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徒弟还没带入行,哪里知道这些。”
“我苏冬至做生意一直都是言而有信的,债不能不还,既然刘太太对铜鼎有兴趣,就按刘太太说的来吧。”
苏老板说完,露出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悲痛来。
“说好了啊。”刘太太笑容愈发温柔。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苏老板擦擦眼泪,接话道。
“苏老板真是个爽快人,今天这事我记在心里了,下次若有什么好处,绝对少不了苏老板一份。”
刘太太语气真诚了许多。
此时已经很晚了,车行在街上,偶尔能听到公鸡打鸣。
司青颜小声问苏老板铜鼎值多少钱,苏老板凉凉道,
“至少一万。”
司青颜便露出一副心如枯木的神色。
车里其他人都默默笑了起来。
坑人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虽然在这个铜鼎上他们挣不了什么钱,关键是这事做成了,能让一个大人物记着他们,这才是最重要的。
车开到珍宝阁门口停,几人一同进去。苏老板如奉至宝般捧出小铜鼎,经过仔细鉴定,终于认定这是真品,刘太太满意地将它装好带走了。
“今天太晚了,明天银元就送来,苏老板不要睡沉了。”
“好好好。”苏老板挥挥手,身影佝偻了许多,看起来瞬间老了十几岁。
等他们都走了,苏老板关上门,咬着手指开始无声狂笑。
从椅子上轰隆一声笑到了地上。
妙啊!
那假货至少没砸在手上!
“苏老板没事吗?”
外面突然有人敲了敲门。
“没事,就算太激动摔了。”司青颜回复道。
等外面的人走远,司青颜也有些高兴。
铜鼎的二次加工他也有参与,这次,铜鼎如何都不会暴露了。
除非那个买家把铜鼎给融了再分析成分。
那也是几十年之后的事了。
不管是声音、卖相、还是铜锈方面,都没有任何破绽。
而且做了防锈措施,它不会再轻易生锈暴露真假。
等苏老板笑完冷静下来,展开袖子里一团皱皱巴巴的纸条,看了一眼,又开始生气,
“哼……”
司青颜也看了一下纸条,只看见山田两个字。
“这小日本以前就找我买,给我拒了。”
“没想到还是落到了他手里。”
“夺鼎,有问鼎天下之意,呸。”
苏老板贼嫌弃地啐了一口唾沫,连卖出假货的欣喜都降了下来。
第二天,司青颜再看见那位来送银元的刘太太,突然觉得她的颜色单薄了几分。说话做事还是那样周到温柔,却没有第一次看见时那种自然灵动的光辉了。
第97章 一只老鼠
送走铜鼎后,苏老板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去打麻将。
珍宝阁后面有个小院,里头新搭了一个灶台,锅里在煮王老吉凉茶,水汽氤氲,上面在蒸司青颜画的假画。
想要什么年代,就能蒸出什么年代来。
判断画的真伪除了看笔力、刻章、墨,剩下的大半都落在纸上。拿王老吉蒸,不但能改变纸的颜色,还能改变纸的柔软程度。有的薄而脆,有的稍微有些霉、虫蛀。
刚开始两人还不太熟悉,蒸废了许多张字画,后来慢慢掌握了关窍,越蒸越像。偶尔珍宝阁有客来,就从锅里舀一壶凉茶招待,避免浪费。
在练习国画的同时,司青颜学会了刻章。不管是哪个年代、哪位大家的章,他都能刻出一模一样的。
苏老板天天忙这个,围着灶台跑来跑去,整个人瘦了一圈,虽然精神了很多,却显出一些老态。等他重新出现在宛城其他老板面前时,大家都有些错愕。
没想到苏老板受的打击这么大,都瘦得不像他了。
虽然离七夕还有一段时间,但殷司令近来身体越来越差,便把殷思婷与司青衡的大婚提前到七月初一。
司青颜也在受邀宾客当中。与上次作为苏老板弟子参加宴会不同,这次他作为司青衡的弟弟出席婚礼,比上回受到了更多关注。
不过温惊鸿一直在与他说话,其他人想来客套也挤不上位置。
“镜湖游船,天水相连,这是宛城一绝,不知道你去过没有,过几日天气稍微凉一些,我们再去玩,也好认识一些新朋友。”
温惊鸿已经约了很多次,但司青颜一直以静心读书为借口婉拒她的邀约,这回温惊鸿本也没抱太大希望。
“好。”司青颜正好想出门透透气,答应下来。
“那时我再与你传信,你可不能缺席。”
“一定会去。”
