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这地方把规矩习俗看得特别重要,因此杨利民猜测,死者有可能是在夜里九点至十二点之间这个时间段被害的。
“查一下最近当地居民的嫁娶记录,看能不能从中得到什么线索吧。”
祝玉寒若有所思道,脑海中却一直浮现前几日同储荣一起出去吃特色菜碰到的那家迎亲队伍,以及第一天到这边时那家称要迎娶孙媳妇的百岁老人。
如果是死亡时间在十二点前,那么受害者便不是当晚他们碰到的结婚队伍。
“哦,这位是?”杨利民看着这个突然插话的男人,表情略有不快。
“不好意思,忘记介绍了,这位是我们市警局的刑侦科分队队长,祝队长。”储荣说着,凑到杨利民耳边压低声音,“去年蔡志杰的案子以及萧雅等多个大案都是他们刑侦科负责侦破的。”
杨队长一听,表情立马变了,只差不能跪舔,忙跑过去握住祝玉寒的手:
“原来是祝队长啊,失敬失敬,您跟照片上不太像,一时没认出来,实在抱歉。”
一提那给自己磨皮美白瘦脸加特效的领奖照,祝玉寒就觉气不打一处来,别说外人,就连他妈看了也认不住来。
傅怀禹当时看了那张照片,憋了半天来了句:“突然感觉自己的审美观已经和这个社会脱轨了。”
祝玉寒嘴角抽了抽:“没事没事,您太客气了。”
两人商业互吹过之后才重新将案子捡起来。
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根据死者身上现有的线索来推测嫌疑人的作案动机,但基本可以确定,将尸体拖至河中抛尸的应该是名男性,年龄在十八岁以上,且从河边脚印来看,当地居民并无双腿残疾,都是身体健康者。
头顶银针是为什么,悬挂沙囊是为什么,手中的木块又是为什么。
但基本可以确定,出现此类特征一定是与当地民俗风俗有关。
当晚,永安县警局联合外地刑侦科就永安土楼女性抛尸案做了一个详细研究,有关风俗记载的书籍堆了一桌子,一帮人就废寝忘食地抱着这些书啃。
只是啃到半夜三点钟,也依然毫无头绪。
祝玉寒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努力睁开困顿的双眼,瞧了瞧其他人。
童嗣正坐在桌前低头沉思,面前摊着一本有关于“道术”记载的书籍,储荣还在翻看永安当地风俗大全,黄赳眼看着支撑不住,脑袋一沉一沉,最终抵不过睡意,重重磕在了桌角。
“我知道了!”伴随着脑壳与桌角相撞的声音,童嗣一声低呼,猛然站起身。
就是这一声,令在场除黄赳外的所有人都清醒了过来。
童嗣上前一步,拿起记号笔,将白板上的死者细节照片一一画了箭头。
“刚才我看了一本有关茅山术式记载的书籍,发现了几条很重要的线索。”
几人瞪大眼睛,精神奕奕地望过去。
“死者头顶的银针,在道家思想中,人有三魂六魄,而头顶以银针封穴,以使三魂无法遁走。”
“还有这种说法?”郑法医忍不住插了句嘴。
“不仅如此,在五行说中,五行分为金木水火土,死者手染金色甲油,意为金;手持木块,意为木;浮尸于河面,意为水;颈部的沙囊,则意为土。”童嗣在细节照片下一一记录下来。
“那么火呢?不是还缺一行?”
童嗣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我也不是研究这个的。”
“提起火,大家会想到什么呢?”祝玉寒托着下巴,若日有所思地问了一句。
“热。”小刘道。
“烫。”杨队长道。
“火,大概是……红色?”储荣这样说了一句。
“没错,就是死者身上所穿的红色旗袍。”
众人恍然大悟,但听到这个消息,不免感到浑身发冷,寒意直冲头顶。
“这也太邪乎了吧。”
“在茅山术中,除了讲究三魂无法遁走,还要讲究一个六魄无处离走,而红衣服,使得魂魄散尽,永世不得超生,也就是说,按照术式一般记载,死者身上应该是有什么东西遗漏在河中,而那东西,就是囚魄用的。”
童嗣自己说着,都禁不住起了一起鸡皮疙瘩。
“太狠了,中国人最讲究一个死后魂魄安宁,让人家魂飞魄散,这还是人嘛。”小刘挠挠发麻的头皮。
“那么被棉线缝合的嘴唇,以及口中的头发,又寓意着什么?”杨队长不解。
“不知道。”童嗣的回答非常简洁。
“或许是……触媒?”小刘一指照片中用红线绑起的头发。
“触媒,是说催化剂?”储荣也是有点懵,他只知道,在化学中,所谓“触媒”是催化剂的另一种说法。
“不是不是,不是那个触媒。”小刘连连摇头,在心里感叹句“果然是理科生思维”。
“我小时候听我奶奶说过,结发有媒妁、婚媒的说法,而头发就作为媒妁的一种祥兆,用红绳扎起,就有结发之意。”
几人长长的“哦”了声,接着祝玉寒便道:
“之前我们观光土楼的时候,不是恰好碰到一家近几天要办喜事的,等天亮后去那家走走瞧瞧,问一下,看能不能从中获取什么线索。”
说罢,哈欠袭来,祝玉寒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
“行,麻烦各位了,各位早点睡吧,我再把线索整理下也去睡了。”杨队长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几人揉肩捶腰地往回走,童嗣问没他们什么事可不可以先回去,还说邹昕彤马上要过生日了,想赶在她生日前回去,毕竟是在一起的第一个生日,意义非凡,绝对不能错过。
小刘也说今年过年去第一次去女朋友家拜访准岳父岳母,得早点回去好好捯饬下自己,做做美容治治臭脚,不然在岳父岳母家连鞋都不敢脱。
黄赳刚要张嘴,便被祝玉寒打断:
“你赤条条的大光棍,也要给女朋友过生日或是拜访岳父岳母?”
