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那个小男孩儿:“你知道在我快高考的那一年,他们回来之后和我说的最多的话是什么吗?”
事实是不管那个小鬼在晚上是多么得杀伐决断,但在白天,他都只是一个普通的五年级小孩儿。年纪注定了他在经历上的缺失。
更何况是在这么一个闭塞的山村里。这注定了他对于高考两个字的认知是很模糊的。
就好像江声小时候会可笑地认为在寥寥几百人的小学考班级第一,考年级第一,长大了就能顺理成章地上全国最好的大学一样:他们永远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
于是那个小鬼只能仰着脖子猜测:“好好学习?”
江声摇头:“他们最常对我说的话是抱怨我的冷淡和坏脾气。那些抱怨的话直到我大学毕业了都还在讲。”
“不得不提的是,他们觉得我出社会后的圆滑是他们的教导有方。用他们自己的原话说,就是他们的回来救了我,不然我现在估计已经在城墙角上撞得头破血流了。”
江声故意停顿了一下,说:“可是他们之所以回到T市的原因也并不是因为我要高考了。”
“而是因为C市的店租涨了太多,他们已经赚不到什么钱了,索性就灰溜溜地回来了。”
江声剖开回忆,继续从里面挖伤口:“他们还特别喜欢向别人吹嘘的就是自己教育孩子的方法。只是我倒是不知道他们有教育过我。”
毫无预兆地,那个小鬼的眼泪夺眶而出,滴落在脚下的黄沙地上,却在太阳的蒸发下瞬间失去了踪影。
江声无奈地替他抹了一下眼泪,蹲下身来看着他说:“我说这话也不是想搏同情,也不是打感情牌。”
“我只是希望你能够明白,家长的陪伴与认可,都不是你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真正意义。”
他有些严肃地说:“或许留守儿童会比别人缺一点爱,但是等你长大了,你也会比别人更坚强。”
“到时候你会发现,那一点爱对你来说微不足道,并不足以成为你遮风挡雨的依靠。”
“反而是你受伤后自然锻造的铠甲,足够保护你行走在社会之上。”
江声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只知道他抓的着自己的手在不断地收紧,然后刚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泛滥,再次滴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江声叹一口气,替他慢慢地擦掉了。明明说好不打感情牌,却把对方惹哭了两次。
他温声细语地说:“而且,留守不应该成为你替恶魔带队的借口不是吗?”
“你知道在这个学校里,有多少可怜的灵魂正在等着我们给他们一个交代吗?”
那个小鬼没直接回应,只说:“可是我在晚上控制不住自己。”
江声循循善诱:“可是昨天晚上,你不就控制住自己了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觉得自己实在是卑劣至极,就像是织好了罗网的蜘蛛,正在不断地引诱着对方踏入自己的陷阱。
秦争适时开口:“可是等我们真的杀死设计者之后,这个游戏也就无法再运行下去了。”
“我们会马上被传送出去。我们说好带他出去玩的承诺将会化为泡影。”
秦争皱着眉头,说:“我们甚至不知道这座山头之外,究竟有没有外面的世界。”
第59章 险境
那个小鬼最终给出的答案是“我再想想”,没有把话说死。
他希望江声他们能够平安地出去,但是还没有做好面对死亡的准备。
他在听完秦争的那句话之后突然在想:“自己真的有一对在大城市里打拼的家长吗?”
他开始分不清到底哪些才是真实。
江声在听完秦争那一番话之后也不再劝了,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校舍里的那些小鬼可怜,眼前的这位却也不遑多让。
他默默地牵着那个小鬼的手,又在空地上绕了几圈,然后踩着下课铃把他送回了教室。
坐在那个小鬼领座的男孩儿正拿课本挡着自己的脸,在小声地询问他刚才出去做什么了,除了单纯的好奇之外,似乎还带着点探究的意味。
那个小鬼则在擦干了眼泪之后就恢复了以往的酷哥形象,几句话把他打发回去了。
巧的是他们班的下一节课就是江声的英语课,以至于他又不得不掏出课本来听讲。
而江声的心里虽然装着事,但还是本着良好的职业操守,在黑板上工整地写下这节课要教的单词,还顺带着补充了点情景知识以方便他们记忆。
然后就看见好学的班长把手举的高高的。
江声放下课本,问他怎么了,以为是有什么情况。
结果就听见他站起来问了一句:“是不是大城市里的动物园真的会有熊猫和大象?”
