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臭一缩脖子,把嘴巴闭严实了。
两人又聊了一些关于海墓的事,直到中午,老臭蹭了一顿饭后,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到了晚上,严玉骨这回竟然回早了一些,林避洗好澡,香喷喷地躺上了床,严玉骨恰好推门而入。
“师兄!”林避头发还是湿哒哒的,最近有些长了,微微垂至肩头,严玉骨闻声而来,顺手抓起一旁的浴巾给他擦头发。
“怎么还不睡觉?”
两人自然而然地交换了一个吻,林避的热情难以想象,把人的嘴唇啃得水光潋滟,红红肿肿,才满意地放开。
“正准备要睡。”林避抱怨道:“师兄最近在忙什么啊?”
“地府的事,还有天师协会的事。”严玉骨难得的叹了口气,将略长的刘海撩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死的人太多了。”
林避奇怪道:“可是,因为‘借寿’而死的人不应该是魂飞魄散的吗?”
严玉骨道:“是这样的没错。但那是要最终原因是因为‘借寿’而死的人……现在有人在用‘借寿’杀人,杀的正是自己的亲人。”
林避微微睁大了眼睛,严玉骨道:“现在,地府里派出的阴差几乎都要扎住在养老院和医院里了。因为每天都有大批量的老人去世。”
严玉骨说的“老人”指的是货真价实的老人。俗话道:“久病床前无孝子”。自打“祈愿”……“神教”如病毒般在全国爆发开来后,有不少起了?鹧?乃嫉亩袢耍?谷幌氤稣獍阋跛鸬姆ㄗ印O颉吧窠獭毙碓福??玫娜词亲约翰〈采系那兹说氖倜??
“大部分人看起来身体快不行了,但其实还有十几年的寿命……”严玉骨道,“而‘借寿’则是加快了他们死亡的进程,并不是造成他们死亡的最后原因。”
这些人最后死亡的原因,还是因为自然老死。
林避气得浑身发抖,严玉骨将浴巾重新挂回架子上,又折身至他身旁,亲了亲他的耳廓。
“抓住李乐人,这一切就能彻底结束了。”
林避点了点头,自责道:“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当年……”
第一世的林避发明“借寿”一法的本意是为了李乐人能与自己共享寿命,达到“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浪漫。可他却忘了人的本性是贪婪……
“不是你的错。”严玉骨打断了他,将人搂入怀里,“就好比罂粟,它一开始被发现的本意是为了减轻医疗上的痛苦,方便治疗。只是它的用处从来都是双刃剑。后来便成了鸦片……很多事情都是这样。”
林避心情稍稍好了一些。
待严玉骨洗完澡,两人又在床上折腾了一会,接近凌晨两点,才手脚交缠着入眠。等到了第二天一早,林避腰酸背痛中清醒,身侧已空,没有了温度。不知早上几点严玉骨又出了门。
林避吃过了早餐,想了想,决定去一趟A市新建的“神教”庙宇看一看。
他刚出门到市区,便被一条正敲锣打鼓,热闹喜庆如长龙般的队伍堵了去路。男男女女脸上皆带着张牙舞爪,严严实实的面具,身上穿着具有唐代鲜明特色的服饰。他们又唱又跳的,扛着花轿。轿上坐着两位金童玉女,小脸刷得粉白,眉毛粗似墨水涂抹一般。两个小孩儿小手一扬,红红绿绿的宣传单立马向四周飘去。
那群人唱到:“天灵灵,地灵灵,拜请神君来显灵。摆好珍馐美酒燃红烛,纸钱元宝配贡香,我拿寿元换富贵,我拿寿元换安康,天灵灵,地灵灵,神君神君快显灵,料你神通又广大,这点小事不难为……”
林避一阵毛骨悚然,想起被阴兵踏平的“愿村”。
三天后,到了约定出发的时间。林避和严玉骨随着老臭一起出发前往东海。这次出行待遇比上一次去愿村的时候好了很多。至少有飞机可乘……
刚出机场没多久,与老臭达成共识的斯蒂夫立马迎了上来,在他身后站着两位背着鼓鼓囊囊行李,举着小型可便携式摄影机的亚洲男性。
老臭当真是老奸巨猾,特意将人带到了眼前,才告知林避二人,这群人正准备拍摄一部关于“活神仙”的纪录片。
林避一脸不赞同,此行凶多吉少,他自己都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再牵扯进别人……
老臭立马道:“猫儿弟,你可别小看人家。斯斯……斯弟弟可是练过的,跆拳道黑段,还练过泰拳……”
斯蒂夫纠正他道:“我叫斯蒂夫,不是斯弟弟。”
老臭不理他,继续道:“况且,待会我们下海寻墓的物资和船只都是斯弟弟提供的。你就让他们一起跟去吧,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也许事情也没你想象中的那么糟糕呢?”
