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票的时候,他想,如果他频繁地在范佩阳面前刷“零点场”三个字,范佩阳还意识不到昨天错过了什么,他就打算在范佩阳的家里上演暴力美学了。
唐凛想得很完善,结果范总连第一步都没配合。
晚上七点,在办公室等了近两小时的唐凛,拨通了范佩阳的手机,结果是单云松接的。不必他问,单云松直接汇报:“唐总,范总在给华北大区开视频会……”
唐凛半晌没说话。
单云松:“唐总?”
唐凛轻轻呼出一口气,随意地问:“会议什么时候开始的?”
单云松不疑有他,据实道:“五点半。”
唐凛:“你预计会开到什么时候?”
单云松苦笑:“唐总,您是知道范总的,这可不好说……”
唐凛知道。
范佩阳做事只要效率,他认定的事,一刻都不会拖,同样,如果事情没达到他的满意,他也从不将就。一个会,开好了,一小时也是他,开不好,一夜也是他。
“好的,知道了。”挂了电话,唐凛将座椅靠背调大角度,后仰着半躺在上面。
五点半开始的。
从五点下班,到会议开始,范佩阳有三十分钟的时间可以通知他。
但范总肯定没想过。
“陪他看电影”和“工作”两件事,根本不值得放到一个天平上称。
夕阳从窗口洒进来,暖暖的。
唐凛闭上眼睛,好看的眼眉在落日的余晖里,安静,恬淡。
真正的午夜场,唐凛在半个月之后才等来。
一部进口大片,轻松娱乐。
有了前车之鉴,唐凛先探了外围,范总今天没访客,没会议,也没加班趋势。
五点刚到,他的信息准时发过去:晚上看午夜场?
那边秒回,从速度也看得出清闲了:你确定要把两个小时的宝贵时间浪费在虚构故事上?
用反问回复提问,就是拒绝了。
范佩阳从不委屈自己,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偶尔会因为愧疚违心一次,但真的很偶尔。
唐凛忽然意识到,上一次的“可以,你订票”,很可能是他离成功最近的一次。
最终,唐凛还是自己去看了这场电影,回到家的时候已是凌晨三点。
他把两张票丢进卧室五斗橱的最下层。
一张检过的,一张没检过的,飘飘摇摇落进去。
那里已经有了几张票。
未来还会有更多张。
作者有话要说: 我把范总给你们拎过来了,抽他╰_ ╯
第50章 故事┃今天天气不错,适合故事接龙。
电影散场,唐凛意犹未尽,直到走出商场,仍处于酣畅淋漓的愉悦感中。
天上一轮满月,夜风微拂,云影在动。
车停在商场对面,两人走过马路,来到黑色宾利旁边,唐凛绕到里侧,刚要开副驾驶的门,忽然听见范佩阳问:“怎么样?”
虽然问得有点滞后,唐凛还是毫不犹豫点了头:“值回票价。”
范佩阳站在驾驶门旁,视线越过车顶,和唐凛对上:“就这样?”
路灯在他眼里映出一点黯淡。
夜风吹过,有些凉。
“我以为是你想看电影……”唐凛一直将自己定位在“陪同者”,可现在,他不确定了。
范佩阳没让他纠结太久:“我是想陪你看午夜场。”
商场出来的人走得差不多了,街上静得只有风声。
唐凛清醒了。
这个瞬间,所有弥漫在这一夜的微妙感,都有了解释。
范佩阳问的“怎么样”,不是在问电影,而是在问他。
可自己除了“电影很棒”之外,给不出任何惊喜回答。
“上车吧。”范佩阳打开车门,先坐了进去。
唐凛多吹了几秒风,才坐进副驾驶,范佩阳已经发动了引擎,显然刚才的谈话已结束。
可唐凛不想。
为什么范佩阳会觉得自己喜欢看午夜场?为什么“陪自己看午夜场”这件事,重要到值得占用宝贵的回现实时间……一连串的问号在他心里你拥我挤,最后胜出的却是一句:
“我们以前总来看午夜场吗?”
话一出口,范佩阳的动作就停住了。
这是自唐凛出院那晚过后,对方第一次问起“以前”。
良久,他才淡淡摇头:“你没生病的时候,总嚷嚷来,我嫌浪费时间,一次都没陪过。”
理智上,唐凛知道那是自己的记忆,情感上,他却体会不到一丝经历过的真实:“生病之后呢?”
“陪了,”范佩阳说,“但每次一进影厅,就到零点,我被卷入关卡,你的记忆则被修改。”
唐凛:“你那时候已经开始闯关了?”