江声了然。山里的孩子对猪、羊、马这类常见的动物提不上有多大兴趣,但是对于熊猫和大象这些只能在电视和课本上见到动物总是多点好奇。
江声点头,回答:“还会有老虎、狮子之类的动物,不过本学期的单词表里没有罢了。”
然后就看见他涨红了脸回答:“那等我以后有出息了,一定要离开这里,去大城市逛动物园。去看熊猫和大象。”
江声拿粉笔的动作一顿,感觉猝不及防地被反向打了一张感情牌。
最后还是违心地回应了一句:“嗯,老师相信你。”
然后看着他红光满面地坐下了,带着被肯定后的喜悦。
江声不得不承认的是,就这个男孩儿表现出来的性格而言,大概是这个班级里的一抹亮色,只是在这个阴郁的游戏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给他的直观感受就像是林序那个楚楚可怜的室友,整天抖抖索索的,似乎胆小的要命,却接连躲过了两次死亡的厄运。
这个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下带着,却还是天真烂漫的孩子也是同理,让江声下意识地觉得有些不舒服。
于是他在午间回了一趟宿舍,带着一张五年级的合影。
他指着照片上站在前排的小男孩,问昨天替他捂着眼睛的那个小女孩儿:“昨天晚上要杀我的那个恶童,是他吗?”
她点了两下头,然后退开一点距离,露出了笑模样。
江声在心里感叹一声果然,说不上有多吃惊,毕竟这种全员恶童的设定才更符合五班带给他的压迫感。
而且大概本性越恶毒的人,就越喜欢给自己套上一层阳光灿烂的假面。
江声向小女孩儿道了一声谢,准备离开,却被小女孩儿拽住了衣角。
她歪着头问:“这就要走了?不多待一会儿吗?”
江声低头看一眼她拉着自己衣服的手,算是知道眼下怪异的地方在哪儿了:那个被腰斩了的小男孩儿不在。她是单独出来见自己的。
江声不动声色地拂开她的手,问;“你弟弟呢?”
她转了两下眼珠子,见招拆招地回答:“我记得我没有弟弟。”
江声换了个问题:“那另外的那些受害者去哪儿了?”
她装作为难的样子,说:“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我哪能管的了他们?”
江声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如果现在自己拔腿就跑,能跑过这个鬼的可能性有多大,最后还是用掉了那张道具卡:恶魔的低语。
江声不知道对于设计者来说他内心最深的恐惧究竟是什么,只知道他顶着那个女孩儿的皮,惊恐地瞪大了双眼的样子显得有些可怜。
江声舔了一下自己干涩的唇,脑子里闪过了一百部鬼片,却没有任何一部是教他怎么杀鬼的。
最后他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抄过旁边的小刀捅进了女孩儿的皮肉。
血不断地从刀口与皮肉的连接处涌出,连带着女孩的表情都有些扭曲,只是她的手却只是无力地垂着,没有一点妄图反抗的痕迹。
直到她流出来的血液逐渐变得冷却,她也直直地向后倒去,期间她的嘴里一直喃喃着的是拒绝的话语。
江声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然后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只是当他转过头来,看见身后的场景时,才发现自己的这口气松的太早了。
女孩儿的同伴们正成排地站着,冰冷的眼神都不由自主地向他脸上投射过来。
身后已经咽气了的女孩儿突然重新坐起来,布满伤疤的手臂缠住了江声的脖子。
她附在江声的耳畔轻声说:“这可是我创造的游戏,而他们想要的,不过是砍掉一条无足轻重的支线罢了,我随随便便就可以满足他们。”
“倒是你,天真地可笑。妄图凭一己之力就杀死我。”
随着‘她’手上力道的加重,江声的那张时间回溯卡也从他的掌心滑落,掉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在心里轻笑了两声,想:这次位置互换了呢,他成了那个被掐脖子威胁的人。
接着,他感觉到自己的脑子变得越来越迟钝,耳边聒噪的声响也在慢慢退去。
说好的临死前走马观花的回忆却迟迟没来,除了那令人难受的窒息感之外,他的脑子里居然以片空白。
唯一在眼前晃过的,就是秦争那张薄怒的脸,甚至没能想到家里嗷嗷待哺的那只小猫咪。
接着陈科的胖脸也在他眼前出现,占据了他的大半视线。只是角度有些奇怪,自己像是平躺着的。给秦争和陈科做背景板的是挂着老旧灯泡的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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