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相长宁顿时摸了摸鼻子,嘿嘿笑道:“就听个响儿罢了,我瞧你那架势摆得挺足的,一派大家之风,弹出来大概是十分好听的。”
秦于晏:……
他摸出一本小册子扔下,冷声道:“没事便多看看书,别再瞎弹棉花了,难听。”
说罢便带着南星离开了,相长宁撇了撇嘴,将那书拾起来,灰扑扑的封面上写了四个字:清影词谱,再往里翻翻,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蝇头小字,竟然是一本琴谱。
此后一两日,后院的琴音倒是停歇了,秦于晏得了片刻清静,自在了不少,然而又过了一日,那弹棉花的声音再次传来,毫无章法,声声催人命似的。
秦于晏听了半日,总觉得自己道心都不稳了,估摸着用不了多久就会走火入魔,便憋着气又去了一趟后院,只见相长宁正盘腿坐在廊下,古琴放在膝头,一手撑着腮帮子,一手在琴弦上瞎拨弄。
秦于晏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质问道:“不是给你琴谱了么?”
相长宁听了,一脸无辜道:“那琴谱恁难懂,上面的字我都认得,可惜全凑在一处就不解其意了。”
秦于晏伸出手来,语气不悦地道:“词谱呢?”
相长宁往旁边挪了挪身子,然后从屁股下抽出来一本小册子,灰扑扑的封面,正是前几日秦于晏给的那一本清影词谱,大概是被垫着坐的缘故,上面皱巴巴的,秦于晏看得差点要变了脸色。
他嘴唇动了动,最后仍旧是什么也没有说,声音生硬道:“可会识谱?”
相长宁笑一声:“它大概是认得我了,可惜我还不认得它。”
秦于晏脑门抽抽了一下,定了定神,道:“我先教你识谱。”
相长宁从前对音律这东西便没了解过,如今听得秦于晏要教他,便生出几分兴趣来,拍了拍旁边的地儿,道:“你坐这。”
秦于晏嘴角微抽,看着木质的回廊地板,目光中露出几分嫌弃,然后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蒲团,这才坐了,将那词谱翻开,对照着琴弦开始教起来。
一开始,相长宁倒还有些兴致,听他说了小半日,最后说到哪一根弦对应哪一种声音时,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道:“可是,为什么在我听来,这七根琴弦发出的声音是一模一样的?”
“一样的?”秦于晏顿时愣住,转头看他,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午后的阳光明媚,顺着房檐落进相长宁的眼底,灰色的瞳仁若琉璃一般澄澈透明,让秦于晏想起从前养过的那只猫儿来。
阳光有些刺目,相长宁忍不住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反问道:“难道不是吗?我听着你方才弹的这几声,完全没有什么区别啊。”
秦于晏皱了一下眉,道:“所有的音都一样?这一根呢?”
他说着,指尖轻轻勾动一根弦,发出铮然一声,十分清脆悦耳,相长宁听罢,嗯了一声,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这声儿挺响的。”
秦于晏默然,又拨动另一根弦,道:“现在呢?”
相长宁又点点头:“这声儿有点闷,太轻。”
“就这样,没别的了?”秦于晏忍不住问他。
闻言,相长宁惊奇地看了他一眼,道:“还有别的?”
两人又大眼瞪小眼了,片刻后,秦于晏才意识到一个问题,面前这人,原来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音盲,他连最基本的琴音都分辨不出来,难怪每日弹琴跟弹棉花似的,还自觉十分有趣。
秦于晏面无表情地将原先的那本词谱抽走,道:“你大概是用不上这东西了。”
相长宁撇了撇嘴,心里有点儿委屈,他还是头一回知道原来自己听到的声音和别人听到的声音是不一样的,沉思片刻,才道:“这是天生的?”
秦于晏敷衍道:“也许罢。”
相长宁回想起上辈子创那七调迷踪阵时,也是从曲清江弹琴时候得到的灵感,他听不大出来那些音律的美妙之处,只是不少人听了都称好,再加上那高一声低一声夹杂在一处,确实有点意思,这才由此创出七调迷踪阵与九音惊弦阵的。
若是旁人知道相长宁作为一个彻彻底底的音盲,竟然还能创出这等杀伤力十足的阵法来,不知会作何感想,所谓奇才,大约生而就是用来藐视天下间无数碌碌普通之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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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于晏:起开,让我来装逼。
一炷香后……
秦于晏:告辞!