范佩阳:“嗯。”
唐凛想不通:“既然知道零点必须闯关,为什么不看白天场?”
“这就要问你了。”范佩阳将车开出停车位,同时提醒唐凛,“系安全带。”
两句话衔接得太无缝,等唐凛反应过来系好安全带,车已驶入主干道。
唐凛忽地明白了。
范佩阳不需要自己的回答,因为他知道自己答不上。
后半夜的街道,车明显少了,一盏盏路灯拉长了树的影子。
唐凛看了一会儿窗外,还是问了:“为什么非要看午夜场,我没说过原因吗?”
范佩阳看着前路:“没有。”
唐凛:“你也没问过?”
范佩阳沉默。
唐凛扯了扯嘴角:“真不知道该说我俩谁惨了。”
这场难得关于“从前”的对话,兵荒马乱开始,平静如水结束。
唐凛单手撑头,目光不经意扫过范佩阳侧脸。
没有来时路上的起伏,没有要给他买爆米花的可爱,也再没有黑暗影厅里的灼热。
……
接下来的两天,范佩阳大部分时间都在处理公司后续事务处,并让助理给他买了部新手机,补了电话卡。唐凛则专心看了两本关于“亚特兰蒂斯”的书籍。
关卡是“水世界”,套房是“亚特兰蒂斯”,很难不让人有联想。虽然1/10用了北欧神话,不代表2/10的关卡还会用神话,但闲着也是闲着,多读书总没错。
保险起见,回去的背包里,他把书也带上了,准备回到关卡里,再巩固一下知识点。
三天期满,还是清晨六点半,他和范佩阳回到了水世界,视野尚未清明,就听见了郑落竹热情的呼唤:“老板,唐总——”
混沌的紫光退去,四周清晰。
和离开时一样,是水世界的购物区,而算好时间在这里迎接他们的,除了阳光灿烂的竹子,还有浅笑盈盈的南歌。
“唐总,南歌同意加入VIP了!”邀功这件事,郑落竹向来分秒必争。
唐凛惊讶,他只是让竹子和南歌聊聊,还真没想到三天,不,六天就把人争取过来了。
范佩阳微微抬眉,什么时候郑落竹可以不通过他,跟唐凛单线交接任务了?
四人先回到了亚特兰蒂斯套房,范佩阳和唐凛脱了外套,坐到沙发里,郑落竹和南歌则坐在他们侧对面。
水晶灯洒下一室璀璨。
郑落竹用目光征求了南歌意见,而后清了清嗓子:“老板,唐总,你们都知道,南歌说她等了六年,其实这是一个不止六年的故事……”
坦诚是信任的基础,既然决定做伙伴,就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这是南歌和郑落竹达成的共识。
所以关于南歌在地下城的事,当事人全权委托郑落竹,代讲。
南歌的事跨度时间很长,可真讲起来,不过寥寥数语。
很多惨烈都被郑落竹轻轻掠过了,然而唐凛和范佩阳还是听得出,那些难捱的苦。
“……大概就是这样。”郑落竹讲完,如释重负。
唐凛听得心疼,更佩服南歌的坚强,但还是好奇:“竹子,你是怎么说服她入伙的?”
离开水世界的时候,南歌分明连一间房都要彼此分清。
郑落竹顿了顿,拿过茶几上的水杯,咕咚咚喝光,而后“啪”地将空杯放下:“唐总,这是第二个故事了,您和老板要不忙,就再听听……”
唐凛、范佩阳:“……”
时间无声流逝,水世界迎来了它的清晨苏醒。
落地窗外流动着的幽蓝世界,自看不见的遥远上方,透下来几缕明亮,像旭日的微光,照耀进了深海。
郑落竹的故事和南歌不一样。
说个不恰当的比喻,南歌被卷进这里,遭遇苦难,那是天灾,是人生的意外,郑落竹经历的,却恰恰就是他的人生。
范佩阳听得震动。
他和郑落竹其实就是最简单的雇佣关系,他付钱,郑落竹替他卖命。许愿屋的时候他就知道郑落竹对他有所隐瞒,但无所谓,他对员工的过往不感兴趣。
可现在郑落竹把这些摊开来,做法让他意外,坦诚的事情更让他意外,他没想到郑落竹有这么沉重的背负。
唐凛除了震动,还有动容。
竹子没说服南歌的义务,更没为了说服南歌,剖开自己伤口的义务,可他都做了,毫无保留。
郑落竹一对上唐凛目光,就扛不住了,连忙收尾:“我讲这些没别的意思,那个,是南歌说的,以后都是生死战,咱们并肩战斗,连后背都敢亮给彼此,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