司青颜转而又提起开办女校的事。如果有温惊鸿牵头,事情会好办很多。
“这个……我也觉得很好,不过我们俩肯定办不成,还要找其他朋友一齐商议,关于校址、课程、招生等都要有个章程。”温惊鸿之前也有过这个念头,但是她并没有多少知心好友,偶尔说起,其他人也是犹犹豫豫,闪烁其辞。
司青颜倒显得很有决心,温惊鸿难免因为他对这件事的态度而对他高看一眼。
“好。”司青颜开始思索资金的事。
假画不能以珍宝阁的名头流出去,这样会给苏老板惹麻烦。不过苏老板门路很广,能找到其他销路,比如让人伪装成抽大烟抽得倾家荡产的瘾君子,还有那些从乡下来碰运气的农夫……
即使是这样,苏老板都转了几手,宁可少赚一点钱,也要捂紧身份信息,七拐八弯下去,谁都不知道画的真实来源。
当然,一次性也不能卖太多出去,市场吃不下。
假期快结束的时候,司青颜账上已有八千银元。与苏老板五五分成,这个收益虽然惊人,如果要维持一所学校的长期运转,根本不够。
如果有温惊鸿介入,应该能引入其他资金。
这个时候的婚礼不同于以往那样三媒六聘、极尽庄严,稍微简化后融入了西方元素,新娘没等在新房里,拜堂后换了一身衣服,直接出来宴客。
司青衡今天没穿军装,换了一件大红色的喜服,胸口用金线绣了一条盘龙,处处都有暗色流纹,在灯下熠熠生辉。
殷小姐穿着一身华美的红色嫁衣,头上戴着金凤冠,流苏垂下,为她描绘着精致妆容的脸添了些许庄重之色。
即使是新婚之日,这两人依然没什么变化。
司青衡依然冷峻漠然,薄唇一丝弧度也无,似乎与这场婚礼没什么关系。
殷思婷表情甚至有些不正常,总觉得她下一刻就会哭出来,眼中根本没有新婚的喜悦。
宾客们觉得氛围很奇怪,便也不好意思说什么祝福的话,送上贺礼之后各自与相熟的人低声交谈。或许是因为殷司令身体不太好,马上就要办丧事了。
他们俩这样也算正常。
殷司令一死,附近几个省的兵力都会落到司青衡手里,如今虽然也由司青衡执掌,但缺了一个彻底归属的名头。说不定等下回再办宴会,送给司青衡的贺礼又要加深一层。
“感觉今天晚上有事情,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苏老板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直觉,便说身体抱恙,要提前离席。
“你先回去,我再等等。”司青颜也有些不放心。
“也行。”苏老板如今知道司青颜是司少帅的弟弟,不太担心他,就率先离开了。
留在此处的人依然很多,有几位年轻漂亮的少女邀请司青颜与她们跳舞,司青颜一一婉拒,之后温惊鸿又去与她们跳舞,舞姿娴熟,配合融洽,也没让几位漂亮小姑娘闲着。
觥筹交错,华服美人。
这里差不多集中了宛城上流社会的大半人物。不少人在这里谈生意、合作等各种事项,司青颜慢慢退到边角处,然后离开了大厅。
外面走动的人很少,每隔十米就有守卫。
“三少爷要去休息吗?”
如今司青颜也算是半个殷家人,守卫都认识他,并没有阻拦。
“随意走走,醒醒酒。”即使婚礼氛围很怪,在某些特定环节依然遵循传统,比如敬酒。温二、温三疯狂给司青衡敬酒,司青衡也不推拒,一杯一杯灌下去,眼睛都红了。司青颜见他喝得太多,已有醉意,便代他喝了几杯,之后接连不断拼酒,一直把温二、温三喝倒才罢休。
司青颜如今用的身体酒量一般,能喝倒两个人只不过是因为他一边喝酒一边借着檀珠里的灵力逼出酒气……
普通人就算酒量再好也比不过开挂的选手。
“三少爷小心,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喊一声就行了。”
“好。”
司青颜刚开始还提着一盏灯笼,后来嫌灯笼碍事又显眼就随便找了个地方放下,摸黑潜行。
殷府似乎经过了哪位风水先生指点,每一种配置,都是专门坑殷家的。也不知道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住在这里的人户主必然要绿云罩顶,众叛亲离,缠绵病榻,苟延残喘。
要是司青衡以后住在这里,司青颜一定会让他改一改府里的风水,当然,最好不要住在这里……殷府锐气太重,有碍子嗣,更伤亲情。
“少帅,我们扶您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