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无殇哭喊着抱起他师父的身体,安少离似乎还没有断气,他的嘴唇动了动,雪无殇连忙凑过耳朵去听,但很快,他就停止呼吸了。
雪无殇忍受不了这种打击,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君司华惊愕地看着他原本柔软的黑发顷刻化为雪白,瞳孔也变成了血红色,泪水从他脸颊上滑落,变成一颗颗的珍珠。
那些死士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君司华却明白了,他召唤死士过来,然后在他们毫无防备的时候,掐住了他们的脖子。
剩下的死士惊慌失措。
雪无殇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他的眼里只有满身刀伤的师父师娘。
等到君司华把死士杀去了一半,他才恍惚醒悟过来,放下安少离的遗体,起身朝剩下的死士走去,眼中是疯狂与绝望。
那些死士本就疲于应付君司华,不料雪无殇突然伸出变得长而锋利的指甲,他们明明穿的是软甲,竟然挡不住他的攻击,被撕裂了皮肤。
雪无殇的衣服和脸上都是血,有些是安少离沾上的,有些是他杀伤的死士。
☆、第九章
君司华也在他的攻击范围里,只是他的力量刚刚觉醒,仅仅是强行激发潜力,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负担。
最后雪无殇口吐鲜血晕死过去,君司华抱着他,地上是黑衣死士的尸体,还有他们买回来的礼物,过两天就是雪无殇十八岁的生日了。
君司华将安少离夫妇的尸体搬出,后将所有死士的尸体烧光,这样看到雪无殇变化的人就只剩下他了。
两人回到落雪城,君司华把他秘密安置在房里。
雪无殇十八岁的生日是在昏睡中度过的,因为他爹的力量抑制了他鲛人的力量,所以他一直没有显示出鲛人的特征。
直到他师父师母被杀,所爱之人的虚假,巨大的悲伤让他体内鲛人的力量反过来压制了他爹给他的力量,现在他的身体正慢慢与鲛人的血液相适应。
君司华再探他的脉象时已经不是常人的身体,幸而他知道雪无殇的情况,也有足够的能力照顾他。
他并不担心雪无殇的昏睡,相比之下他更担心雪无殇醒来后会发生的事。他甚至想喂雪无殇吃下忘忧丹,让他忘掉一切,他们重新开始。
只是他不清楚忘忧丹对已经变成鲛人的雪无殇是否会起作用,会不会有反作用,这些考量都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雪无殇刚醒来时,不吃也不喝,只是睁着眼睛躺在床上,也不开口说话。君司华强制灌了他几口汤药,全被他吐了出来,只能看着他一天比一天虚弱。以前用来威胁别人的手段,如今一样都用不上。不仅因为他舍不得伤害雪无殇,也因为雪无殇唯二的亲人都已经死去,他没有什么可以被威胁的了。
他不想再活下去,甚至连帮他师父师娘报仇的欲望都没有,只想去陪他们。
君司华实在没有办法忍受的时候,雪无殇开口了,声音嘶哑,含糊不清地念了几个字:“回家,我要……回家。”
雪无殇从小和他师父师娘住在山里,那几间木屋便是他的家,人在受伤时总有回到自己安心的地方去的想法。
君司华对雪无殇早已没有了办法,自是不会拒绝。简单打点了一下,逼雪无殇吃下半碗药膳后,两人坐在轻便的马车上,向他想的地方而去。
安少离夫妇的墓在后山,雪无殇到了墓前也没有很大的反应,只是跪在那里,一跪便是一上午。
君司华担心他的身体,上前扶他,他也没有反抗。
在他眼中君司华找不到任何厌恶之意,这样安静的人,几乎让君司华以为雪无殇对他的怨恨是可以消去的。
入夜,白发的人站在悬崖边上,身边是一身紫衣的君司华。
山中的夜色美丽而又寒冷。
君司华是担心雪无殇才跟出来的,他现在完全不敢让雪无殇一个人,连沐浴时都派了三个侍女守着他,他从心底里害怕雪无殇会寻死。
但雪无殇只是看着悬崖下面,没有做出要跳的举动。
一连住了几天,每天晚上雪无殇都会去悬崖边上吹风,君司华也一直陪着他,只是不再牵着他的手。
雪无殇这几天也陆续吃了一点东西,披散的白发被君司华亲手梳好扎了起来。后者几次想着离开落雪城,就在这里和雪无殇一起生活下去,如果雪无殇肯原谅他的话。
