每一根绒毛,只听得那轻柔的声音带了一丝笑意:
“可我很开心你能来。”
……
叶久出了琼花院,夕阳已经落下了山头,叶久长出了口气。
瞧着身侧东绯皱着眉头,她轻笑一声,“不就两千两银子,咱至于吗。”
要知道,想从东绯身上拔根毛,那可是比从镀金铜像上啃金子还费劲。
其实方才她不仅把纸笺放进了信封,还顺手塞了两千两银子。
不论之后如何,有这些钱在手,想来她后半生也能无虞了吧。
东绯忽然捂了下心口,随后又摇摇头,“心疼是心疼,但我想的不是这事。”
叶久侧目,“嗯?”
“我方才见云宛姑娘身旁的婢女,总觉得有些眼熟。”
叶久微微挑眉,下巴示意了一下不远处的侯府,“西凝还在里面呢。”
东绯一听嫌弃的看了眼叶久,“公子您想哪去了。”
“我的意思是,我好像在哪见过她,嗯,好像是……”
东绯想了半天,忽得惊到:“褚府!就是褚府啊!”
“当日把我们从褚府中带出来的女子,那眉眼,和她婢女一模一样!”
叶久闻声脚下一顿,站在了街中间。
她回过身,远远眺望,屋舍楼宇鳞次栉比,已经看不到琼花院的屋脊了。
她抿抿唇,回了头:“走吧。”
……
叶久回到竹园的时候,院子里少见的一个人都没有。
她探着头看了两眼,推开了自己的房间,屋子里空无一人。
叶久一时无所适从,站在堂前,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叶大哥让让,别挡路。”
微雨毫不客气的把她撞去了一边,手脚麻利的将两个盘子放在了桌子上,又风风火火的冲了出去。
“哎,微雨……”
叶久回过神来,连微雨的头发丝都没摸到,呆愣愣的叫了一句。
下一秒,一个淡粉色的身影从门边闪了进来,在看到叶久时微微愣了一下,随后笑道:“阿久回来了。”
来人正是祁韶安。
只见其身上挂着一只围裙,手上同刚才微雨一样,端着两个盘子,两只袖口挽过了手肘,而那白皙的脸上带着几抹青灰,混着汗渍,说不出的滑稽。
叶久哑然失笑,连忙伸手去接过,结果被祁韶安轰去了一边:“你先去洗手,然后乖乖坐好。”
说罢,她掐了掐叶久水嫩嫩的脸蛋,弯唇一笑,又快步走出屋门。
叶久傻站在原地,半晌没回神。
她眉头几番抽搐,僵硬的扭过头,看着桌子上已经摆好的四盘菜,茫然的眨了眨眼。
她家韶儿这是……憋出病了?
叶久一脸懵的去洗了手,又一脸懵坐在了桌前,便见着祁韶安捧着一大盅子汤走了进来。
叶久下意识站起来,局促的伸手。
“烫。”
祁韶安避开了她的手,稳稳地放在桌上。
“好了,开饭。”
祁韶安看着桌子上标准的四菜一汤,满意地掸了掸裙摆上的灰,摘了围裙放到了一边。
“怎么还愣着?”
她回身时,叶久还保持着刚才伸手的动作。
“啊,没,没有。”叶久尴尬地摸了摸鬓角,坐在了凳子上。
“就……就我们两个?”
叶久手搓了搓衣袍的下摆,看着一大桌子菜,犹豫着开口,“那个……微雨呢,还有初浔她们……”
祁韶安一边布好碗筷,一边回她:“她们都跑去希和堂吃了,放心,今日菜准备的多,够吃。”
叶久愣了一下,随后想明白,八成是故意躲出去吧。
她弯了弯眉角,这么久,这些家伙终于有点眼力了,值得表扬。
“来,糖醋排骨,尝尝。”
祁韶安见她呆坐着不动,便夹了块肉放到了她的碗里,示意她尝尝看。
叶久看着碗中棕红泛光的排骨块,还有那熟悉的菜名,心底刹那轻轻颤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