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找来时, 天边暮色苍茫, 火红夕阳已然准备西下。
初春时节,又是刚下过连绵细雨, 抽芽的柳条被滋润的来回摇摆身子,似是抵过寒冬腊月风霜雨雪后的摇曳生姿。满地枯黄野草跟随凄厉萧瑟尽数消失飘散,取而代之的,是含苞待放的红花,莹绿细嫩的芽叶, 绿杨芳草, 柳叶生烟,草长莺飞,处处生机勃勃。
半篙春水滑, 一段夕阳愁。
许是这座城不大,星宿庙宇修葺的也是不算太大, 瑶华庙就更不用说。
庙宇朝堂虽不盛宏大但依旧是威严庄重, 夕阳金光洒在有些陈旧的庙前, 照耀大堂烨烨生辉。四角屋檐向天际翘起,犹如一只展翅高飞的凤凰。
庙宇后面是层峦叠嶂的山脉,因着夕阳金光照下发出五彩缤纷的光芒,庙宇外是朱红色的墙,金碧辉煌的琉璃瓦,庙宇大门两旁是两座石雕麒麟,麒麟端坐于石墩之上,高傲威严,呲牙瞠目,大有壮观之色。
三人登上没有几级的石阶,看见瑶华庙门框之上沉木牌匾上“星斗瑶华”四个赤金大字,赫然醒目。
因着天快黑了,庙宇前来供拜上香的百姓也已寥寥无几,只见朱门大敞的庙宇里,稀稀落落两三人手挎竹编小篮,篮子上落着块朱红方帕,进庙,将盛着篮中家里现做的点心果子白瓷盘端出放置佛像前方的供台之上,之后跪于蒲团之上叩首三拜,道出心中所愿。
若是定睛细看,这仅有的三两人中,竟然只有一位女子前来,而紧靠旁边的玄武庙都要比瑶华庙的人多些。
景湛一眼瞧去,就属昧善庙中女子最多,除苏忘离降魔外还顺带掌管姻缘,其他三位星宿便只管除妖这么一个职责,平常闲来无事倒是会斗个嘴翻个白眼,但是其它女子倒是都愿去别家三位仙君庙里转悠,就是不肯来苏忘离的瑶华庙。
景湛刚开始还纳闷,不是他瞎吹,他家师父确实比其他三位仙君好看个千百倍,但这些个女子却不肯领情是为何?
脑中突然飘现出楚馆瓦子一楼说书先生的话来。
———“瑶华仙君啊,袒.胸.露.乳,面善和笑,耳垂厚实,活脱脱一尊大佛模样。”
景湛起先还不甚在意,神像能有多丑陋,难不成还能真像个弥天大佛那般?
直到景湛踏进瑶华庙,看见那尊苏忘离的神像之时,他才明白这些妙龄少女缘何不来了。
映入景湛眼帘的正是一尊大佛像,果真是坦.胸.露.乳,双膝盘坐,双手合十面泛笑容,雕刻之人看样子也是个大师,硬生生将这尊佛像雕刻的那叫一个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生趣盎然。
这跟他师父完全是两个人啊!
简直没有一处相像!
柳彻寒见到这尊弥天大佛后不由一愣,没忍住轻笑一声,却被苏忘离睨眼给瞪回去,轻笑溢出喉咙刚到舌尖,被柳彻寒硬生生的转个圈咽回去,转为轻咳。
景湛不动声色的瞧着自家师父,只见苏忘离负手玉立,腰板挺直,腰间玉带勾勒出苏忘离修长硬朗的身姿,景湛从这角度望过去只能看见苏忘离精雕细琢的侧脸,此时的苏忘离耳根通红,眉头压低,凌厉眼眸紧盯面前那位瑶华仙君像,薄唇抿成一条细线。
显然,他师父发怒了,并且是滔天大怒。
不过想想也是正常的,若是自己的神像被修的同自己全无相似之处,换做是他,也会恼怒的。
景湛心中为自家师父的发怒找借口。
没错,就是这般。
而且这荒唐模样还让自己的徒弟见了,他师父本就是个要面子脸皮薄的,这般荒唐事肯定遭不住,所以只能用发怒来遮掩。
景湛不知道何时已经开始为苏忘离所做的一切找借口,刻薄是为自己好,高傲是他脸皮薄,冷淡是他还未习惯与人相处。
就这样,苏忘离在他心中早没了原来那些尖酸刻薄倨傲模样,反倒是清楚了苏忘离的内心,竟觉得自家师父......越发可爱......越发讨人喜欢了......
景湛现在心中只要想到苏忘离,心情就不自觉的开朗轻快起来。
他想,能这般就好了,陪在苏忘离身边,爱护他,保护他,一直待在他身侧,他就满足了,他只愿将自己内心肮脏龌龊不堪的杂念沉到心底,能每天这样默默的伴在师父左右,便不胜感激。
许是景湛眼神太过炙热,又或是苏忘离眼中余光也一直瞧着景湛,景湛看见苏忘离缓缓回首,一双清明且羞愤的狐狸眼与自己对视,景湛突觉自己心脏停止跳动,一时间周围香火燃烧殆尽的声音猛然放大,在自己耳边噼啪作响。
苏忘离仅是一瞬便将头猛然间转回去。
他看到了什么,是他眼花了,是他多想了。
没错,一定是他自作多情!