“这倒不是。”黄赳摇头,“只是我临走前只给家里的狗放了五天的水粮。”
“嗯?什么狗?”
“哈士奇。”
“那……你回去吧……”
黄赳一抱拳:“多谢祝队保狗不拆家之恩。”
接着,祝玉寒一撇嘴,一扭头,发动星星眼攻势:“荣荣……”
储荣“啊”了声,摆摆手:“我不用拜访岳父岳母,也没有女朋友,家里不养狗。”
“那,有别的借口嘛?”
“没,暂时没想出来。”储荣的回答非常耿直。
“哇,两个人之间这种宠溺的氛围好恶心。”小刘睥睨道。
“滚滚滚,能有你的香港脚恶心?”祝玉寒回骂道。
几人入住到当地招待所时,已值凌晨三点半,浑浑噩噩洗漱过后,几人一头扎到床上,一秒钟入睡,打呼、梦话、磨牙、放屁声此起彼伏,犹如一支噪音交响乐队。
夜风起,像是哀怨的哭声,隐匿于房间中的噪音下。
此时的窗外,一个晃头晃脑的影子正不停徘徊,大概几分钟后,那影子停了下来,趴在玻璃上,一动不动地盯着房内熟睡的五人。
第91章 靡它(6)
几人一直睡到日上三竿, 任凭杨队长在门口敲得震天响, 最终叫醒他们的, 还是那条提示下午登机的短信。
“你怎么起这么早啊。”祝玉寒揉着惺忪睡眼, 望着门口那满面焦急的杨队长。
“都十二点了, 亏你们能一直睡,就不觉得饿?”杨队长也是佩服这几个人, 睡了九个小时都没有要醒的意思, 真是群战士。
一群人鬼哭狼嚎地被从床上拖下来, 起床穿衣洗漱, 吃过不知算是早点还是午餐的送行宴,杨队长派人把那三头蒜送到了机场。
这个时候,去到各地旅游的警员都陆续回了警局, 迫不及待分享起这趟行程的见闻,重案组更是神清气爽,更有夸张的全程录像,特别是日本有名的红灯区,多少男人的终极梦想。
就连储荣,也忍不住在薛垣发的“歌舞伎町”的配图下点了赞。
这样一来, 祝玉寒才觉得是真愧疚, 人家储荣即使去不成日本,去三亚晒晒太阳也挺好,本来也是恣意快活的,偏要陪自己在这鬼地方跟一起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案子,吃苦受罪不说, 觉都睡不饱。
而自己,对于储荣的感情确实很复杂——
忘不掉当初那个以公事为由的深吻,但同时也忘不掉朝朝暮暮每一日的陪伴,只能说,当初储荣看似非故意的这个举动真的让自己很为难。
祝玉寒总是这样安慰自己,好多沙雕视频中都会出现魔幻的男生宿舍中“强人锁男”的场面,或者“男上加难”、“知男而上”的大型翻车现场,这是沙雕男孩儿间表达亲昵的玩乐方式,无可厚非。
可储荣不是沙雕男孩啊!这才是问题的根本。
回头看看储荣,他还在河边同几个痕检的法医重新勘察河边,试图找出不易被察觉到的蛛丝马迹。
“怎么样,有什么线索了没。”但只要跟储荣在一起,谈起公事就完全不会觉得尴尬。
因为作为工作上的搭档,储荣真的是无可挑剔的,认真负责又学富五车,最重要的是,私心来讲,带这样颜值高的搭档出去比较有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