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书跟在赵岩身后,匕首有一搭没一搭的晃荡在腰间,他们一路顺着墓碑摸索过去,忽然就记起了第一次他们去墓地的时候。还是因为徐薇的死,再想想到如今还是失踪的李柯,心下不由得又酸又涨。
墓碑上的照片有男有女,修葺的也都十分规整。但是再这里面有座墓却十分奇怪,易书走了一圈始终没法把视线从上面移开。
众所周知,一般人家下葬都十分讲究风水,后及子孙。墓地的形状一般修成小坟包隆起的样子,略似锥形。至于墓碑的形状,则一般是长方形,要有规有矩,不要太窄太宽。现在的公共墓地则大多不讲究这些了。
但是这个墓碑却好似用作沙雕一般,足足雕成了一个略小的房间样子。方方正正的呈四方形,开好小窗和门,里面似乎是用青石支撑住。人说待死如生,但是这个墓也未免引人注意了一点。
易书伸手指了指,“你们不觉得这个坟包很奇怪吗?”
阿五嗯了一声,“要不要看看?”她怕易书他们几个听不懂,特意做了个挖土的动作。
想来岩洞里那几位和阿五他们八成也是同行,背包里食物不多但是该有的工具统统都有,几个大老爷们分分工具你一铲子我一铲子的挖起来。
挖到最后不知是谁先说了一句缺德,四个人看着这具倒立的棺材只能认同这句话。
棺材通体被刷成红色,上面淋的应该是鸡血。按照阿五他们这行专业的了解程度,这还应该是从小被得被挑出来养的大公鸡,取血的时候也很有讲究。从鸡冠处开上十字刀,把公鸡倒置。底下放一青瓷碗,让血流完为止。
棺材被绳子捆着,秦肖拽着绳子试了试,面无表情的把棺材拖上来平放了下去。简直不要太简单。
开馆这种活自然是阿五他们这些专业的来,起掉封棺的钢钉,放在鼻尖嗅一下还能闻到腥气,并且铁钉上也被朱砂勾画着些许符文。
看来底下这位怨气很重啊。阿五暗中戒备着起掉最后一个钢钉,康子数着一二三一起把棺材起开。只见棺中老人好似还活着一般,鹤发童颜,精神抖擞。若不是躺在棺材里,只怕没人会相信这老人已经死去。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康子把铁铲往地上一支,却也不敢坐下,生怕起尸。
棺材里传来噗通一声,支起耳朵听着的阿五奇怪的拿铲柄在棺材里戳戳,“你们看这个,是不是鲤鱼啊?”
这话说的她自己也有点虚,毕竟哪家下葬这么奇怪,红棺鸡血再附加上个鲤鱼?又不是菜市场。
“不光是鸡血鲤鱼,这玩意应该是蟾蜍吧?”赵岩学着阿五的样子从棺材里铲出一只被绑的严严实实的蟾蜍,那蟾蜍还活着,腹部微微鼓动。
鲤鱼的鱼鳃还在张合,至于那蟾蜍亦是活着。
易书摸了摸下巴,温润的一双眼看了一会那个好似还活着的老人突然出声道,“小时候我听过老家的一种说法。人死灯灭,老人家如果是安安稳稳过八十走的,那就算是喜葬。但是如果人死的时候怨气太大,就得压一压。”
确实鸡血、红棺、符文这些至阳镇凶的东西倒也符合。
“不过剩下的这些东西就缺德的很了,鲤鱼主官运蟾蜍主财,如果说这个老人家是惨遭横死,只怕也是有预谋的横死。死之前还得让他知道原因,这怨气才能被激发到最大。”
用怨气去谋财谋官,听上去怎么那么熟悉?
身后有手电筒直直映过来,“你们在这干什么,你们是又去和尸体过夜了吗,怎么这么一身尸臭味!”
大半夜乍听到一个不是他们五个人的声音只觉惊悚,不过要是这声音一本正经的嫌弃他们,只怕除了周斯没人会这么要命的对他们一脸怨念。
周斯一双无神漆黑的眸子对上棺材里的老者,“我当是谁在,这不是老总他家的老丈人吗?”
