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啊!”林避大喊道:“愣着干什么?!快点上车!”
少女如梦初醒般的抬脚跟上了林避。表情惶恐,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般无助又委屈。进入新的“车厢”前,林避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门上挂着的乳白色小牌子。
安全车厢。
呜呜呜——
没有选择了。“毛毛虫”地铁发出启动前的鸣笛,林避抱着狐狸面具,小柔跟在他们身后走了进去。
这次的“车厢”里摆放着一张张铺着圆点桌布的茶几,摆着可口的饼干和冒着袅袅白烟的茶水。除此之外,一位“乘客”也没有。
小柔抱着黑色背包,坐在角落里不敢靠近林避和狐狸面具。她默默的,习惯性地从口袋里掏出“主神”发放的笔记本,这次的笔记本不知何时发生了改变。目录上,除了“任务”二字外,又多了一行,名为“信息”。
她将书页直接翻到“信息”页,雪白的纸上被鲜红刺目的墨水写着:2018年X月Y日1:20找到人类玩家一名。
2018年X月Y日1:23分找到人类玩家一名、鬼怪玩家两名。
2018年X月Y日1:35分找到人类玩家两名。
2018年X月Y日1:47分找到人类玩家一名。
小柔惊呼一声,手指点着第三行字,疑惑道:“谁又被找到了?”
第十七章 兔子面具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无业游民在意识消散前,努力回想二十分钟前发生的事情。
他和兔子面具与林避小柔二人被黄蜂隔开后,幸运的在一节开满花朵似的雨伞“车厢”里发现了被困锁在石膏像中的老虎面具和肌肉男。这要多亏了兔子面具的透视眼!
无业游民和兔子面具分工合作,一人解救一位“队友”。他负责老虎面具,兔子面具负责肌肉男。他们从背包里掏出又薄又窄的长条牛油刀……
角落里的忽然传出了声音,这时他们才注意到,一只狡猾的收音机正藏在石膏像中用童声播放着奇怪的歌谣。
“他的姐姐吐着血,他的妹妹吐着火。可爱的富野吐着玻璃珠。富野一个人掉入了地狱,地狱是黑暗的,就连花都无法盛开……”
头顶上的彩色雨伞旋转了起来。红橙黄绿蓝靛紫……就好像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流行的迪斯科球在头上闪耀旋转,投射出迷幻的效果。
无业游民甚至闻到女人身上特有的香粉味、酒厅里的啤酒味……身侧的一尊冰冷冷的石膏像忽然动了一下。他惊骇地松开了手中的牛油刀,看向身侧。石膏像一动不动的坐在银白色的座椅上。
兔子面具看起来同样茫然无措,她高举着手中的牛油刀,像是被人点穴一般动弹不得。细看的话,会发现,她的手臂在不自然地微微颤抖着。
收音机里的声音越唱越响,“……尽量装好你的皮囊,准备好你在无间地狱的旅行。”
一股怒气从无业游民的心底蹿了上来,他丢下牛油刀,大步走向收音机。将它高高举起后,又重重地甩向了玻璃窗。
清脆的“咔擦”声响起。
收音机里的声音骤然变得结巴了起来:“……哭哭哭声回回回回荡……”
“闭嘴!”
无业游民上前用力踹了一脚可怜的收音机,将它的外壳踩了个粉碎,露出里头旋转着的内部零件来。他感觉自己的头更晕了,想要呕吐,可胃里空空如也,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干呕。
不堪折磨的收音机闭上了嘴。无业游民和兔子面具好像是从一场梦境中惊醒了一般,恍惚的神色,迷离的眼神,渐渐清醒。他们记起了自己的任务,记起了封在石膏像里的两位“队友”。
无业游民回到石膏像旁,和兔子面具重新捡起了牛油刀,他学着兔子面具的顺序,依次将牛油刀插入了眼前的石膏像中。
肩胛、下跨、脚掌……
石膏像不似塑料模特也不似树脂人偶那般好戳破,无业游民一个成年男子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成功将四片牛油刀插入石膏像内部,紧接着石膏像的面部发出清脆的碎裂声,犹如冬日里破裂的冰面发出的声响。露出的却不是水汪汪的河流,而是虚弱无比的老虎面具。
一贯盛气凌人的老虎面具此刻如一只幼鸟般躺在石膏中。裸露在空气中的嘴唇发白脱皮,他的黑发湿哒哒的,黏成一缕缕。
无业游民内心腾起一股快感。
你不是一直都很高高在上的吗?!他捏着第五根牛油刀,在心里快意地想到。你不是一直用看垃圾的眼神看着我吗?你现在怎么不睁眼看看,究竟是谁在救你?谁更像是个垃圾?
像是听到了他内心的咆哮般,老虎面具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这里是哪里?”