看着雪无殇往悬崖边上走,君司华也习惯性的跟过去。雪无殇一直站在同一个地方,这次也不例外。只是,他似乎往前走了几步。
君司华脑中闪过不好的念头,他赶紧走上前去。
就在这一刻,雪无殇转过身来,朝他笑了笑。君司华愣了一下,眼前白色的人儿似乎还是那般天真可爱。
但下一刻,雪无殇纵身跳下悬崖,绝决而没有丝毫的迟疑,君司华完全救不了他。
只是一瞬间,再也看不见他心爱之人的身影,君司华心如刀割,他厉声叫着手下去救人。
这深不见底的悬崖,石头丢下去都难听到声音,又没有可供抓住使力的地方。
雪无殇在下面待得也不是很舒服,为了抓住山石,他差点折断手指,若不是他现在变成鲛人,手上的力量远超常人,恐怕已经葬身崖底。
好不容易摸到师公留下的机关,这一次冲击让他身体受损,也顾不得里面是怎样的恐怖场景。
师公选择这座山的时候,曾经下到悬崖探索,在山腰处发现了四个山洞,从里面找出了四具枯骨,都是习武之人,死亡时间不同,但都没有受伤。
师公猜测他们是自愿选择在此圆寂,颇为感慨,选定在山上定居后,就为他们设计机关,封住洞口以免再被人打扰。
雪无殇还小的时候听他师父提起过,但他师父也没下去过,只是师公留下的书里记有大概的位置。
雪无殇的记忆本就很好,这算是比较离奇的事,所以他记得很清楚。
这几天他一直在悬崖边上计算他要落在哪个位置。
为了防止君司华抓住他,在跳崖前,他还冲君司华笑了笑,减轻他的戒心,然后脚上发力,使他能更快飞下去。
打扰前辈的安宁固然让他很愧疚,但他实在没有办法。他想要活下去,在君司华的势力范围之外活下去,唯一能用的办法就是假死——君司华自己是不会放开他的。
被困在自己的仇人身边,雪无殇做不到,他怨恨着君司华,如果不是他实力不足,那时就该与他死战。
醒来后记起师父死前的耳语,反而使他不得不收起这种心思。
君司华现在肯定在找他,但是黑灯瞎火的他也无能为力。
想到可能要在这个洞里待上好几天,雪无殇裹紧了身上的披风,这是君司华给他的,不知是什么动物的毛,但很暖和。他没有带火折子,因为不能引起别人的注意,他也不想看清在他身后的白骨前辈。
…………
雪无殇没有目的地奔跑,推开人群。本能告诉他,如果不跑,最坏的结果就是会被抓回去,一辈子被困在落雪城中,他绝对不接受这样的未来。
慌乱中,他听到一个女孩的声音,似乎是在叫他,但他不敢停留,一直跑到河边,那里有许多人,感觉在这里比较安心,他警戒地看向四周。
女孩跟着他跑过来,喘着气喊:“无殇哥哥?”
雪无殇定睛一看,是白灵,她手里还抓着一根糖葫芦,刚才他听到的是白灵的声音。
女孩端详着雪无殇的姿态,像是猜到了什么:“我刚刚看见你在奔跑,你遇到什么事了?”
雪无殇说不出口,这是他的私事,而且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想到君司华已经找到这里来了,他不能再待下去,得想办法逃走。
这样的念头一出,他又强迫自己冷静,他是来找雪茗的,不能就这么离开,有白浪和季自在的话,或许他可以对付君司华?
白灵年纪虽小,但她见过的人比雪无殇多,真正比起来,两人说不定谁更天真。
她走过去拍了拍雪无殇的手臂说:“没事,有我在,这里没有人敢伤害你的。”
雪无殇有些哭笑不得,白灵这话实属猖狂,她还不知道对方是谁呢。
白灵咬着糖葫芦,从随身带着的布袋里翻出一包小点心递给雪无殇。雪无殇买的东西还抓在手里,也分给了她。
白灵问:“你是遇到坏人了吗?”
雪无殇有些不安地说:“我遇到一个人,一个我很害怕的人,我不知道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我得想办法躲开他。”
白灵闻言说:“那我们回去吧,我写信给我爹,让他早点回来,你早点走就不用怕他了。”
“可以吗?”雪无殇有些感动。
“试一试吧,那个肯定不是好人,不能让你出事。”白灵很是为他着想。
不远处,一个黑色的身影飞了过来。
白灵先是警惕,后来发现那人的身形有些眼熟。她仔细盯着那张猪面具,像是想从里面找出什么线索,半晌才不厚道地笑出声来。
那戴着猪面具的不是季自在又会是谁呢?
雪无殇见到季自在,心里既害怕又难受,声音也大了些:“小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