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久头疼的捏着笔,于是一滴墨又掉在了纸面上。
“喵——”
墨丸坐在书堆上,极其愉悦的叫了一嗓子。
叶久见状一把将纸揉成了团,二话没说直接塞进了它的猫嘴里。
“上回偷我糕点的账还没算,你丫还敢在这嘲笑我??”
“唔唔——”
墨丸死命着的扒拉着,一双水汪汪的黄眼睛无辜的眨了眨。
“少爷……”
叶久正看着墨丸扑腾的起劲,就听见身旁传来一声怯懦的嗓音,她转过头,发现是荷漾。
“啊,怎么了?”
荷漾站在桌钱,闻声连忙行了一礼,“奴婢识些诗文,或许能帮上少爷。”
叶久心下一惊,“你认字?”
荷漾点点头,“家父在世时曾是秀才,自小就教习奴婢习书学文,只是后来入了侯府,久不用便废弃了。”
叶久闻言缓缓点头,把稿子递给她,“那要不你试试誊抄一遍,尤其这些图,一点都不能错。”
荷漾闻言连忙接过,“是,少爷。”
叶久让开了地方,站在桌边。荷漾有模有样的拿起笔,只不过她看了看叶久的字,皱皱眉,迟迟没有下笔。
叶久一瞧,脸上莫名闪出一丝羞耻,她轻咳了一声,“那个……还是我说给你吧。”
荷漾低着头恭敬点头,“好。”
“我看一下啊,”叶久粗粗扫了一下,“这个讲的蒸馏装置,上面注释的是各种液体的沸点。”
“这边是密度问题,光的折射问题,哦对,这个是发酵……”
荷漾刚开始还跟着点点头,然而她是越听越蒙,最后终于打断了叶久,“少爷,您说慢点,我……我听不懂……”
叶久这才发觉自己说的太入迷了,便放慢语速,“那好,就从折射开始说……”
荷漾确实如她所言那般,写出的字虽不如祁韶安的劲秀饱满,但也是清丽流畅,看起来倒也赏心悦目。
最要紧的是,荷漾手书很快,仅仅一下午的时间,她就把草稿的三分之一都誊抄了下来。
叶久看着一小沓纸笺,脸上藏不住的笑意。这样一来,韶儿回来便不用再劳神顾及这许多了。
“少爷,这章也抄好了。”
荷漾把手中的宣纸轻轻吹干,递给了叶久。叶久连忙接过来,轻笑一下,“哦好,辛苦了。”
荷漾微微颔首,脸上有些微红,“这是奴婢分内之事,谈不得辛苦。”
于是等祁韶安跨进房门时,看着眼前的景象,一时微微有些怔愣。
一女子坐在书桌前,低头认真的写着,而她家阿久正站在边上,翻看着手稿。
谁也没注意到来了人。
微雨见此情形,装作无意的咳了一声。
叶久听到动静抬起头,结果看到祁韶安正站在门口,她顷刻眉眼都笑开了,“安安,你回来了!”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绕过书桌,朝祁韶安走去。荷漾见状连忙站起身,恭敬地退到一旁。
祁韶安抿了抿唇,稍稍朝里面扬了下巴,示意她解释一下。
叶久反应也快,伸手拉着她坐到了椅子上,轻轻的替她捏着肩膀。
“你是不知道,荷漾写的字可比我好多了,有她帮我抄录书稿,可省了不少麻烦。”
祁韶安感受着肩颈传来的舒适,微微放松了身体,“哦,是吗。”
荷漾走到两人面前行礼,“奴婢手笨,不给少爷添乱就好。”
她顿了顿,道:“奴婢这就告退了。”
叶久笑着点头,“辛苦了,回头请你吃饭。”
荷漾离开后,微雨看了两人一眼,吞了吞口水,“那个……我去看看小厨房好了没。”
说完也一溜烟跑了。
叶久此时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她歪过头,看着祁韶安的侧颜,眨了眨眼。
“韶儿?”
祁韶安抿了口茶,余光扫了她一眼,鼻子中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哼鸣。
叶久脑子里转了个弯,随即轻笑了一声,蹲下了身子,趴在祁韶安的膝头,“不开心了?”
祁韶安偏着头,认真喝着茶,“我还道林夫人再给你派个舞文弄墨的丫头,原来是我多心了。”
叶久挑了挑眉。
祁韶安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这可是都配好了呢。”
叶久哑然失笑,搭在她的膝头,身子有些颤抖,“韶儿,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
祁韶安愣了一下,想到自己刚才那般语气,一时有些羞涩,她眼神闪躲了一下,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怎样?”