第44章
从那日以后, 后院传来颤悠悠的弹棉花声音,秦于晏再也不去管了,若是实在头疼,便封闭了听觉,或者索性去寒涿谷躲一躲, 耳不听心不烦,若是正经来辩, 他是辩不过相长宁的, 那人脸皮奇厚, 说话又角度刁钻,还爱耍无赖,钻空子,秦于晏实在是不想坏了心情。
时间一晃眼便到了六月下旬,相长宁弹棉花的兴头也过了,这几日都偃旗息鼓, 把自己关在静室里默默修炼, 小院中一派清静,唯有蝉鸣声声, 廊下游鱼穿梭, 清波摇动。
这一日, 秦于晏正在小亭中擦拭剑鞘,瓷盅里摆着灵果, 色泽红艳艳的, 衬着雪白的瓷碗, 煞是好看,相长宁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随手拣了两个灵果扔在嘴里,腮帮子鼓起一团来,含糊不清地道:“近日火毒可还发作过?”
秦于晏摇摇头,道:“没有,只有月初那会隐约有过一次兆头,不过还未发作便散去了。”
相长宁唔了一声,咀嚼几下,吐出果核来,语带笑意道:“还挺狡猾的。”
秦于晏顿了顿,才道:“那疏寒清热丹用得差不多了,你再为我炼上一炉,过些日子,我要出一趟远门。”
“远门?”相长宁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字眼,眼珠子一转,道:“有多远?”
秦于晏思索片刻,道:“师尊嘱托我去一趟玄镜门,参加灵游山人的结婴大典,算算日子,过几日便要出发了。”
相长宁没听过什么灵游山人,想来也是小角色,不过玄镜门他倒是有个熟人,遂道:“你若去玄镜门,能否带我一程?我正巧有些事情要办。”
假筑基的时限近在眼前,相长宁最近加紧修炼,各种补灵气、巩固丹田的灵丹吃了不知多少,才硬生生把修为提升到炼气九层大圆满,再进一点点,就能突破筑基期了,然而筑基之时必然会引发天象,一个人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筑基两次,所以这一次筑基,他势必不能在清虚宗内进行。
这也是相长宁为什么要求秦于晏带他离开的原因。
秦于晏听罢,想了想,道:“这倒不是什么难事,不过,到了玄镜门,你万事需得听我安排,不可惹是生非。”
相长宁笑起来,眼角微微弯起,让他看起来如同一个真正的孩童一般,透着几分狡黠之意,满口应承道:“这个自然,你是道君,我自然听你的。”
他答应得太过爽快,秦于晏一时反倒有些不习惯了,又盯着他看了看,眼神里闪过几许狐疑,最后摆了摆手,道:“既然你要炼丹,我们便五日后出发。”
五日一晃眼便过了,相长宁也炼好了疏寒清热丹,便与秦于晏一同出发,离开了清虚宗,往东而去,秦于晏作为一个正宗的剑修,与相长宁这种半吊子是不一样的,出门在外必然是御剑飞行,这就让相长宁吃了些苦头。
他低头看着脚下云雾,冷风嗖嗖吹过,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看上去颇有几分可怜相,秦于晏一早便察觉了,忍了忍才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相长宁木着一张脸,道:“我畏高。”
畏高?秦于晏信他才有鬼,遂挑眉道:“修士赶路,向来都是御器飞行,断没有在地上跑的道理,你这畏高的毛病也不难治,畏着畏着便习惯了。”
相长宁紧绷着脸,不搭理他,一副苦大仇深的神情,秦于晏见他这般不识好歹,心中不知怎么来了点火气,讥嘲道:“你既然不想乘剑,便下去走路罢。”
相长宁闻言,便爽快道:“那感情好。”
他话音一落,便纵身往那云雾中一跃,竟然直接就这么跳下去了,秦于晏不防他来这么一着,登时吃了一惊,连忙停下飞剑,却只看到那小小的身影淹没在厚厚的云层中,再看不到踪迹了。
不识好歹。
秦于晏冷着脸这么想,眼神莫测,然后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地驱使着飞剑继续往前飞行,才飞了短短一小段路程,又折了回去,飞剑一头扎入云海中。
秦于晏以神识探视,很快便发现了那道熟悉身影,相长宁正在飞快地往下降落着,如同一颗小石子一般,秦于晏驱使着飞剑划出一道漂亮的流光,在云海间飞快地穿梭,正巧将那小小的身子接住。
他皱着眉斥道:“你不怕摔死么?”
相长宁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不堪,大笑着道:“就算摔死也不乘飞剑。”
秦于晏冷哼一声:“早知如此,就让你掉下去,炼气九层的修为罢了,也不知道你究竟哪里来的自信?”
相长宁露出小白牙,气焰有些嚣张,振振有词道:“自然是从你那里得来的自信了,这世上唯有我能救你,若我死了,你也活不长久,到时候咱们一块,黄泉路上也有个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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