林避此刻一个头两个大,转脸去看严玉骨。
“师兄?”
严玉骨无所谓道:“去就去吧。但是我不保证他们的安全。”
斯蒂夫一行人闻言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其中一位编着脏辫的亚洲面孔,用他语调奇异的中文腔调笑道:“不就是去一处海墓嘛?我们连发生过核辐射泄漏的地方都去过了,难道还怕你这里不成?”
林避不予理会,老臭捅了捅他,小声道:“现在你知道外国为什么这么少人了吧?”
六人出了机场,招呼来一辆破破旧旧的面包车,便向老臭所说的地址前行。一路上斯蒂夫三人与老臭滔滔不绝,从南到北,奇闻异事扯了个遍,而林避则靠着严玉骨的肩头闭目养神。一路上吵吵闹闹,接近傍晚,小破面包车才将他们拉至目的地址。
下了车,腥咸的海风扑面而来。老臭熟门熟路地领着五人穿梭渔村,直至一间木制小房门前停下了脚步,敲门道:“请问,潮文在吗?”
“谁啊?”房内的人闻声而来,“唰”地一下把门打开,把其余五人吓了一跳。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开门的女人实在是太丑了。
林避还是第一次看到这般长相的女人。身材壮实,皮肤黧黑,一双眼睛如鱼眼般暴凸,眼白多过眼瞳。女人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翻,两根毛毛虫似的眉毛拧在了一起。老臭从怀里掏出一件信封,开门见山道:“我们要去无名岛。”
无名岛,即李乐人所在的半海半陆墓地所在之处。同时还是渔民们避之不及的禁地。
名唤“潮文”的女人接过了信封,仔仔细细阅读后,眼中的警惕之色褪去些许,她干巴巴道:“你和老臭是什么关系?”
顶着小银外皮的老臭面不改色道:“我是他徒弟小臭。这次去无名岛也是我师父的意思……”
潮文嘀咕道:“我就知道老东西这人情不好还。”
潮文侧了侧身,请他们一行人入屋。进了屋,林避等人这才发现,里头还坐着一位黑皮肤,手长脚长,与潮文长相相似,生着一对鱼眼的大男孩。
男孩一见“小银”,黧黑的肤色下竟然透出一层薄红。眼神变得躲闪了起来。
潮文介绍道:“这是我儿子,那侬。”
老臭在一旁和林避咬耳朵道:“这小子看我的眼神怎么这么奇怪?该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林避纠正道:“是看上小银。”
老臭眼神暧昧,摆摆手道:“都一样,现在我就是小银,小银就是我。要我说啊,小银这小妮子的魅力还真是不小。你说,路上我逗逗他怎么样?”
林避忽然对那侬生出几分同情来。
第七章 采珠人
六人在潮文家借住,老臭和潮文睡一间,林避二人则与那侬住一间。剩下的斯蒂夫三人则做了“厅长”,睡大厅。
六人睡到天光大亮,潮文和那侬打渔归来才醒,时间接近正午。
潮文抓了几条不知名的海鱼炖了一锅奶白色的鲜汤,林避和严玉骨心里一直记着愿村里的娃娃鱼,于是一口鱼汤都不喝,狂吃鲜虾鲜蟹。
其他人倒是吃得津津有味的,尤其是斯蒂夫这位外国人,眼睛都亮了,一边“咕噜咕噜”地喝汤,一边对潮文和那侬竖起大拇指夸赞。
那侬红着脸,疯狂给老臭剥虾,他速度奇快,剥虾拆蟹自有一套本事。转眼间,老臭的碗里蟹肉虾肉堆得老高。一张嘴也吃得鼓鼓囊囊如仓鼠。
酒后饭饱,潮文又出门了,说是要去看看出海的船只,过两个小时再回来接他们。那侬留了下来。
林避望着门口不时回头偷看老臭的那侬,问道:“你和这对母子究竟是什么关系?”
老臭毫无“偶像包袱”地用牙签抠着牙花道:“纯洁的男女友谊。潮文的老爸,也就是那侬他爹,就是当年跟着大洋马出海的船老大。当年出事后,我照顾了一段时间她……”
斯蒂夫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那侬和潮文的眼睛怎么回事?”
“天生海女。”老臭道:“海女你们知道不?他们下水可以不靠任何呼吸装置。就这么,钻进海底捞鱼捕蟹,可以潜那么个把小时,都不是问题。你们别看他们眼睛长这样,在水里看得比鱼都清楚!”
斯蒂夫听后一脸敬佩,他的另外两个同伴中文勉强,不如他好,只能进行一些日常对答。过深的交谈还要靠斯蒂夫翻译给他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