否则,那双细眸中怎么会是自己不曾见过的温柔细腻。
柳彻寒打断两人这你侬我侬却不自知的行为,他走近苏忘离,轻声道:“师父,怎么不让下界重新给您修一尊?这尊怎么看可都不像是师父您呢。”
苏忘离一双明眸直直盯住佛像,冷冷道:“不必。”
景湛最烦见柳彻寒跟苏忘离搭话,立刻上前,离师父近些,问道:“为何?”
苏忘离这才回首,瞧他一眼,似是对他翻了个白眼,开口道:“东西南北共有八十五大城,而一座大城中又含数十座小城,无论城大城小,瑶华庙少说也要有上百座,有一座重新修,那么其余上百座也要重新修,一座雕像少说也要几十上百人,这般,太废力了。”
景湛恍然大悟,苏忘离怎么会不想修,谁愿意瞧见自己的一副同自己完全不同的模样?只是他师父体会民苦罢了。
“可我听说乾德仙君对自己的神像不满意,可是让百姓修了两次呢。”柳彻寒道。
“他怎么做我管不到。”
“.........”
柳彻寒被苏忘离的冷淡堵的心慌,终于彻底闭了嘴不再说话。
景湛在庙里四处转了转,发现庙中除了这尊金漆神像以及神像前摆放的贡品香炉之外,其余地方都是空捞捞一片,什么也没有。
就连供台上的贡品也是少的可怜,简直就是一贫如洗。
看来他这师父没少给人界出过力,也没多得到些什么好。
“既然看过了,那便回去罢。”苏忘离转身欲走,不愿在此处多待一刻。
“师父,”景湛连忙叫住他:“师父,你看天色已晚,我们不如在瑶华庙歇息一晚再走罢。”
景湛确实很累,过强的体力消耗他都有些撑不住,更别说身体娇弱的苏忘离了,况且,若是回去蓬莱,苏忘离又要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自己又要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他,不回,自己还能多看看苏忘离。
苏忘离看一眼门外的天,确实已经黑透了,如同泼了黑墨的白纸,竟黑的瞧不出一点颜色。
身体的确不太舒服,能够休息一晚自然也是自己所求的,便答应他。
景湛欣喜若狂,立刻给自家师父要找个床出来,但这荒山野岭哪有什么舒服暖和的棉花软被。
苏忘离见他跑进跑出,抱回一堆又一堆潮湿稻草,将湿草铺成两团,起身要寻什么,见柳彻寒戏谑瞧他。
立刻冷声道:“想睡自己铺,我可没弄你的。”
柳彻寒没搭理他,点脚发力一袭青衣跃上屋梁旋即仰躺于屋梁之上,翘起二郎腿,作势睡去。
景湛见他如此,嗤笑一声,随后拿起庙宇内还在燃烧的蜡烛放于湿草上方,将湿草仔仔细细的烘干。
将烛火放回原处,委身躺上去,感觉不是多舒服,一张脸皱成一团。
随后似是想起什么,又跑出庙宇。
苏忘离立身一旁,瞧着景湛一趟趟来回跑,以为景湛又要去拿些湿草来。
谁知景湛直接怀抱四只蒲团进来。
见苏忘离一向眸子看向自己,便笑着解释道:“外面找不到湿草了,这些又太硬,我便将玄武庙与乾德庙中的蒲团给拿过来了,师父您且先垫上,明儿个我就给他们送回去。”
“你这样,若是让他们知道,定要记仇于你了。”苏忘离轻叹一口气,嘴上埋冤着,负于身后的双手却破天荒的伸出接过景湛怀中吃力抱着的垫子。
景湛笑容更开了,立马道:“多谢师父。”
柳彻寒本是仰躺着将头侧向两人方向,见到这一幕,不动声色的将眼闭上,将头转向另一旁,不再动了。
两人浑然不知。
景湛将手中两块蒲团铺在干草上,又将苏忘离手上两块接过来铺在那两块之下,接着又自己躺上去试了试,终于满意的起身,让苏忘离躺下。
苏忘离见景湛那边仅有薄薄一层干草,问道:“你呢?你要怎么办?”
景湛低头瞧了眼自己身下的干草,伸手挠挠脑袋,笑道:“我没事,我身强力壮,这样就行。”
“不可!”苏忘离怒道:“我这庙里还有两团蒲垫,你再将昧善庙中的两只拿来......”
“这怎么行!师父的蒲团,我不能睡。”景湛立刻打断苏忘离。
“你......”苏忘离心中担心,只想骂这徒弟脑袋一根筋,傻的可怜,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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