叶久撑着椅子站起来,在她那小巧的耳垂上亲了一下,低着嗓音,柔柔道:“真的好可爱呀。”
叶久低沉沙哑的声音顺着耳道钻进她的脑海里,耳边温热的气息让她表情一时都空白了。
叶久看着祁韶安怔愣的像只小兔子的模样,嘴角扬得高高的,她坐在旁边,“这不是怕你累着嘛。”
祁韶安回过神,看向叶久,眉头微微挑起。
“你应付林夫人就已经很累了,这些事若还要你想着,我心疼。”
叶久声音平平淡淡的,可落在祁韶安心里,却无法平静下来。
她越来越觉得,自己瞒着阿久,是个多么正确的选择。
叶久见她不说话,便拍了拍胸脯:“韶儿你放心,我下回一定离她远远的,她坐那儿,我坐这儿,怎么样?”
祁韶安看着都可以放下辆车的距离,轻笑了下,“那要不要妾身替你们在中间拉个帘子?”
叶久愣了半天,最后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我觉得是个好主意。”
……
朝元殿。
入夜已深,殿内却依旧灯火通明。
“陛下,朱阁裘心池裘大人已在门外候着了。”
一墨绿色宫服公公快步走到书桌前,弯腰行礼。
楚时慎端坐在桌前,翻看着桌子上的奏章,“让他进来。”
公公领命而去,不多时,一暗红衣袍男子快步走进来,单膝跪地,“臣裘心池参见陛下。”
楚时慎抬了下眼,又接着看手上的奏折,“平身,让你查的怎么样了。”
裘心池起身拱手道:“回陛下,燕州渭河沿岸四县受灾严重,其余各县也有牵连。”
楚时慎抬起头,“如何严重?”
裘心池抿了抿唇,“百姓家无余粮,饥寒交迫,民不聊生。”
“啪——”
楚时慎霎时把奏章摔在桌子上,裘心池连忙跪下。
“这群决疣溃痈的东西,灾情都已经到了如此地步,竟还跟朕说他们治下得当,不日便会复旧如常?”
楚时慎气得大袖一甩,“还说什么百姓感念皇恩,他们不骂朕就烧高香了!”
裘心池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一声。
楚时慎皱着眉缓了缓,摆摆手,“你先下去吧。”
裘心池行了个礼,连忙退了出去。
“陛下,这是今年刚到的玉露春,您尝尝,莫要气坏了身子。”
公公端来了一个托盘,把茶杯轻轻放在桌子上。
楚时慎撩袍坐在椅子上,气不打一出来,“这群老匹夫,装聋作哑,就给朕演戏。”
他随手扒拉了一本奏折,看了两眼,脑袋仁更疼了,“还有这镇远侯府,找个儿子都要来报,天下是无事了吗!”
公公闻言面上挂着浅笑,微微颔身,“镇远侯去了多年,小世子这些年杳无音信,如今寻得,也算是了了先皇一桩心事。”
楚时慎皱皱眉,又翻开了一本,目光却落在一旁,“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时堇,这前脚还与三皇兄交好,可朕一登基,他们后脚就寻来了时堇,这叫人如何信得?”
公公弯着腰,但笑不语。
楚时慎眼睛落回到奏折上,低声道了句,“若真是时堇,那就好了。”
……
南泥湾会馆。
叶久坐在三楼最北边的房间里,翻看着手里的册子。
“东绯,这几日那人有没有再来过?”
东绯刮了刮茶沫,摇摇头,“半点音信都无。”
叶久闻言皱了皱眉,“这就怪了,簪子一直在我们手上,他也不说后话,怎么感觉不对劲呢。”
东绯抿了口茶后,抬起头,“谁说不是,这几日总也提心吊胆,生怕楼里造了人暗算。”
叶久被牛头支配的恐惧又一次浮现在脑海中,她连忙点头,“还是谨慎些好。”
“不过公子,这正主没来,偏门琐事倒是听了不少。”
东绯神秘一笑,在叶久茫然的眼神中,缓缓开口:“咱这会馆开了几日,已经在京城小有名气了,这两日还来了不少权贵家的公子哥儿。”
“所以呢?”
东绯摆了摆手指头,“你看像礼部尚书家的二哥,他喜欢琼花馆里的头牌云宛姑娘;而工部尚书家的老大,他看上了太傅家的孙女;还有那京城守备,传说竟是好男风……”
叶久:“……”
东绯滔滔不绝的说了一个遍,结果一抬头就发现叶久正森森的盯着他。
“呃,怎…怎么了?”
叶久把手里的册子甩过去,咆哮道:“混球啊啊啊我搞半天不是让你听八卦的!!”
东绯缩了缩脖子,“这不是还没来及整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