“老丈人,哪家的老丈人?”赵岩一头雾水,实在记不起有谁的老丈人埋在这种荒郊野外里。
周斯蹲下身子在老人家身上里里外外摸了个遍,丝毫不懂什么叫死者为大,“你不知道也情有可原。整个W市的这些线路你懂吧,这老爷子他女婿开的,我说他公司这几年怎么扩的那么快呢。合着心狠手黑到这样了。也是,总归不是自己的亲爹。”
周斯话中嘲讽之意甚浓,等他仔仔细细的擦干净手上的污渍,又盯着易书身后的影子看了一会,“呵,藏得可真够深的。”
易书对上周斯也是微微扯开一点嘴角,“确实是藏得够深的。”
不问他到底在这多久了,不问他是不是一直就这么冷眼旁观着,更不问他怎么会在这。咦,这易书也变得有意思起来了,倒不像以前那么好糊弄了。
自从周斯来了阿五和康子就不再说话,实在不是他们胆小,而是这个人一来就自带低气压,分分钟秒杀一片。
朝赵岩一伸手,赵岩把背包里那根雕着无数人脸的蜡烛放在他手里。倒不是他不想用这根蜡烛,实在是周斯在他走之前就再三嘱咐过,这里面的东西太凶,用第二次只怕这人油蜡烛就供不住这些凶鬼了。
“走吧,都说你护不住他了,你还偏不信。”这句转头是对这秦肖说的,“这些年变化的这么大,你还以为是旧时候你脑子里的那些?”
秦肖没有应声,只是嘴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线。烛火在周斯手中轻飘飘的燃起,周围顿时空明一片。康子看着那老人的尸体无端发憷,这次不用人说也一马当先的往前走。
待他们一路都走的差不多,周斯蹲下身笑着看了看那只腹部微微鼓动的蟾蜍。五指轻易破开蟾蜍的腹部取出一个小物件,周斯终于心满意足的跟上大部队。
出门一趟看了乐子,取了东西,顺带还涮了一把秦家这位。实在是值了。
第48章 鬼车(十五)
陈莉端着一杯浓茶有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所以你是说这个老总, 为了扩张业务对自己的亲爹下手了?”
赵岩无奈的摊在椅子上, 要说去打官腔这事还是适合周斯这些一肚子弯弯绕的,他被二科那群人搞得可真是要命。
“也不算他亲爹。这个老总名叫刘颂裞, 搁在二十年前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职员, 不过长了一张甜嘴又是一脸的好皮相,被他现任看上了。死者林宏,算是个二代, 子承父业,兢兢业业的一直做到五十多岁才颐享天年。林宏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叫林子蕊, 死活就是看上了这个刘颂裞。”
陈莉一脸听戏的表情,这还搭上豪门恩怨了?
赵岩唉了一声, “不过这个刘颂裞确实是缺德的有点过分, 那时候他可是有女朋友的,不过不久那个女孩就不见了,还是双身子的人。再后来他成功上了高枝,慈善捐款样样不落,也算是成功洗白。”
陈莉听的好不唏嘘, 想想一个大好年纪的妙龄姑娘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没了, 实在让人扼腕。
话分两头, 易书看着面前那份协议,再看看一脸调侃意味的周斯。
“怎么,想把我收入麾下?你这胃口可真不小。”手指夹着轻飘飘的一张纸,上面条条款款都很诱人, 只可惜易书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易书。
特案科里燃着一种安神静心的香,闻起来清淡的又好像夹杂一点梨花的清甜。自从他们回来后,周斯每天加重了燃香的分量,就连刚刚易书过来的时候都被周斯嫌弃的召过来段青,把他熏了又熏。
周斯还是一脸/晚/娘/面/孔,只不过对上如今的易书脸上终于不是彻头彻尾的嫌弃模样,“看来你恢复的不错,我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不费劲。”
易书挑了挑眉,对周斯刨开的大坑不以为然,“你这话就是说我以前很费劲了?”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你这疑心病什么时候能好,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周斯抿了一口茶水,啧,泡的时间太长,反而苦的味过了。
易书双手交叉一脸随意的靠在椅背上,闲适的样子就像在自己家里,“我也很想不疑心。只是你劣迹斑斑,让我怎么相信?”
“这帽子扣得可真大,一句劣迹斑斑抹杀了我们当年的交情,你这人还真狠心。”周斯接着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好在我都适应了,为表我的诚意,我可以和你情报共享。”
随手从周斯的桌头抽出一支钢笔,易书试了试手感,将签未签的样子分外让人咬牙。
“情报共享听上去,倒是很有诚意。不过我要多添上一点,是所有的情报都共享。”
周斯笑意愈深,“那是自然,合作愉快?”
易书利落的在协议上签字,“合作愉快,周老板。”
“想想以后可以随意指使你,又相当于免费搭上秦家那个。这买卖做的,我实在是不亏啊。”
易书闻言抬头,“周老板是在说认真的吗,我要是你我就拦着他。你也知道我在他面前还有很多事需要掩饰,但是你我之间倒是可以开诚布公。你不觉得你需要和我解释一下那个白影的去向吗?”
周斯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敲着太阳穴仿佛在极力回忆思考,“白影,你难道是说那个和你一模一样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