而就在一旁被封在石膏里的“队友”也露出了他的真容,竟然是肌肉男!
“最后一关游戏。”无业游民被他的忽然睁眼吓了一跳,脑内优越的想法忽然驱了个干净,他下意识心虚地回答道,斜眼瞧着兔子面具的下一步动作,看着她将第五根牛油刀插入了石膏的胸膛。“叫做‘猜猜我在哪’。”
他一边解说关卡规则,一边将手中的牛油刀举起。那种令他不舒服且眩目的感觉重新回到了身体里。无业游民的脑袋像是炸开了大片的烟花,爆发出刺目的白光,他听见自己正颠三倒四的说着林避之前告诉他的关卡规则。而老虎面具则惊恐万分地瞪大了眼睛,“你要干什么?!”
就是这个表情!
无业游民呼吸一窒,一种难以言喻,混杂着征服、报复的快感将他的心绪涨满。老虎面具的眼睛流露出自己察觉不到的软弱和恐惧。他用严厉的声音喝斥着无业游民,妄图威慑他:“你想对我做什么?!你是要替那个学生仔报仇吗?”
损坏的收音机发出微弱的声音,“……泪泪泪水流淌在在在在富富富野的……”
报仇?
无业游民停下了动作,牛油刀抵在了石膏像的胸膛上。彩色的光线像是泼墨一般混杂在老虎面具的脸上,不同的颜色割据着他的五官,他就像是小丑般滑稽。无业游民爱死了老虎面具的这副表情,体内被压抑已久的根骨此刻终于立了起来。
看看现在!究竟谁才是可怜虫!
“你在说什么?”
无业游民的眼珠子发红,呼吸粗重。斑斓的色彩凝聚成一大团,铺在他的脸上。此刻他清晰的意识到,在这个“世界”里,任何人都是平等的,再荒唐的行径都是合理的!这里没有阶级!没有秩序!只有生与死,1和0……
而在老虎面具看来,无业游民整个人就好似从地狱里爬出的牛头马面一般可怖。虽然他没能见过牛头马面,但耳边隐隐有个声音,在幸灾乐祸着告诉他:“待会你就知道了!”
周遭的一切像是被炎火炙烤一般,对面的冰冷座椅似乎有些歪斜。他闻到了一种奇怪的“气味”,胃部登时绞痛了起来,脑海中不适宜地忽然想起一些关于地铁投毒的新闻。老虎面具的眼神迷离了起来,他的头很痛,胃也很痛,像是被无数钢针恶狠狠地刺穿搅动一般。冷汗从他毛孔里涌出,他却清晰无比的意识到无业游民眼中跳动着的杀意。
不对劲!很不对劲!他是真的想杀了我!
老虎面具被封在石膏里的身体剧烈的扭动了起来,然而却无济于事。他强撑着的镇定表情被撕破,露出内里的惶恐。
他脱去了不可一世的外皮,露出里头其实软绵绵的根骨。
这个人说到底和我是一种人啊!无业游民喉咙里发出低沉似野兽发出的闷笑,“你在说什么啊?”
“我、我、我、我承认我是故意害死他的!”冰冷的牛油刀在石膏的胸膛上划圈打转,明明隔着厚厚的白色石膏,但老虎面具发誓,他的的确确感受到了锋锐的牛油刀在他胸膛上打转!
“害死他……对我们都有好处啊!”老虎面具的眼珠子也跟着发红,头顶的雨伞映照在他眼里旋转了起来。“你、你是、你是被学生仔给、给骗进来的吧?他不、不安好心……在、在游戏里死了同伴!寿命会平均到每个人的身上,经经经常有人人人这这这么做的……”
原来如此!无业游民回想起男学生殷切邀请他加入“游戏”的场景。愤怒在体内沸腾,头顶上的雨伞旋转到了红色版块。被染红的光线打照在他的身上,像是蒙了一层血淋淋的光。
“……他喊道,他想念他的妹妹。”收音机的声音恢复了流畅,紧接着,无业游民听到了一声,极为清脆可爱的童声,代替了古怪的歌谣,从收音机里传出。
“爸爸?”
细嫩的嗓音,饱含深情和哭腔,从收音机里传了出来:“爸爸,我好痛啊……”
是女儿的声音!
“我快要死了爸爸!”收音机里的女儿啜泣着,听得人心碎。她这么乖,这么懂事,从来都忍着不哭的女儿,竟然在他耳边落泪了,“我不想死啊爸爸……我想活很久很久……”
会的!你会活很久的!
“不爸爸!”女儿哭着说:“寿命不够!你现在能获取到的寿命不够!你听见他说的了吗?死了同伴,寿命会平均到每个人身上……这个游戏,只要你活下来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